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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轻云过雨(二)

    范长明执剑独立在树顶,他凝望着东山谷,漫天星空悄然隐去,天边云色渐渐泛白,半湿的麻衣随着晨风微微起伏,忽而,一道白绫从树底而起,几道兵刃泛着冰寒的冷光,悄无声息的朝他身后袭来。

    范长明身形一动,挽剑飞起,剑影流动之间,映照着朝霞的微光,好似仙人落下七彩羽衣环绕其身。无形剑气凌厉扫下,花草飞溅,溪流断竭。

    绫愁扭身退避,一夜战斗使她疲乏至极,反观树上那个老怪物,好似内力不竭一般,任她如何出招,他都能轻松应对自如,眼看山谷上聚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绫愁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手下出招越发狠辣阴毒。

    范长明轻身落到枝头,目光冷漠的扫视着绫愁,忽而他冲身直上,速度快得绫愁来不及反应,剑光一闪,绫愁衣衫顿红,飞溅的血珠染红了她的华发,磅礴的剑气冲击着她的经脉,令她气血难平,一时脱力竟从树间跌落。

    一道黑影飞掠而来,他一手抱琴,一手接住绫愁稳稳落地。“师兄,奴家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绫愁半倚在魏君言怀中,一脸欣喜的望着他。魏君言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将绫愁扶靠在树干上就开始摆琴,绫愁牵着他的衣角嗔怪道:“师兄,你为何不早些来?害得奴家和这个老骨头打了一夜,哼,奴家的手都打疼了呢,师兄,你还不快安慰安慰奴家……”

    “既是打不过为何不跑?”魏君言盯着远处逐渐靠近的身影,手抚长琴,一道沉音而去,身前草木顷刻断成两截。“哎呀,奴家也想跑来着,可这老骨头追着奴家不依不挠,奴家怎可忍得这口气!没想到范长明这老骨头如此难啃,奴家吃他一道剑气可疼呢,师兄,你可要为奴家报仇呀……”

    魏君言右指一勾,正中范长明挥来的剑气,绫愁平息伤势,起身依在魏君言身后,数道白绫从袖中飞出,配合着魏君言的琴音对着范长明围追堵杀。

    几人功力相当,在两人的夹击之下,范长明渐渐落于下风,“范兄,我来助你!”宋青云早就等不及了,拔剑加入了战斗。局势一变再变,两两相对之下,打了数十个回合,但绫愁此前负伤,明显不敌二人联袂的剑招,魏君言挑音而起,音波巨浪将追来的两人震开,他望向山前站着的几个人,抱起绫愁飞遁而去。

    幽山恶鬼退去,战事平息,山门前作乱的外域人也被余下弟子肃清,桃花坞再次恢复往日的祥和安宁。林兰自被取蛊之后,由棠情和封蕴二人照看了几日方才苏醒,而后,棠情领着众人前往令狐谦的草庐登门拜访,不想池鸢一行人早已不告而别。

    偌大的震泽湖绵延数千里,烟波浩渺,湖天一色,几只白鹭掠过湖面,在镜面般的湖水荡开几道涟漪,两条小舟并行而上,跟着前方的大小船只向湖岸靠近,临到岸边,只有一叶扁舟相靠,以池鸢为首的三人向另一边船上的顾修和姬无寐辞行,“顾兄,山高水远,还望一路珍重。”薄薰挥手朝着顾修喊道:“顾修,记得回去之后泡药浴啊,千万收好我给你的药方!”

    顾修笑着应了一声,正身对着池鸢行礼郑重道:“池兄,江湖动乱,你一定千万小心!”说完他转身看向一旁的谢离又道:“离公子,相识几日甚是投缘,期盼下次与君重逢。”谢离含笑回礼:“顾兄万事小心,期盼下次相逢,无寐兄,你也多加小心,照顾好顾修。”

    姬无寐高兴道:“哎呀,终于有人与我告别了,真是让人感动,谢离,你这朋友我交定了,等我从林海回来,一定找你喝酒!”姬无寐还想多说几句,可船夫已经急不可耐的划桨了,“池鸢姑娘,保重啊,我走了,记得不要太想我!还有薄薰那小丫头,保护好你的主人,别让她再受伤了!”

