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天气阴天，诸事皆宜
第二天。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林南吃完早饭就站在院子里，望着屋顶沉思。
她在努力回忆，以前老家屋子漏雨的时候，爷爷是怎么修房子的。
好像也不用新瓦片，应该？
于是，等张梅英被自家两个女儿催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小一只趴在房顶，认真翻捡瓦片的林南。
以及扶着一架木楼梯，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屋顶看的一个陌生小男孩？
雨下得太大，把几片瓦冲开了，连带着好几列都松松垮垮起来，雨水就顺着暴露出来的木头架子往屋子里冲。
林南现在干的，就是把这几排瓦重新按顺序摆好。
毫无技术含量，且治标不治本。
她一边没什么耐心地翻，一边心里吐槽，到底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啊。
当年盖房子的人也太偷懒了吧。
她在屋顶走来走去，看得下面的张梅英胆战心惊。
“南娃子，你在高头做啥？搞快下来！”
林南回头往下看，张梅英抱着一捧菜，拼命挥手让她下去。
“马上！”她应了一声，随手把最后一片瓦盖上，有几片瓦都碎了，她皱眉盖上了，还得想办法找个时间重新弄弄。
咚咚咚！
女孩利落顺着梯子爬下来，没等她说话，向孟乔就自觉搬着扶梯往旁边走。
林南拉住他的脖子，“放那别动，等会摔了我是扶你还是扶梯子？”
张梅英有点好奇，又有点奇怪地看着个头和林南差不多高，但是明显更瘦小的小男孩，这娃是从哪里来的？
她暂时放下好奇，先问了她闺女在家耍泼打滚让她过来找林南的事：“你二姐说昨天你们去摸鱼了？南娃子，你跟婶婶说，林有根他那两个儿是不是欺负你了。”
林南啊了一声，反应了一下这个“二姐”是谁，才道：“这事啊，没有啊。就他们说，那田是别个的，不让我把鱼带走，小问题，我都解决了。对了，说到这，婶婶你一会也拿点走，反正我们又吃不完。”
张梅英皱眉：“这群兔崽子。你捞到就你吃，我们屋头也有，前俩天你大爸捞了几桶上来，屋头都摆不下了。”
也是，她随随便便用竹篓都能捞这么多，没道理其他人都是傻子。
“你屋头最近缺啥子东西不？”张梅英把菜强行塞进她怀里，“有什么不够的，莫憋到心头，跟大人讲。我们不在，你跟你大姐，二姐讲也是一样的撒。”
一把菜，推来推去也难看，林南没拒绝。
听到张梅英的话，她内心抽抽，心道，她缺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就算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吧。
眼睛瞥到一没注意就在门后去了的向孟乔，林南大方道：“是有件事。”她努努嘴，指了指边上的向孟乔，道：“前俩天下大雨，我看这小孩一个人在外头淋雨，烧得人都坏了，就让他进屋烤了火。”
南娃子自己才多大，这副小大人样子，让人觉得怪心酸的。
张梅英耐心听下去，“然后勒。”
“他和我一样，都没得妈老汉了，也没得别的地方去。张婶婶，你帮我问下，要是我收养他的话，要走啥子手续不？”
“啊。”张梅英张大了嘴巴，很想让林南重复一遍。
什么东西。
谁收养谁？
你一个才多大的孩子，还想收养别人呢？
“南，南娃子，你等哈。这件事没得你想得这么撇脱，你莫乱来啊。”张梅英简直都要手足无措，语言失调了。
让林南一个十岁的女娃，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头，她头上几个老的都要遭别人戳脊梁骨了。
再让她想一出是一出，养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娃？
张梅英都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林南皱眉：“办不了？”
张梅英以为她打消念头了，忙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户口是那么容易上的啊。”
林南哦了一声。
又问：“我现在的户口上就我一个人？”
张梅英迟疑，林宗生刚走，应该还没销户，但现在林南也没转去别个屋头，说是只有她一个人，也没错。
于是，她点点头。
“那能让他自己也办一个他自己的户口不？婶婶，你帮我问下嘛。”
张梅英隐隐猜到她的想法，又有点不敢置信，她劝道：“你自己都是个小娃娃，啷个还能再养另一个，听婶婶的，这件事你莫管了，我去问下赵金花，听说她在管这些事。”
林南幽幽道：“你问也没得用，向孟乔都跟我说了，那些和他一起的孤儿，久的都被关了十天半个月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处理方法，说不定等工作组的人走了，就直接不管他们了。”
“婶婶，你要是不愿意帮我问就算了。就当我没跟你说过这件事。”
