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去镇子里逛逛

    连着阴了几天之后，林家村头顶的黑云也终于散开了。

    正是该小麦下地的时候。

    林南呼出一口气，大手一挥指挥道：“好了都让开别碍事。我要点火了。”

    她话音一落，向孟乔立即把手里的的树枝放下，脆生生应道：“我们这边也好了。”

    林杨反应慢了点，差点被这矮冬瓜拉了个踉跄。

    林南催完，就举着从林红欣家灶孔拿出来的木棍，小心把火苗塞进柴垛中间特意留出来的孔洞里。

    很快，最里面的稻草就被点燃了，接着是外面搭着的枯枝落叶，还有林杨几个，从四周田边拉来的苞米杆子。

    橙黄色的火苗，从小到大，瞬间窜高。

    烟气高高升起，映照得瓦蓝的天，都蒙上一层雾气。

    “这么干有用嘛。”冯友仁今天也被他妹强行拉出门了，白给林南干一天义工，虽然不累，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前俩天林杨突然得意洋洋宣布，以后林南就是他们的人了。

    然后，就是今天，他们几个又被拉过来给林南干活。

    冯友仁心道，这不叫林南是他们的人，叫，他们是林南的人。

    “当然有用。”向孟乔盯着出声的冯友仁，一字一句道，“这样地里的虫子才能被烧死。”

    “只有你这种没读过书的小屁孩才信。我们家年年烧麦秆，从子还不是一样的有。”冯友仁嘟囔。

    “你以为你读过两天书很了不起吗？那你说，这地里的虫子还要啷个杀？”林杨很不痛快地直指冯友仁。

    不就是在镇上小学上过两天课而已，有什么好拽的，要不是冯有慧偏要把他叫上，林杨都懒得喊他。

    “几百年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可能杀的完，就是今年杀了，明年一样的还是有。”冯友仁倒是脾气很好，他是真不觉得这么干有用。

    冯有慧在旁边偷偷戳他，让他闭嘴。

    林杨也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现在是讲谁有道理的时候嘛，谁管你冯友仁信不信，关键是林南她信啊。

    虽然林杨实在很怀疑，林南到底种没有种过地。

    到底会不会种地。

    林南淡定点火。

    视野里，种植经验值，微不足道地往前窜了点。

    她的心落下一截。

    “好了，就让它们在这里烧吧。”林南拍了拍手，又道：“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火车站捡什么煤渣嘛，走吧，现在过去不算晚吧。 ”

    下午顺便再去粮站看看，有什么种子卖。

    金光镇在她仅有的记忆实在模糊，只隐约记得，镇子中间有所小学，镇子最上面，有座中学。

    不过学生很少。

    村里人有村小，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让孩子读书的想法的。

    比如林杨身边这一圈人，也只有冯友仁上了几天小学，至于其他人，都是一天书都没读过的文盲。林杨他爸还是村长呢。

    说起来，原身也是文盲来着。

    林南这么想着，但心里对读书的想法并没有前世强烈。

    都说读书改变命运。

    她上辈子倒是逆天改命了，最后还不是该噶就噶。

    算了，顺其自然，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林杨原本心里在烦，被林南这突然一句话惊得差点原地摔下去，那张圆脸硬生生拉成夸张的椭圆形状：“啊，现在？”

    “怎么，你不愿意？”林南本来就打算上镇子买东西，去那个煤渣铁路只是顺带的事，林杨要是没这个计划，她当然也不会勉强。

    “不是不是，”林杨猛地摇了摇头，激动道：“我就是有点没想到。”他还以为，至少得被林南再使唤几天，才能顺理成章让她跟着他们过去呢。

    林杨脸上的笑刚扬起来，又顿了下来，小心翼翼道：“但就是，那个运煤火车，一天就经过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这个点过去，铁道上的煤渣肯定都已经被分完了。”

    “那看来是没办法了。就下次再说……”

    “欸，别下次啊，赶早不如赶巧，其实晚上那班车八点就到，很准时的，我们就在镇上多待一会嘛。南姐，你去镇上是不是要买麦种，我们可以捡了煤渣卖完再去买嘛，还给你省点钱。这么，我那份我今天就不要了。”

    “全给你，怎么样？”

    林铭听不下去地扭过了头，那张和林杨相似的脸上，露出恶心想吐的神情。

    冯友仁和他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言难尽的情绪。

    看来林杨是真的被上次抢他们煤渣那群人气得狠了。

    这种不要脸的软话都能说得出口。

    南姐……？

    他还记得自己比林南还大两岁这件事吗。

    林南皱眉：“你的意思是要过夜？”

    林杨飞快摇头，“用不着过夜，我们八点半就回来？”他小心问道。

    林铭虽然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但也帮腔道：“南娃子，”被瞪了一眼，他及时改口道：“南姐，正好我们趁这个时间，在镇上逛逛嘛，正好小学也开学了，我们也去看看呗，你是不是还没去过小学？”