    姬无寐话还没说完,主仆二人已经上了栈桥,唯剩谢离在船头与姬无寐挥手。薄薰跟着池鸢走了几步,见谢离还未下船,回头催促道:“谢离,还不快走?磨叽什么呢,再磨叽到天黑,就找不到地方投宿了。”

    谢离应声下船,不疾不徐的跟上池鸢的步伐,他看向前方石子路尽头的牌楼,篆刻的黑底大字赫然写着焦山镇。焦山镇位于震泽湖西,地处水陆交替的要道,这里汇集着四方来客,街市热闹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无论是过路的商贾还是游历的江湖人比比皆是。

    灯火初亮,吆喝声四起,三人转了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然而接连问了三家客栈皆是客满,几经辗转终于在街尾找到一家客栈留宿,不巧的是这家客栈只剩一间客房,无奈之下也别无选择。

    破旧的客栈客房也同样狭小,除了寻常的桌椅床榻之外再无旁物,矮小的门框只容一人正身而过,窗户开在西侧,正对着镇外的荒郊野林。池鸢盘坐在榻上练功,薄薰则靠坐在床边守着她,谢离坐在桌前,有些局促也有些无所适从,他抬头看向池鸢,又看了看薄薰,欲言又止。

    薄薰挑眉看向他:“小谢离,你怎么了?饿了吗,要不我俩下楼去吃个夜宵?”谢离看着池鸢摇头,薄薰顿时了悟,“哦,你说主人呀,主人不饿,虽然我也不饿,但我可以陪你一起吃饭。”

    谢离嘴角一牵,无奈道:“我……我们三人晚上如何睡觉?”薄薰眨了眨眼睛,似是不解,她想了想指着桌子道:“你晚上当然睡桌子啊,不然你还想和主人抢一张床吗?”

    谢离脸色顿红,他看了池鸢一眼,随即别开头道:“咳咳……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薄薰突然贴身到谢离身后,谢离没察觉,看着窗外的密林道:“我……睡地上都行,男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如此怕是不太好。”说完谢离扭头看回去,不想正对上薄薰扑闪的大眼睛,谢离心下一惊,脸色却如常。

    “哪里不好了,主人都没说什么,就你顾忌多,哼,你们这些大家族的公子就是规矩多,你觉得不好,那你就去睡大马路好了,我绝对不拦你。”

    谢离斟酌了一会当真往西窗走,池鸢突然开口道:“修远,你别走。”谢离身形一顿,转身回头,在对上池鸢那双由于练功变红的眼睛,他心口突突狂跳,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池鸢那句让人误会的话。

    淡淡月色投射在窗棂上,泛黄的竹帘随风而动,亦如少年人躁动不安的心弦。池鸢凝望着窗外的月光,过了好久才道:“不要出去,很危险。”谢离看着池鸢通红的眸色,浅笑应道:“好,听罄月的,我不走。”

    池鸢转眸视线落在谢离身上,看着他安然落座后才解释缘由:“此地鱼龙混杂,不轨之徒太多,从我们登岸那刻开始,就有几拨人在盯着,你若独身出去,难保性命。”池鸢说罢突然起身来到窗前,她巡望着窗外的树林,回头问谢离:“此次随我游历江湖,你当真一个暗卫没有带?”

    谢离闻言一怔,深思了一会才道:“既已决定游历,必然不会带着那些累赘,但……罄月,我也不想瞒你,兄长担忧我的安危,可能会私自派人暗中保护我,这并不是我事先安排的,希望罄月你不要误会。”

    然而池鸢却笑了:“如此甚好,省得时刻担忧你的小命不保,江湖太危险,连我都时常中招,若你有自己的保命符我也能放心不少。”

    谢离松了口气,正欲说话,忽闻窗外远远传来一阵嘈杂声。池鸢回头看着林中追逐的两拨人,眸色幽红惑人。薄薰凑过身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主人,他们要打起来了,要不要去瞧热闹?”

    池鸢望着渐渐西斜的月色,摇头道:“今夜月色正好,我要练功,你带谢离去看吧,记住,别惹事。”

    “好的,主人!”薄薰得了应许,蹦跳着走到谢离身边拽起他的胳膊就走,“快,小谢离,咱们去看热闹咯!”话音一落,她就拽起谢离飞出了客房。

    呼呼的夜风穿耳而过,薄薰飞遁的速度极快,谢离衣衫单薄被寒风吹得两耳通红,刚适应这凌空飞行的速度,不想一个天旋地转,下一刻,已经落足到林中的树干上。

    林中有两拨人举着刀剑正在对峙,一方是衣着统一的门派弟子,另一方则是蒙面的黑衣人,这群人身材魁梧,武器纷杂,站立的方式也是乱七八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来者何人,为何拦我等去路?”

    “为何?你还好意思问,他奶奶的,就是这群人,前些时日打伤了自家兄弟,哼,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一个门派弟子上前辨认他们手中的武器,突然惊声道:“他们是东越人!”余下众人听言皆是一惊,纷纷拔出武器严阵以待,日前,东越人四处闹事,打劫烧杀无恶不作,听闻他们还和其他外域人联合起来暗中对付九派弟子,前阵子青林道上,水月弟子就惨遭劫杀,其余门派皆被其扰,于是就有九派弟子暗中组织人手专门对付外域人。

    见他们认出自己的身份,这群东越人也不装了,纷纷扯去面巾,露出凶戾的面孔恶狠狠的看着这群门派弟子。“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上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其余东越人纷纷举着武器冲了上去。

