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临近换季,雨一直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阴冷潮湿。难得放了晴,天成了水洗过的暗蒙蒙的灰蓝色。马路旁没干透的低洼里还积着些脏淤,在汽车轧过后被带地满地都是。和叶快活的一手挎着大包小包,另一只则拉着宫野志保小心地避过,寻找心仪的餐厅好休憩下来。

    “就这家吧。”和叶指着前方的咖啡馆。

    宫野志保抬眼一看,发现咖啡厅门外的布置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突然她回想起来了——是水族馆——原来这是同属其附近咖啡店的一家连锁店。而她当下不想再去接触任何涉及他与他青梅竹马之间相关的事物了。于是她说:

    “要不换家吧,里面装修的不是很精致呢。”

    “哪有,你看那餐桌上摆的玫瑰多美呀。走吧。”和叶反驳道,拉着她进了店。

    “喏,还美呢,是假的。”宫野志保把小白瓶中插着的玫瑰拿起来给和叶看。

    “假的也美。”和叶坐下招了招服务员,又搓起手争辩道:“我看着高兴,食欲都会好些。”

    说完服务员上前,在端下两杯茶水,并分别给了她们两份菜单后,将那瓶假玫瑰给收了下去。和叶半天都干瞪着宫野志保那张想笑又没笑出的脸无言,最终咬了咬牙,一脸云淡风轻地低下头去点菜。

    好在饭菜出奇的可口,这使得和叶觉得自己挽回了些面子,又笑呵呵起来。“关东在现代东西上确实比关西强,但古韵就赶不上我们大阪了。不过志保你是混血,应该是不在乎这点的。”说完和叶突然局促地瞄着她。

    “哪里,我对关西的文化一直很感兴趣,只是现在参与了东大化学系的研究课题脱不开身,不然真想去你们大阪看看,顺便买些特产。”宫野志保微笑着接话道。

    看到她没生气的样子,和叶又笑着继续道:“能让宫野教授百忙之中还抽空陪我出来,真是感动至极呀。”

    宫野志保也继续笑着回道:“应该的,你跟服部君是客人嘛。”

    “你要是有特别想要的可以跟我说,我寄给你嘛。”和叶略带豪气的说。“不过志保你干嘛这么急参加研究,你们不久不是还要去夏威夷吗,这样多不方便?”

    “工藤那么忙,等我课题做完了怕是都没时间。”

    “怎么会,上次的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工藤君是又在经手新的大案?”

    “哦,不是的,只是警视厅的一些旧案子。”宫野志保说,为和叶的话不由得心生疑惑。本能的想着他这么隐瞒自己也许是和组织相关,于是皱起眉头来。

    “说起来上次的那起盗窃案还真是无聊。”和叶喝了口饮料,一脸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是已收手多年的怪盗基德又出手了。但问了平次半天又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到底是盗什么,只跟我说不是宝石之类的东西。”

    “基德?”宫野志保顿了下:“他得手了吗?”

    “没有呀。有平次还有工藤君在,那个小偷怎么可能得手。工藤君这都不跟你说呀?”和叶笑地灿烂骄傲,脸颊红扑扑的。

    宫野志保习惯性地搅了搅咖啡,抿上一口,然后低下头凝思了片刻。抬头时发现和叶正用手撑着脸盯着她,便不解道:“怎么了?”

    “你跟我最初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想象中的?”

    “对呀。工藤君是平次多年的好友,但其实我更早见到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小兰。我一直以为工藤君会在办完六年前那件案子后回来和小兰在一起,就像我和平次这样。但有天平次告诉我工藤君在美国和一个混血订了婚,当时我真是不敢相信。所以很好奇地问平次你是怎么样的,可平次想了半天只跟我说你是和小兰相反的那种,因此我以为你是个辣妹。这次见到你真人时我简直是目瞪口呆。不过平次倒没说错,你真是跟小兰截然不同。”