    他不愧和林杨是兄弟俩，脸皮也都一贯的厚，总之，现在一言难尽的人，只剩下冯友仁了。

    至于其他人？

    冯有慧悄悄同耿秋燕道：“原来林南比林杨哥还大啊，一点都看不出来。”

    耿秋燕点点头，也表示也很不可思议。

    但明显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

    等等，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林南比林杨大吧？冯友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冯有慧，前俩天晚上他们在家还问了林南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她这脑子就一点都记不得了。

    整天天的除了林杨，还能装点别东西不。

    林南也吃了一惊：“开学了？那为什么冯友仁没去上课啊。”

    “他不是在镇子上读小学吗？”

    一阵哄笑声响起，就属林杨笑得最大声，他捧着肚子嘲笑道：“啥子在镇子上读小学，他就是去蹭了几天课听！”

    冯友仁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但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只道：“那也比你们这群一天课都没上过的人好。校长都说了，只要我期末考能进年级前十，就让我免费读书。”

    “行了，你还在梦你那个年级前十呢？你大姐从学校给你带回来那么多书，你翻了几页了，前十？”林铭也嘲笑他。

    林南听不懂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上课，还要参加考试？

    于是冯友仁不得不又给她解释一遍。

    他有个大姐，在镇上小学里教书。

    镇小教职工子弟，可以送一个人免费去小学读书。

    原本这个机会是要给冯友仁的。

    但是他大姐突然怀孕了，一个教师，只能送一个孩子免费读书，既然她大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轮不到他了。

    于是他只读了几天小学，就又回了林家村。

    林家村也有村小，不过师资很差，很少有人愿意送孩子过去，相当于没有。

    他大姐自觉对不起这个小弟，于是向校长争取，如果这次期末考，冯友仁能考进去前十，就减免他的学费，当然，只有一学期。

    林南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你加油。

    冯友仁摸摸脑袋，挺直胸膛道：“那当然。”

    顿时收获嘘声一片。

    林南失策了。

    从林家村，去金光镇，走路都要一个小时！

    这还是林扬几个带着走各种小路，土路捷径，尽力缩短路程的结果。

    林杨居然还很得意：“幸好我们走得快，要是再耽搁一会，太阳就更晒了。”

    林南看了眼向孟乔，他年纪大概是这里面最小的，抿着唇，门头一声不吭走完一个小时的路。

    好几次回头，她都担心他会不会半路晕倒在地上。

    “哪里有水喝？”林南问。

    耿麦苗主动开口道：“你们喝不喝豆腐水？”

    她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南姐你口干啊，来嘛，跟麦苗走。”

    林南嘴角抽抽，到底没有阻止林杨这么叫她。

    至少比叫南娃子好。

    向孟乔抿了抿唇，忍着发晕的脑袋，抬脚跟上去。

    但到底慢了迫不及待想去喝豆腐水的一群，不知不觉落在了最后面。

    手突然被牵住，抬眼，正对着林南那双黑亮的眼睛。

    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圈。

    她问道：“你还能走吗？要不然你在这坐会，等我们回来?”

    向孟乔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没事，我可以和你们一起。”

    但紧接着，眼前突然一黑，视线猝不及防地矮了下去。

    林南一把把人扛在了背上，标准的背小孩姿势：“行吧，那就一起。”

    “不，不用，我能自己走！你快把放我下来。”向孟乔瞳孔震惊，结结巴巴。

    林南充耳不闻。

    等会他要是晕了，还不是自己来扛。

    走在最前面的林杨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了然道：“小孟，你就别逞强了，你这脸都白得快跟纸一样了，反正南姐力气大，你这么点重，对她来说轻轻松松啦。”

    “他姓向，向孟乔。”林南无语。

    “啊，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向你没得事嘛？”

    “别叫我小向。”向孟乔脸色依然无措，但看向林杨的目光，分明杀气腾腾。

    一群人很快停了下来。

    耿家三姐弟熟练地脱离人堆，朝一个豆腐摊走过去。

    其他人都自觉地站在原地，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不一会，耿家三姐弟，就一人捧着一个碗回来了。

    “快快快，要洒了。”耿敏杰叫道，手里那碗满满的澄明清液晃晃悠悠，在碗边缘来回试探。

    林杨抢先把耿敏杰手里那碗拿过来，无语道：“一碗水都端不起，你的饭都吃哪里去了，真是少爷。”

    说完，他把碗递给林南，有点狗腿地问道：“喝嘛？”

    林南好奇地接过抿了一口，顿时恍若大悟，豆腐水……点豆腐剩下的卤水啊。她还以为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本地特色小吃。

    意外的没什么味道，也不能这么说，豆腥气还是挺浓郁的。

    她只喝了一口，就把碗往后递去。

    向孟乔愣住，接到手里才明白，林南要水，不是因为她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