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情

    想见的人……

    小姐!!

    心念才起,林禅便急撇开遮挡眼前的手掌。目前明亮,无须四下搜寻,火折笼光中,她一眼便见到了想见之人。

    几乎在看见人的一瞬,林禅便扑身而去。到得近前,却不说话,拿下塞口布团,低首无声解绳。

    “灵禅,你这么一副表情,”李春若腮颊酸涨,还不忘逗人,“你家小姐看起来很惨吗?”

    林禅扔过捆绳,将人上下细细看过,才稍感安心。抬眸,对上熟悉的笑意眉眼,本就哽咽喉中的话语,越发难以出口。

    “笨啊你!”

    李春若屈指轻弹她额,“都说是看起来了,就是乍见之下有些狼狈,其实哪有多么严重?我不过是被关起来了,又不是出不去。一没挨打,二没受饿,绑了手脚而已,能有多大伤?至多是磨破点皮。”

    “谁关你?”林禅握住小姐手腕,上面红痕刺目,她一指地下不省人事之人,“可是他?”

    “我问你,”李春若不答反问,“我大哥二哥的身手如何?”

    这一转问,听起来像是毫不相干飘去了三千里,然林禅一下了然小姐欲表之意,不由几分无奈:“可是小姐,你可总是偷懒……”

    “对付高手自是不行,”李春若略有声虚,“但对付一两个混蛋嘛勉强可以算是……手到擒来。且方才你也看到了,绑手的绳我自已解开了,足够教训昏过去的那个混蛋!他竟敢偷袭你,幸有沈公子,不至伤重,怎么样?我看看——”

    “好凉!”林禅轻呼一声。将小姐手带下来,捂在掌心,“我没事。”

    是真没什么事,那会正正要撞,是吓人了些,不过最后也没磕准桌角,挨了一脚的后腰这会也觉不出多少痛了。

    李春若笑回一句:“我也没事。”

    二人相对一笑。

    “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吗?”林禅问道。她想立刻带上小姐离开阴冷破屋。之所以先有一问是知小姐与自己一样,这些时日,又何尝没遇上一些人与事,行事处境必也有她自己的想法与考量。

    “我想再等一等。”李春若看着她,“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安全,最多三两日,我便会离开。”

    林禅静静听完,默默点首。

    “灵禅……”

    李春若轻声唤她:“很痛吧?”

    林禅一怔,起先不解,后才听出言中所含。

    不待她回应,小姐接道:“受了这么多伤,一定很痛,很辛苦!”李春若抽出手,倾身抱住林禅,“这一切我都知道的……灵禅,谢谢你来见我!”

    “小姐……你怎知是我又来?”林禅略显愣怔,呆呆问出一句。

    李春若闻言,向墙壁一靠,打趣道:“看都看出来啦。这时的灵禅,可舍不得对她的沈师父这般冷淡。”

    啊?

    小姐语气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像是她对沈愈有什么心思似的,而且沈……师父?又是怎么一回事?思绪还没往某个方向发散,林禅突然想起沈愈还在这,顿感脊背一僵。

    “别看啦!”李春若稍稍提高了声,“人早走了。”

    “哦。”林禅望一眼掌起的灯烛,回过头来。

    她真不知沈愈何时出了屋子,她竟一点声响未听,若不是小姐提及,恐怕一时难以想起他。

    “眼下你虽不爱他,但沈愈为人,你多少了解,所以灵禅,”李春若正色道,“留下的这些时间里,有他在,你便可以相信他。”

    这下她对沈愈有何心思也无需发散了。

    林禅只好点点头,转回正事:“不知道这一回能留多久。”之前两次所留时间皆不宽,上回有事所缠更是未能多言,来此不易,这回须得抓紧,“小姐,你所说的能够回去的关键转——”

    “呦,这是谁来了。”门外传来沈愈声,音不高,却切实打断了屋中对话。

    听沈愈语气不是有威胁之人。林禅转顾小姐,发现小姐神情复杂奇怪,犹欢喜,似落寞,想见又不愿……

    看来小姐知晓门外何人。

    开门睹人之前,林禅不免几分好奇,然未料得门还未完全打开,她便因借光瞥去的一眼,而遭到结结实实的惊跳!

    不是因为横呈月色下的血刀,而是强势渗进瞳孔的黑意,那冷立肃杀的面孔。她对此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雨夜廊下的劈颈一掌,脑海里还清晰印着他的几番恶意杀机,可此刻夜风荒院里,这双狭长眼眸直直盯住小姐……

    林禅探不清总是饱浸杀意的眼底是否掺上了旁的情绪。

    “大晚上,提这么把刀,你是要吓谁!”沈愈适时开口,说话间向林禅递了根树枝,上抬示意。

    林禅不接。

    她虽已明了几分小姐心思,但在看清来人之后,她怎能放心小姐与此人共处?