    和叶坦诚而自然的说道。

    室内的灯光突然亮起,是餐厅贯常的暖橘色,投向她们还有餐桌和餐具上。身侧的玻璃也被染成了琉璃色,朦胧了外面迷离闪烁的霓虹。宫野志保偏过头去看,天空的颜色已经成了分不清晨夜的暗蓝,还因眼前的滤镜增了些迷幻的色彩。

    宫野志保在和叶对自己的评判声中,不知不觉中再次陷入了沉思中,回想起那赤井秀一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工藤继续追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apotoxin这个失败的试验品,已经夺去了你父母还有姐姐的性命……这是完整资料,你可以做解药了……志保,你是明美的妹妹,我不存在害你……我希望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

    “志保?嗨,志保?”

    面前晃动的手让宫野志保回了神。

    “嗯,怎么了和叶?”她强行按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微笑着回道。

    “你怎么了,脸色好奇怪?”

    宫野志保这才从玻璃的映照中看清自己的脸——那痛苦的、扭曲的、有损容颜的面孔此刻正清晰无比的瞧着自己。

    “没……没什么。”她又笑了笑,并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刚好临近下班时间,我们去警视厅接他们吧。”和叶又说,并且不等她答复便做了行动。

    等她们进到了大厅里,没想到服部平次正在大厅内坐着。和叶见到了男友便兴奋地大声喊了下,冲上前去。服部平次见她们来了,愣了一下,连忙让和叶安静下来。宫野志保观察了下四周,发现气氛很凝重,大家都默不作声。

    “宫野小姐,你好呀。”詹姆斯·布莱克从里面走了出来,Vermouth也在他身旁。

    “你好,詹姆斯先生。”她回道,冲一旁的Vermouth也点了点头。

    “他们是谁呀?志保你怎么会认识这些外国人?”和叶走到他们跟前,一脸好奇地问。

    “服部君,这位是?”詹姆斯·布莱克笑着问追来的服部平次。

    “这是我的女友和叶。”

    服部平次在解释后便低着声怪起和叶不懂事。

    “这两位是来自FBI的布莱克先生和温亚德女士。”宫野志保向正与服部平次争闹的和叶介绍道。

    “FBI?”

    顾不上男友的责怪了,和叶满脸惊讶与兴奋地向她追问,“志保你是怎么认识FBI的?”

    “是呀Sherry,快向和叶小姐解释下跟FBI的关系吧。”Vermouth冷不丁插道。

    “原来志保你的英文名叫Sherry呀——”

    “还不是因为工藤那家伙。他在美国那几年办案跟FBI打过交道嘛,志保自然就认得了。”

    服部迅速打断了和叶的感慨,圆过之前的问题。说完又训道: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多事,老问东问西的!”

    “我不过就是好奇嘛,要你管!”

    和叶也不服地反驳着。

    两人又争了几句,服部平次突然问:“来这干嘛?”

    “你脑子锈了!这个时间除了来接你还能干嘛?”和叶没好气道。

    “那还不走?”服部平次边说,边拉起和叶向他们作了别,走出了警视厅。

    “那么Sherry你也是来等cool guy的了。”Vermouth望着她挑了下眉。“cool guy这会正忙,你要等一下呢。”

    “詹姆斯,我带Sherry去办公室等吧。”她又对说道。

    “也行,莎朗你就留在这。”

    詹姆斯·布莱克说完便招了个不远处的年轻警员一同离开了。

    “走吧,Sherry。”Vermouth转身走向里面的通道。

    宫野志保内心一阵抵触,待Vermouth走了一段距离才跟着一同上前。没走两步发现赤井秀一正从中其中一间办公室中走出,前往另一端的会议室。随后的就是工藤新一,然而却见他面色阴沉。

    “不好奇吗?你的cool guy看起来很不高兴呢。”

    似乎是不愿让她进屋后一直安静的观弄桌上的盆栽,Vermouth嘲弄着搭话道。

    宫野志保本不想理会她,只是即使没了组织的身份,Vermouth依然带给她无尽的压迫感,于是她沉吟了片刻后说:

    “工藤经手的案子太多了,我要这样可好奇不完的。”