张梅英有心想问句向孟乔是谁，看到从门后窜出来，一双眼睛瞪着自己的瘦弱小孩，也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对着林南这副强硬模样，想要劝人，都无从下手。
临走，她还百思不得其解，南娃子到底为啥想收养个孤儿。
林南：什么为什么，又乖又听话，让干啥就啥，给口饭吃就乖乖跟着走的小狗，养一养是什么难的决定吗。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向孟乔有些忐忑地开口，那张洗干净的脸，情绪变得更加明显。
“有点麻烦，不算太麻烦。”林南摊摊手道：“看来你得当一段时间的小黑户了。”
向孟乔不以为意，虽然才在这里待了不过两天，但他真的不想离开。只要能够不走，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关系。
因为张梅英的态度，林南还以为向孟乔这事很麻烦，至少未来几年，可能没法解决。
但她没想到的是。
这天下午，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是这里么？”
“是吧。”
“不是说林南挺有钱嘛，怎么她家这么破。”
林杨反驳弟弟，“昨天你没听林红欣说？她的钱都是问和她大爸二爸要的，你觉得林宗贵舍得给他侄女好多钱？”
“行吧，你说的对。那现在啷个办？你们哪个先下去。 ”
“一起啊，你以为你跑的脱？”
林铭简直无语，又不是他提出来的要拉林南入伙，凭什么他也要跟着一起啊。
一想到昨天呛的那几口水，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林南这女娃真的不像个女的，下手太狠了。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弄死他。
因为说了要过来找林南，冯友仁兄妹，和耿家三姐弟没有跟着一起。林杨当惯了老大，现在要去服软，多少觉得有点丢人。
林红欣给的情报最好有点用。
刺啦！刷刷！
雪白刀光闪过，带血鱼鳞被刮得坑坑洼洼。
林南还不是很习惯自己的手变得这么小，刀变得这么大，她一边控制力气，一边控制刀柄，把杀鱼弄得跟凶案现场一样。
林杨顿时停下了脚，谨慎地站在院子里。
“南娃子！我们有事找你说。”
林杨语气尽力温和，跟个邻家大哥哥一样，哪里有昨天那股二流子气质。
林南从鱼尸身上抬起头，“昨天让你们干的活都干完了？谁让这么叫我的，我和你很熟吗。”
林杨憋屈道：“都干完了。连耿敏杰都没偷懒，认认真真干完的。林南，我们这次过来，是真的有正事想说。”
“我们和谈嘛，我晓得你想给那个小乞丐上户口，我有办法帮你。”
“向孟乔。”
“啥子啊？”
林南放下刀，随便冲了冲手，“他有名字，叫向孟乔，不叫那个小乞丐。”
向孟乔正在从桶里舀水把鱼冲干净，闻言，动作顿了顿，他也抬头向院子里的两个半大少年看去，一字一顿道：“我叫向孟乔。”
林杨有点窘，心道，你以前怎么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林铭戳了戳他，催促道：“快点说正事。”
林杨清了清嗓子，道：“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和谈，给向孟乔上个户口嘛，容易得很。”
张梅英眼里天大的事。
在林杨两兄弟看来，这根本就算不是事。
一个小孩怎么养活另一个小孩？
就林南这本事，这力气，她要是能跟他们一起去火车站，能打得那群贱人满地爬，何愁养不活一个小孩。
马上要入冬了，煤渣肯定又贵了。
他一想到自己赚不到这一笔钱，心里头就跟火烧一样难受。
至于顺着林南一个毛丫头，那都是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
事情顺理成章得，两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南想，果然是农村小镇，给一个孤儿上户口，原来可以这么容易的嘛。几个人打个招呼，就林杨这么个半大孩子都能办好。虽然，大概率那些人是看在他爸妈的份上。
林杨则觉得，林南出乎意料的，还挺好说话的，他以为就他们昨天干的那些事，怎么也得大出血一趟。
结果只是给那小乞丐上了个户口，他忐忑提了一句煤渣的事情，林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爽快得，让他都都有点不敢相信。
再简单还是跑了一下午。
林南摊在床上，想一句是一句：“你现在有户口了，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分地。”
向孟乔还不明白户口有啥意义，听到林南的话，他眼睛也发亮起来，但又踌躇道：“真的可以吗。”
“管他的，等晚上问问林杨呗。”
她一个孤儿都能，没道理另一个孤儿就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