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

    郑树一直留意几人动静,这会儿盯望着王肆背影,没忍住与身旁人低声:“爷,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陆雁平闭眸倚坐,闻言语调颇淡:“一身的酒恶气,没处撒。”

    郑树一时不言,半晌小声自语:“撒得有些过了。”

    “她们伤得如何?”

    “虽未重伤,但对女子而言着实不算轻巧。”郑树回话时视线转顾,“其中一人行动有滞,腿脚有伤,身体也似有恙,方才又被折了手……爷,”

    郑树顿了顿。

    “说。”

    “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见过。”郑树一边凝眸打量,一边将话补完。

    “你看谁都是眼熟。”话虽如此,陆雁平还是睁眸瞧了过去。

    夜雪扑落睫前,林禅抬头,仅仅是这般动作,都令她难以支撑。

    她想,她还能坚持多久?

    王肆注意到她的视线,嘶着声抬起伤手:“砸得真狠!”他冷哼一声,“折你一只手,也算你咎由自取。”

    “呸!”

    李春若捂腹直身,出言骂道,“鼻孔里哼气,真该将你这蠢猪鼻子打烂!”

    王肆听骂,一点儿不恼。他头微仰,抬掌抹一下鼻迹:“瞅你们这幅样子,余下的这点儿不痛快,爷发怜心,不出了。你们可以滚了。”话落一瞬,又听他短促地哦了一声,提醒道,“记得把下贱骨头一起带走。”

    说完,像是嘲笑般,他低低畅笑两声,转首向另外两人扬声:“两位,咱回罢?”

    郑树闻言,松口气,前移两步。陆雁平依旧坐身不动,只懒懒抬掌,向王肆回招。

    王肆举掌会意。

    “等爷们离开了,”王肆睨回林禅二人,居高临下,“你们才能滚,明白么?”

    他猛踢一脚雪,转身背影张扬,行几步,照着样子又招呼至小乞丐身。

    郑树默视侧首,正要与身旁稳坐之人言语,没来由听见陆雁平轻啧一声,声才入耳,另一扑冬闷响紧接传来,他急转目看去——

    “!”

    王肆竟形容狼狈地啃趴雪上。

    而一位姑娘立他身后,怒容俯视:“我李春若这点儿不痛快,还用不着混账发怜心,今天便各自出了再走!”

    王肆握拳,口中叫骂着捶地欲起。

    见状,那姑娘疾步上前,猛地补腰一脚!把王肆才弓出些弧度的腰,一下就给跺趴回去!

    郑树扶额:“……”

    王肆彻底激怒,额筋狰狞,简直是在嘶吼。

    李春若不再避退,趁机接连提膝招呼。

    林禅深知小姐脾性,如何能忍受王肆方才言行?眼见王肆翻身跳起,她急急趋步。

    事态会如何发展?她还能留多久?若她“回去”,那留于此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状态?

    担心忧虑接二连三涌上,林禅却一个顾及不了,万求留久一些!这么想时,她已经冲身入乱势。

    王肆被惹急了,整个人狂暴起来,招招发狠力。林禅不是这儿挨踹,便是那处受打,摔地了,爬起来,再扑上去……

    如此折腾,林禅压根无余力思考。她榨尽全身肢骨,才挥得动伤手伤脚。

    终于,她二人合袭将人摁进乱雪。

    王肆摇面挣首:“老子放你们滚,你们……倒上赶着讨打,那就别怪我……废了你们这身贱骨头!”

    他突猛发力,掀甩挣脱。林禅肩部当即遭到跺踹,吃痛难起。王肆转靴,欲再踹李春若……

    一瘦小身影不知从哪儿冲出,死抱住王肆大腿,张口便咬,隔着衣料咬得王肆嚎叫。他怒扯小乞丐乱草一样的头发,恨不能揭了头皮。

    小乞丐死咬不放,手心里不知攥了什么直直扎进王肆腿肉。

    李春若趁此时机,踹袭王肆另一腿。那王肆本就有些晃步,再经一击,重心便失了稳,他痛叫骂咧不肯放手,摔也要拉一人垫背。

    李春若冲上前。王肆见了,立时扼掐小乞丐脖颈相威胁。李春若气怒不退,一面应付王肆,一面护着孩子。

    林禅吊着口气,抓起地上石头,投身扑击过去……

    目睹巷内乱斗的郑树久久无语,半晌方出一言:“这么打下去,我看谁也讨不了好。”

    陆雁平:“这雪何时停?”

    郑树听后,抬眸望望天,又转顾自家爷,一时未能明白其中深意。

    郑树尚在琢磨,陡听得王肆大喝一声,转首即惊见王肆抡起一人,狠狠甩掼巷墙。瘦弱身躯重重磕上,随即弹摔落地,溅起沉闷雪尘。

    另一位姑娘当即要冲前,无奈陷身拳脚拦阻。

    林禅颤身伏雪,喉中腥气汹涌,一股脑儿尽数呕出,一片冷雪热融。

    郑树看着雪风下瑟瑟发抖的人,再也忍不住,他大步向王肆而去。

    “雪要停了。”

    “什么?”郑树顿步侧首,见陆雁平定定转望巷口。他随望过去,巷口窄静无人无……

    下一刻,他听见了车轮驾近声,

    有人来了。

    林禅抬眸,视线如泼墨黑沉,再看不清。她撑肘欲起,臂腕硌触一物,右手摸索着抓握,好像是把匕首,从她身上掉落的吗?