    “是心虚不敢问吧。”Vermouth说,并信步朝她走了过来。

    “朱蒂呢?怎么没看到她?”她试着转变话题。

    “她刚忙完上一个任务,又有两个孩子,正在家休养呢,况且组织可不是一般要命的事,赤井又怎么会放心让她来这里涉险。”

    Vermouth已走到她的跟前,弯下腰逼视着她,又道:“你姐姐明美若是泉下有知,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宫野志保皱着眉离远了些,说:“姐姐会祝福的,赤井君过的好她只会开心。”

    “也对,宫野明美可不像你。”

    对这带刺的言辞,宫野志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坐下休息会儿吧。”

    Vermouth哼笑一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并且似乎已经感觉出了她不敢与自己硬对,便一脸不屑地继续刺起她来。

    “cool guy也是倒霉,这辈子碰上了你。”

    “我怎么对工藤了,值得你这样说?”

    “在angel的事上,你敢说与你毫无干系?”

    “你什么意思?”

    “解药在那一年都没做出来,怎么到了美国就成功了?”Vermouth鄙夷道。

    “那是恰巧到美国后FBI才得到了完整资料。”

    “是嘛!”Vermouth重新逼近她,似笑非笑着说:“然而世上的偶然多是必然。我想若是你们当时一直留在东京,解药的制作周期便会因难度过大而延长吧!”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宫野志保推开了眼前之人,疾步冲了出去,与正从会议室中出来的工藤新一撞了个满怀。

    “灰原?你怎么在这里?”

    工藤新一惊讶的看着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而宫野志保在听到他的问询后猛地凝望起他的脸,并抓住他的手问:“赤井君呢?”

    “你来这里找他?”工藤新一一时间皱起眉来。

    见此情形,一旁的目暮警部在稍稍扶了他们一把后走开了。

    只见这时赤井秀一也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并且刚好对上了宫野志保的视线。

    “不!”宫野志保回过神来,赶紧否认,重新看向工藤新一道,“我是来接你的。你忙完了吗?”

    “志保你先回去吧,我和工藤还有点事。”赤井秀一走上前说道。

    而宫野志保在听到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工藤新一便看着她此刻一脸惊恐的,但却下意识去听从于了赤井秀一安排的模样,强耐着心头的怒火,挣脱开她的手也说:“你先回吧,我晚些再回去。”

    “工藤君!”

    他飞快地望向对方,可是见她只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赤井秀一,才对自己说:“不要太晚。”

    工藤新一再次体会到了许久不曾再出现的愤怒。

    对于让赤井秀一驱车带着自己出行这点,工藤新一一句话也没有讲,就径直随他一道上了车。他们来到了一片海边。海浪声不小。当赤井秀一将车停靠后,工藤新一就立刻下了车。他还没走几步,赤井秀一也点了烟从车里出来了。

    他们走在被踏得压不出缝隙的沙滩上,天已经完全漆黑了。见赤井秀一始终一言不发,他正打算开口时,赤井秀一终于对他说: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当时你还只是个小男孩。”

    工藤新一也回想了起来——

    那时他妈妈有希子带着他和兰来这里玩耍,而他第一次在这海边见到了玛丽夫人一家——当时年幼的自己还无知无识的对着赤井大喊“华生”。

    “也是第一次,我见到有人自诩福尔摩斯,还说我是他的‘华生’。”

    赤井秀一的话中带着笑意。

    “我一直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他说,但是因为又存在些不情愿的心态,便忍不住又道,“华生不会试图伙同他人来欺骗福尔摩斯,他知道真相对于一个侦探而言意味着什么。”

    “即使是侦探,也同样是普通人。”

    他见赤井秀一的语气变冷硬了,对他说,“对于一个人而言,重要的是在于追求的过程,而不是目标本身。”