    李春若见状,松开把拦一侧门的手臂,让出林禅,随后转眸向她:“没关系的灵禅,你先与沈公子离开,明日会见的。”

    风吹动小姐披垂的长发,青丝浮动下,相似的面庞瘦皙温和……

    林禅看着,终是点了头。

    身后屋门关阖。林禅隔立门外,低首沉看地面污迹,思绪重重地挪动步子。

    短短时间里,塞给她的东西太多,纷纷乱乱,理无头绪。

    “放心!”沈愈见身后跟身之人频频回首,脚下路也不顾,拉着根树枝,拉得那叫一个心事重重,“霍兰桉不会伤害她。”

    林禅缓缓止步,沈愈自也停步不前。

    二人相距不过一截枝条,望视他的背影,林禅忽觉恍惚,仿佛上刻才与他各自分走,转至眼前,当中竟已过数月。心中的焦躁渐受安抚,因他笃定的口吻,因小姐所说相信他,也因他接下出口的一句“相信我”。

    二人继续行着,林禅这才细细打量四周:他们所处像是某户人家的偏僻杂院,除关了小姐那间,另有一间破的。此外一口弃井,几株秃枝,整院寒清荒冷,长久无人的样子。

    “注意脚下。”沈愈在前低声提醒。

    “……哦,好。”林禅看着避过,视线往上落沈愈后背,盯看一刻,又移至二人之间的树枝。耳边忽而再现钱嫂所嘱的担心忧虑。

    原来……真的发生了。有一日,她真的喜欢上了钱嫂口中这个“明日无定的人”。

    雪巷里的怀抱也是他吗?

    林禅又想,如果回去之后有意回避,极力控制自己动心触情,结果还会是这样吗?

    如果存在于今日的林禅,是为了她的穿返,是否就代表事成一刻起,今日的她们便不会存在?是这样吗?那她们留给人的记忆呢?

    沈愈是否知晓她们并非此年月人,又是否知她们在尝试回去之法?倘若沈愈对她也有意,二人挑明过心思,那么在需彼此坦诚的关系中,自己会告知沈愈这段匪夷所思的经历吗?

    林禅倾向他知。小屋内未第一时间认出他以及对他的疏淡忽视,这些他不可能觉不出,然而他却一句不问,半句不提,反在言语行动上安抚着想,甚至因她不适,自觉与她保持距离。

    就像早已知情,有面对此番情况的准备。当然,话又说回,此一切要以二人有意为前,不然沈愈所为,也可解释为——

    一声脆响,手中树枝突地折断。

    林禅不及反应,鼻尖撞抵沈愈后背。呼吸皆是药香浅息。

    “这么绕心思猜,”沈愈手臂向后虚扶,悠悠转顾两侧院墙,“不如来问我?”

    “我与你,”林禅稍稍离了鼻尖,鬼使神差的竟没再往后退,“是何种关系?”

    一问出,沈愈还未答,林禅倒先被自己的直白吓了一跳。不是被撞的,便是教鼻间似曾相闻的气息给绕的。她下意识退身时,又觉自己实在是不爽快,直问有何不好?总强过自己左琢右磨。

    暗恼之际,忽听沈愈笑一声:“如果我说……”他没回首,抬步往近前后门,“跟上。是我慕你,你也喜我的关系……”

    林禅听言跟步,立沈愈身后,于细微锁响声中听得沈愈下句:“那林姑娘回去后,岂不是不想喜欢我了。好了,先出门外等我,一会儿便来。”

    院门沉闷从内阖锁,掩入晚声碎响中几无声息。林禅恍然杵立暗巷,不多时即瞧见沈愈从一侧院墙翻跳下,落地时似是不稳,身形微晃。

    林禅上前:“你还好?”

    “你跟好便好,”沈愈慢步向前,“眼下可无树枝了。”

    二人始终错开一掌之距,谁都未重提前言。月色下的巷道,前后皆无旁人往来,行了一段,林禅正欲问此去何处时,不想沈愈先行言语:“要两间房,今晚在近处客栈宿下,方便你明日过来。”沈愈偏首询问,“林姑娘,觉得可好?”

    林禅没有异议。如此又行一段,她兀自在心里罗列好问题,才待转首——

    “你想问,”沈愈犹肚中之虫,总能先一步知她,“方才那是何人府宅,李姑娘为何在那儿?是遇了事,得罪了人,还是另有隐情?霍兰桉又怎会与李姑娘一起,他有何目的?你想确认李姑娘安全,却不想过多探听她私;你想理清各事原委,却不想提前预知,最重要的……”沈愈止步转身,顾她良久,“最重要的是,你想回去,与李姑娘一同回到你们所属年月,机会不易,你担心会再次失了时机。”

    一席话,说得林禅哑口怔然。

    沈愈又轻又缓的语调,犹风刮耳畔,猎猎作响,惊心冻肤,激起颤栗;又如夜月沉静,一步一语,由耳入肺,妥帖至心。

    “林姑娘……”

    沈愈唤她,向她指引一处:“客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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