    林中一时嘈杂无比,刀剑声,惨叫声,喝骂声,不绝于耳,这群东越人武功招式十分奇特,每每出招趁其不备,刀刀冲其要害,阴险又毒辣。他们是有备而来,专门堵在此处劫杀九派弟子,单从人数就占尽了优势,反观余下弟子,武功倒是不错,但出手不够狠辣,给敌人留有喘息的余地就是给自己制造生命危险。

    血光飞溅中,几只断胳膊断腿被人甩到了树上,薄薰看着眼前血淋淋的胳膊,似笑非笑的扭过头去瞧谢离的反应,然而谢离却表现得十分镇定,世家大族中虽有见不得光的事,但也未曾将血腥之事摆在明面上。

    谢离看着树下一片血光,唇角紧抿,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远不如表面那般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死在他手里的人也有不少,但杀人这种事轮不到他亲自动手,会有人帮他做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哪有天真单纯的人,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要想得势要想保住地位,要想在家族面前证明自己的用处,谁不是暗中用尽手段,便是出身嫡系一派的他,虽用不着刻意争名夺利,但也要时刻谨防身边人,稍有不慎,连死都不知是谁出的手。

    “哟,你居然不怕?”薄薰瞧着谢离的脸色笑着打趣道。谢离收回视线,目光平静的与薄薰对视:“你觉得我会怕?”薄薰闻言一怔,她看着谢离,唇角笑容渐渐敛去,“我突然发现我们好像是一类人,是一类十分会伪装的人。”谢离眸光淡淡,没有回话。见谢离如此反应,薄薰自讨没趣,扭头继续看热闹。

    林中局势渐乱,东越人杀红了眼,像是狂性大发,下手之时时常误伤到自己人,门派弟子眼见不敌,纷纷团聚,各自结成剑阵共同退敌。然在人数终占弱势,更何况对面的人只作杀人取乐不顾其他。

    就在这时,一袭狂风突然穿林而过,吹得众人衣衫凌乱灰头土脸都睁不开眼。等风势渐去,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空投下,众人纷纷抬头仰望。

    只见密林之上赫然悬停着一架软轿,白色的轿帘随着林间微风上下起伏,四个抬轿的黑衣人站立在枝头间,好似脚不沾地,又好似飘浮在半空中一样,隐隐的似有一些奇怪的花香从软轿处飘来,微风拂动的轿帘,映照着淡淡月光,轿帘上投映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林中寂静异常,底下那群人全都傻呆呆的抬头看着轿子不动,似有什么魔力吸引他们一般。然而,那其实是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毛骨悚然又不敢动作,细细观察便可见,树下众人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更有胆小者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如此威压之下倒有一处地方不受影响,从这神秘轿子飞来之时,薄薰早早就探查到了,她深知来者内力深厚,遂略施法术,将自己和谢离隐匿起来。而这轿中人也不知何缘由,可能是觉得林中打斗之人太吵,打扰到他月下出游雅兴,又或者是他不忍九派弟子被外域人残忍诛杀,这才停留在林子上空,施以威压震慑众人。

    软轿悬停了半刻,一阵微风伴着花香拂面,四个抬轿人顿时动身,踩着月光抬着轿子远去。

    薄薰好奇的望着软轿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谢离也同样惊奇不已,他还是第一见这般奇特出行的方式,观其气势就知轿中人的功力非凡,但他初游江湖,对于这些深居简出的江湖大能之事还是知之甚少。

    软轿才走,林中众人顿时如同抽去骨头一般软倒在地,此刻众人也没了争斗心,待回转了力气,逃似的跑出了树林,唯恐走慢了那软轿还会回来一般。

    且说池鸢一人在客栈中练功,谢离他们前脚刚走,客房外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池鸢装作不觉,静坐在桌案前动也不动,门外传来几声细碎的低语,随后一人留在门前,而另一人则顺着墙沿翻到西侧,他见西窗大开,心中一惊,颇有些谨慎的探到窗下悄悄往上爬,才露出半个头,不想正对上池鸢看来的眼睛。

    月光下,那双猩红的眼睛似血一般骇人,探窗的那人惊怔得瞠目结舌,一个脱力直接从二楼摔了下去,门外等着的人听到动静以为他得手了,迫不及待的开始撬锁,好不容进得屋内,却看见屋子里的人好端端的坐在窗前。

    窗前女子一头青丝随风舞动,清冷的月光给她暖黄色的衣裙渡了一层银光,男子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刚壮起胆子向前走,不想池鸢突然回头,一双耀眼又夺人心魄的眼瞳直直看向她,那双眼眸,血红之中还隐隐闪动着银光,男子看痴了眼,脑子一片空白,直觉提醒他要跑但硬是迈不开腿,还不容他反应过来,一道掌风轻飘飘的飞来,直接将男子送出了门外,男子顺着楼梯翻滚了一路,惊动无数房客。

    池鸢有些不悦,她还以为深夜找来的是什么大货,竟不想是一些贪恋美色的小鬼,方才,她明明探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附近游走,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消失了,莫非是她的错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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