    “这不过是没有追求的人用来满足自己的说辞罢了。”他也冷哼道。

    “你非要再被喂一次apotoxin才肯听话吗!”赤井秀一冷冷的说,而这句话激怒了工藤新一。

    他回想起自己被喂药变小的那个可怕的时刻,不只因为身体所感受到的痛苦,更为那因此而失去的幸福,那承载了他近乎整个童年的、本以为捶手可及的幸福,事实上他也已经握在手中了!然而它依然如沙子般又从指缝间流了出去。

    这样想着,工藤新一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们走到了一片被海水冲刷的湿漉漉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你其实非常幸福,工藤。”赤井秀一又说,“你选了一座正确无比的山来攀登,走的又是最为宽敞又平整的路,现在不过是在到了半山腰因为雾霭使你短暂的走到了边缘,又碰到石头给摔了一跤。但是你该做的是迅速的通过去,继续向顶峰攀登,而不是回过头去纠结使你绊倒的到底是雾霭还是地上的石头。”

    工藤新一其实能感受得到赤井秀一劝说的真诚,但是对方说到自己“幸福”时又使他想到了他那失去了的幸福。因此他只觉得自己并不幸福了。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让你放弃真相和正义就如同折断鸟的两个翅膀一样。”

    他默不作声的听着。海水与海风始终伴随着他们俩。

    在听到赤井秀一说道“该回去了”,他问:

    “要再待会儿吗?”

    “志保不是让你早点回去嘛。”

    “随便。”

    他说道,但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并且在他脑海中的是她刚才在自己面前呈现出的惊惶的、吞吐的、且心理防线近乎被击溃了的样子。于是他继续沉默着。

    凭着敏锐的感知力,赤井秀一也觉察到了,便不由得沉声道:“你不听我的,也不相信志保了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配合上恰当的土壤,生更发芽就成了不可逆的趋势。因此当工藤新一抱有了如此的设想,并且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是合乎逻辑的时候,他就真的那么去对待了。

    而这么做会使灰原对他做出的回应呢,他也是非常关注在意的。他多么希望灰原能够愤怒的、底气十足的向他宣泄他这样是多么恶劣的行径——他竟然冤枉了她,还曲解她的情意,侮辱她的真心。

    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反常的、和他好声对话、且他因案子繁忙——这种他自己听来都觉得很可笑——而不回卧室也不吭声的“体贴无比”的灰原。

    这一晚工藤新一回到家时,意外的看着客厅的大灯还亮着。而他照常来到书房,只见灰原是穿好了浴袍,似乎正在书架上找寻着什么书籍。

    他问她是在找什么书,是否需要他帮忙,她也说了一个书名。但是在看到她的模样后,工藤新一就明白她并不是真的要看什么书,而是在等自己。在想到这点后他竟然奇迹式的没有感到被哄骗的愤怒,反而有些高兴,尤其是在她将手搭在他的袖口摩挲的那一刻,心绪陡然激动地一跳。大概是许久没有和她好好的相处了,他便顺势就书里的内容和她聊了起来。

    在医学的问题上他们谈到了有关被凶器刺害的事宜,而这与许多案件会遇到的情况相关,宫野志保也显得似乎有兴趣的在往这方面深入。没过多久,他们又谈到了华生作为一个杰出的医生在这方面起到的作用,于是内容便变为了他最喜欢也擅长的福尔摩斯系列。他立即变得兴奋起来,成了这场交谈的主导者,兴致勃勃地讲起许多案例以佐证他的观点,伴随的还有他曾经破案的经历。

    交谈中他很直观的感受到今晚的灰原柔和的有些不自然,明显地有意为之,心里不免泛些冷意,但仍忍不住为她对自己的柔情和交谈间的合拍而吸引,一点也不想破坏眼下的这份美好,更不想结束和她的相处。他抓着她的手,将其按在其腿上不住地摩挲,继续他们的话题。

    他们已经从福尔摩斯完全转到了生活,他甚至不自觉地在表达时主动用上了惹她开心的说辞,并在她流露出他意想中的笑容时也由衷地喜悦,在说到他破案时遇到瓶颈后顺利解决来等待她的夸赞。