    脑中一念闪过,林禅随即摇首断绝。她爬起身,天旋地转令她晃步踉跄,四下失声,安静得仿佛这巷中只余她一人。

    数万雪花围拢,她不断碰壁雪上,一种超越此前无比强烈之感渗透四肢百骸。林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突然有些害怕,有些担忧。

    急风刮过耳畔,似有人影越身而过。林禅下意识转身,随即被人护抱入怀,霎时风雪不在,暖意裹身抚来。

    林禅埋脸身躯怀抱,眼睫绒软,鼻间的陌生气息与温热掌心,莫名令她安心。

    意识渐渐散去……

    满身是雪的林禅,终于化在了这滚烫的热意里。

    雨,滴滴答答打在耳际……

    林禅缓缓睁开眼。帐内薄透昏光,雨夜将尽。她恍若从梦中醒来,“梦”里余绪沉沉萦绕心际,一时难消。

    久久盯视帐顶,仿佛看到了清寒冬夜,有飞雪落巷,人影站立。

    小姐应无事了罢?

    雨淅淅沥沥。林禅合上眸,身体渐渐可感,浓郁药气充斥鼻端,她喉间干痛,腰背酸疼,里外腻着一身湿汗。

    她蹙眉。

    头疼得快要崩裂。

    抬臂揉按头额,指尖触及纱布,林禅睁眸,见掌心同是裹缠,殷殷红迹入目。

    指根折断的痛楚恍还连心。

    帐外雨声不扰,静静沉立余夜。眸光转处,一人伏身床尾,正枕臂熟睡,

    是阿轻。

    再见到阿轻,林禅竟生出几分恍惚。

    她盯回帐顶,腰背酸痛,想翻身缓解,又怕动作不便,闹出动静。

    不知僵躺多久,林禅实在耐忍不住,她视一眼阿轻,双肘撑抵床褥,略略抬起腰背。

    呼——

    瞬觉轻松几分。

    然这般姿势难以久持,腹伤一力牵扯,林禅只撑上一会便跌躺回去。她又试着将左腿轻轻屈起,左掌捂腹,半边身子使力,一边瞧着阿轻,一边咬牙慢翻……右小腿捆缚夹板,好在关节处只用绢包了,勉强能伸屈活动。如此费上一番功夫,林禅终于得以侧躺。

    她轻呼缓气,吞咽间立感咽喉割裂嘶痛,活像吞了刀尖也似。

    拧紧眉,视线扫及桌上茶水,默默盯视半晌,林禅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

    正胡乱思想间,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声儿。林禅原当是阿轻醒了,后突感不对,脚步走动听来在房间其他角落,而且……她轻轻移腿,阿轻分明还在床尾!

    屋内还有谁?

    是孟浮周,还是霍兰桉?

    林禅屏息静听,她直觉不是二人。心砰砰惊跳起来,她侧身躺着,一时不知该睁开眼一看究竟?还是该装作无知无觉?

    纠结挣扎之际,帐外脚步突地消声,林禅随之提起心脏,愈觉毛骨悚然。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她,她甚至觉得对方能够听到她的震耳心跳。

    这种浑身紧绷,压抑呼吸的恐慌,令林禅备受煎熬。最终,她煎受不住,于背气之际,决然赴死一般睁开眼——

    一袭白衣立于尚未晨光的房间,分外显目。

    此人也确在“看”她。林禅隔帐窥伺,不发一点声息,奇怪得是,这般看着,她的心跳奇异地渐趋平稳,完全不复此前惊心。

    “你醒了?”

    他像是察觉,忽的开口。

    林禅屏气不言。

    “是不是醒了。”他带了点笃定的笑意。

    半晌,林禅终是回应:“你是……”嗓音干堵沙哑,艰涩得无法顺畅言语。

    他闻言转顾,向桌边倒了茶水,一连的动作未发出半点声响。

    见他靠近,林禅警惕起来,撑起身,紧紧盯视来人。他并未挨近,离榻尚有三步,便止步屈膝,将茶水借由臂膀递与。

    目光移落,林禅隔帐瞧他掌中茶盏,犹豫一瞬,她轻撩纱帐一角,小盏沉静地窝在他的湿润手心。

    他稍稍抬掌示意:“喝罢,润喉。”

    林禅未立时去接,定定盯看他,忽而缓缓撩过床纱,帐外人的模样便随她动作渐渐撩至目中:蒙着眼眸,来人雪花似的脸,融化些许,苍白得余夜都深了几分。

    “不喝么?”

    他轻问。

新书推荐: 致富从卖香方开始 明天你我依旧相爱 高中偶像倒追我 普女从群演逆袭影后 他的暗卫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我摆烂了 草原方块民宿(孟克特草原民宿) 不渡鲛 抱闺蜜大腿太爽了 夫君他别有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