    交谈的主角就在不知不觉中更改成了他,他很得意且有些飘飘然的继续着这场对话。

    “交谈是有必要的,我不认为沉默能带来什么便利,伟大如福尔摩斯也需要华生嘛。”

    “可是这不叫交谈,这分明是要被认同,”宫野志保说,看到他气呼呼的脸便又说,“好嘛,也许你说的福尔摩斯该是这样的——”

    宫野志保半扬起眼眸,故意学着刚刚提到的莫里亚蒂的模样变换了表情。工藤新一在她此刻的脸上忽然看到了与平时大不相同的异样的神采,清澈的眼中闪烁的光芒正注视着他,迷惑地让他移不开视线,他陶醉般的将目光停滞在她这张脸上,像在欣赏她面颊上迷人的微红和细腻的毛孔。他看着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他被吸了进去,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享受嘴里的甘甜。而他的双手也在她的支使下搭在了她的腰间,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成了她的俘虏,而她的回应告诉了他是恰恰相反呢。像是为了强调这个事实,他紧紧地托着她,向她的脖颈之下移去。

    这晚之后,两人的情况没有顺理成章的复原,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两人都没有再提过这晚的事,而且是不约而同的唯恐会触碰到似的去回避。

    这种状况称不上恶化,但是比真正的恶化更令人焦心,因为它模糊不明,是不确定的。

    工藤新一并不愿去回想那晚后来的情形,然而他又是十分明晰自己是非常清楚的记得当时发生的种种情形。那种糅合着欣喜、愤怒,同时又带着些许任性的心态做的那些令他自己想起便有些羞耻的行径。然而想起自己后来在沉溺于和她的温存中时,对她不时问及到先前交谈中的内容,那配合上她亲昵且变得有些沙哑声的询问,竟像得到了许久没被安抚的安息感。于是不知不觉中对没有隐瞒打算的事有问必答,甚至在最后带出了对FBI的怒气,主动多道出了许多曾经打交道时碰上的烦心事。

    这种他一贯从灰原身上获得的最大的慰藉之一的关心体贴,突然发现竟是用以战胜自己的武器,不由得不令他胆寒。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发现到她使自己臣服于了她似水的爱意与真心里。那看似无尽的温情背后,其包藏着恨不能吞没他的力量,他感到了自己对这股力量的惧怕。于是连同她紧紧箍住自己的拥抱,都让他厌烦起这样做同时带来的束缚感。

    当意识到她使他交代出了自己保守潜藏许久的情绪,成了事实上的胜利方,在不经意间达成了她的目的,工藤新一便更加涌起恼怒的挫败和反感。而又意识到她方式程度的细微,还有一步步攻陷他时对他喜好的了若指掌,更加有了种被掌控的惊恐。

    工藤新一依然是维持着他雷打不动的“加班晚归”的生活,每当深夜他提心吊胆的回到书房中,看到卧室的灯是灭的,并且很长时间也没有动静,他便松一口气,在沙发上倒下便睡,有时也会去客卧休息。而宫野志保在最初存着羞耻、懊恼,以不堪回想的态度去回想这个情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也考虑着自己是不是真遇上了他想隐瞒的比如关于组织的事。然而在工藤新一一如既往的有意识的远离两人共处的场景后,她便也慢慢地放任了这种局面。他们过起了各自独居的生活,虽然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生活上却逐渐没有了交集。

    这天照常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宫野志保在东大的实验桌前依然满是试验管,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和她同组的研究员边收拾东西边和她搭话。

    “宫野教授,你不回去吗?”

    “我把这项实验做完就回,你先走吧。”

    “你还真是敬业,我觉得你不应该呆在这种研究型的学校里,如果是在真正研发的公司报酬会更高些。当然高校会轻松些,可你的休息时间完全是理论上的。”

    和她交谈的这位研究员素面朝天,挽着头发,衣着十分朴素,若是放在人群中甚至都无法将其与之工作的内容联系起来。研究员感慨着,又一脸好奇地问她:“你家先生没意见吗?”

    她笑了笑,“他比我更忙。”

    “好吧。那我先回了,再见。”研究员拎起她非常普通的开架包出了门。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宫野志保也没在意,只当是刚走的研究员忘了东西回来拿。但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感到了熟悉而强烈的气息。

    “志保。”

    “赤井君。”她客气的回了句,但手头没停,继续着实验。

    “我有事要和你谈。”赤井秀一走到她面前说道。

    “什么事,说吧。”她怀着怨忿而任性的情绪,故意冷冷的显着敌意的说。

    赤井秀一见她如此,皱着眉盯着她半晌,突然间开口道:“你是想工藤活呢还是死呢?”

    “什么意思?”宫野志保的手一抖,试剂倒在了另只手上。胶套被腐蚀开,立刻手背传出一股钻心的疼,连忙放下手中的试管,将试剂攒干,剪掉手套处理伤口。边处理自己的意外伤,边示意赤井秀一自己没事,让他继续说下去。

    赤井秀一抽出她旁边的凳子坐下,顿了一下开口:“组织留存至今其实是我们FBI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工藤已经跟我说了。”她冷着脸接话道。

    “那他有告诉你,我之前为什么会去组织卧底,甚至接近你姐姐吗?”

    宫野志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自答。

    “是为了一份文件。那是FBI被组织捏住的软肋。你的父母就是命丧于此,后来你姐姐正是用它才保住了你俩的性命。”

    绷紧的脸色之下是掀起的惊涛骇浪,宫野志保红了眼睛,将脸别过去,双手紧紧的贴在桌上。赤井秀一毫不意外的看着她情绪的变化,他等待了一会儿,将此次的目的道出:

    “在你姐姐的事情上我很愧疚,所以希望对你有所补偿。当年刚拿到解药资料后我提前告知了你,而你选择了和工藤到美国后才制出的解药。现在我想知道,对你来说是报仇重要还是工藤重要?”

    霎时宫野志保激烈的情绪被带了出来,反应过来赤井秀一的意思,竭力平复心底的私念,整理起思绪。她想起之前工藤明明是说组织的事快结束了,不由得心存疑惑,但是赤井秀一这次来显然不会骗她。突然又回想起上次去警视厅,工藤满脸的阴沉,于是试探着问道:

    “工藤现在知道了是你们FBI自己放水,坚持要消灭组织。但如果文件拿不到,FBI的高层在利益牵扯上就会偏袒组织。如果工藤执意这样,就意味着和这些高层杠上,从而有生命危险。而你想劝阻他,但他不听,对不对?”

    “没错,我希望你能劝他放弃。世上的很多问题上,往往需要时间去解决,而当时间没法立刻起效的,则需要妥协。”

    “要知道工藤是相当有自己原则的,我没有能力劝服他更改决定。”

    在紧缩着眉头,做了半晌吞咽后,宫野志保无奈的回道。这话不再有刻意敌对的意味,然而却使赤井秀一已有了这方面的主观认为。显然他对这个回复很是不满。

    “可我明明看到你们在美国还没订婚前,他对你就相当信赖和依赖。你一定可以说服他!你就跟他说你不同意他这样,这会搭上你们的未来。当年工藤能为了毛利兰直面组织战斗,现在自然也可以为你放弃消灭组织。”

    宫野志保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的骤然失笑出声。

    “赤井君,恐怕你搞错了,工藤从来就不是能为了谁放弃他信念的人,哪怕毛利兰也不行,我就更不可能了。也许真有人拥有这种能力,但这人绝对不会是我。”

    赤井秀一望了她一会儿,又道:“我不信你会坐视工藤‘就义捐躯’而不管”。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怎么做随你。另外我要回美国一趟了,希望回来时能听到好消息。”

    “那份文件现在在哪?”

    赤井秀一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这个疯丫头。”

    实验大楼外一辆暂停的轿车里,金发美人看着此刻自己右手边驾驶座上的小伙,而他正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但眼睛则死死盯着前方。

    “怎么样cool guy,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不仅有联系,而且关系称得上亲近,以至于赤井秀一临走前还要特意来见上一面。只是为什么非要挑在她工作的场合呀?”

    Vermouth带着了然的微笑淡淡的说着。

    见他没作声,Vermouth在取出一根烟点上吸着又道:“可惜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追踪器只放在了他车尾,不然就被发现了。不过赤井秀一这时候应该不会是去找她回忆宫野明美吧?”

    “走吧。”

    她听到工藤新一低哑着嗓子回道,并发动了车子。

    “需要我来开车吗。如果你此刻的状态有点不适的话。”她继续带着恶意的笑说。

    事情的发展与Vermouth的说辞吻合,工藤新一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冷静。赤井秀一临着回美国前找灰原,而且还特意挑在没有什么人的下班时间,说明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并没有单独将灰原约出来,甚至连车尾的跟踪器都没发现,又佐证了他此刻的急切。他没有力量去支撑自己来推断赤井秀一具体和灰原说了什么,不过总归会与组织有关,也与他有关的。因此她接下来一定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很想听她会怎么说。

    当工藤新一回到家时宫野志保正在厨房里切火腿洗生菜,看到他时差点愣住了。

    “你回来了?”

    她为眼前的自己感到惊讶。那画外音使他羞窘,他们甚至好久都没一起吃饭了。看着她此刻系着围裙的居家样子,望着他的神情却是意外的,仿佛他们已经并非是亲密且理所应当的关系,他又很不是滋味了,心里还泛起几分委屈。

    “你晚上就吃三明治?”

    “比较方便。”她回道。“你吃过了吧?”

    “还没呢。”

    他看着她更显意外的目光,然而听她说道:“稍等一会儿,马上做好了就让给你。”

    “灰原。”听着她故作生分的言辞,他急切地上前去拉她的手,却听她叫了一声,才发现她手上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

    “做实验不小心弄的。”

    工藤新一紧紧盯着她,然而她并不看他,微垂着眼。这种刻意的回避和冷淡刺痛了他,使他将心中的怨怒抛在了脑后。此刻,他完全没法把重点放在她的隐瞒以及和FBI私下的联系上了。

    他将她拉到客厅坐下,找来药箱给她上药。

    “已经处理过了。”她说道。

    但是工藤新一压根没有理会,将伤口重新敷上药,给她包好。

    察觉到她一直在凝视着自己,目光也逐渐变为饱含着深澈的意味,工藤新一刻意将注意集中在她的伤口上,却慢慢开口责怪起她不小心。他借机说了些带怨气没理的话,说完理亏的又将名目归于他现在事情繁多,而她却不好好照顾自己,连晚餐都不规律,不肯让他放心,接着将她的双手放在手心上搁着。

    宫野志保在含着笑听完后向他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注意,又辩解说今晚其实是因为要完成东大的实验数据才延迟了。说着又想起赤井秀一说的事,她便轻声问:“组织的事大概还要忙多久?”

    顿时他心里一沉,心道终于来了,只是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大概年底之前可以彻底结束吧。”

    “不会有纰漏吧?”

    “怎么会?”他故显一副疑惑的模样来应对她的疑问,而心中的那股怒气已经冲到了心口。

    宫野志保只当他不肯说实话,看着他竭力想要掩盖自己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我们去夏威夷呆多久?是到时候直接去参加服部与和叶的订婚吗?”

    他愣了一下,出口道:“到二月份?太久了吧。”

    “也就多十来天,而且组织也解决了,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嘛。”

    她向他挨近了些,倾身倒下包住他,下颔抵到他的肩上,双手直伸到他另一侧的肩头交叉搁着。工藤新一身子稍一僵后松动了下来,这种柔情的亲昵向来是他非常喜欢的,怨怒消了几分。但同时又让他感觉身处到了她笼络制服自己的手段中,于是心中升起一股不愿屈服的意劲,并不去回应她。

    宫野志保半天没见他动作,也没见他接话,抬起头发现他已扭过头朝着她,但目光并没有望向自己,并且眉宇间是略微皱着的,像是不情愿的样子,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她一时怔住了,于是撤了手,将身体又正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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