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上午八点三十分。

    一天的起始,临近宴会开场前最后一刻。

    东京帝国酒店,二十三楼靠北的套房内。

    “柴崎先生,麻烦您将各场地工作人员的划分名单交予我再核对一遍。”

    “好的,夫人。”

    “所有布置已经安排就绪了吧?”

    “已经安排就绪了,夫人请放心。”

    “嗯好,辛苦您了,重要节点还请您亲自监督,有问题或者有拿不准主意的地方,您可以随时与我进行沟通。”

    “好的,夫人,请您放心,在下必当竭尽所能处理好所有事项。”

    花梨端坐在梳妆镜前,四面八方的强光汇集成一束,聚焦在她的脸上。

    她挺直脊背,不敢乱动,一面由化妆师摆弄造型,一面争分夺秒,紧锣密鼓地同柴崎管家一道,最后再仔细检查着宴会的大体框架。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操办如此大场面的宴会,其间意义不仅对宴会的寿星、她的未来公公富泽哲治非同小可,也对她本人这位即将成婚的迹部小姐至关重要。

    有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确保每一个细节完美无缺,无一处瑕疵。

    花梨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夫人,请您将脸稍稍往右偏……”

    “……是的,就是这样。”

    化妆师拿起一把扇形毛刷,在她的下颌角处轻扫两下。花梨偏过头,手捧一本人员名册,顺手翻过一页。

    “夫人,请您稍微向上看……”

    “……好的,请保持这个角度。”

    化妆师又拿起一柄火苗形毛刷,在她的眼尾处点戳两下。花梨看着天花板,忍住些微痒意引发的想流泪的冲动,谨慎将名册放在梳妆台上,又从柴崎手中接过另一本装订册。

    “夫人,请您将嘴唇稍微张开……”

    轻痒的触感从眼角转移到唇上。

    指尖不自觉地掐住纸页一角,她尽力保持注意力不被分散。

    ——“咯吱”。

    房门转动打开,有人进来了。

    “花梨,你这边准备好了吗?”推门而入的富泽达二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朝后梳得油光水滑,“第一批客人就快要到了,我们得和大哥一同去厅门接待。”

    “好,你再等我几分钟,很快。”

    她加快速度,一目十行地扫过纸面。

    茶室、棋牌室、台球室、高尔夫球场……

    方方面面的娱乐场所都被囊括,没有遗漏,使用时间、场地容量、根据每位客人的喜好额外添置的物品,也清晰地悉数罗列其中。

    ok,这部分应当也没问题。

    确认无误,花梨在每处场地的标题旁打勾,做一个已检查的标记,然后称意地放下这本装订册。

    一切搞定,没有疏漏的——

    “哎呀,糟了!”

    化妆师在她耳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才怪。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花梨的心弦又悬吊起来,每个错漏的前兆都足以让她严阵以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化妆师脸色很不好看,耳根连着脖颈一片涨出了血红色。她弯腰四处在房间翻找,声音因慌张急迫变了调。

    “夫人,我们昨天挑出来搭配礼服的发饰现在不见了!”她颤抖着肩膀,“包括备用的那一盒也全都不见了,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怎么会这样……”

    “奇怪,我记得我昨晚明明放进了梳妆台的抽屉里,没有再动过,怎么会呢……”

    “别急,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说不定是你自己忙忘了,”花梨无法置身事外,她提起裙摆起身,加入紧迫的局势,安慰道,“没关系,我和你一起找找,既然在房间里,总不可能不翼而飞的。”

    焦急的身影在杂乱物品间来回穿梭。响动乒里乓啷,动静天翻地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丢失的发饰却是故意与她们作对,在迫在眉睫的危急中迟迟不肯现身。

    和自己的未婚妻不同,富泽达二岿然不动,负手背立站在角落。身处忙乱的场景,他超然地体现出自己独一份的平静,荣辱不惊,不带有任何情绪性波动。

    旁观者姿态维持到机会成熟的时刻,他才从角落步出,不疾不徐地向她们施以援手。

    他从携带的公文包中掏出一个小妆奁盒。

    “既然找不到,那就别再浪费力气找了。眼下时间也不太够,花梨,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他取出一支发夹,朝她递过去,“幸好弟妹提醒我,让我多带了一些梳妆用品备用。花梨,你看这个发饰怎么样?”

    花梨从一个个抽屉间抬起头,目光落在富泽达二手中握住的发夹。

    以整块红宝石铸成的红枫叶造型,一体成形,通透水润,像一汪流动的红墨。她总觉得这个发饰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我们上次从中原先生手中拍下的红宝石,这是其中的一件饰品。”

    他仿佛猜到她的疑问,率先解释并加大劝说力度:“红色的发饰正好搭配你这条暗绿色的丝绒礼裙,要不你先试试?”

    他的手又向她伸近一些。

    她没有接过发夹,也没有接话。

    花梨的视线从他手中的发夹,移到他的脸上,又落回到发夹,似乎想从他坦然镇定的神色中,从他有条不紊的行为中,探究出一星半点接近事情真相的踪迹。

    原本的发饰失踪,几近挑不出错的可替代品恰逢其时出现。时间紧迫,她甚至无法寻找第三个方案。在这种情况下,眼下他提供的选择于她而言,怎么能不算是最优选呢?

    ……总感觉这小子有点不安好心啊。

    但究竟是什么心思,她不能全然得知。

    第六感雷达启动了,又没有完全启动。

    事到临头,花梨暂时不多和他计较,将这点揣测归类为是她在捕风捉影。

    她没有明确地作出抉择,富泽达二便大着胆子,越俎代庖,先她一步将事情敲定。

    他绕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发饰插.进她的发间。发丝细软,与梳齿相互勾连,紧密缠绕,犹如蜿蜒的藤蔓攀附在粗壮的树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葛在此合二为一。

    “真漂亮。”

    双手搭在她的肩头。

    镜面反照出他上扬的眼尾,浮现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笑意。

    “我的夫人果然穿什么,戴什么,都是最好看的。”他说。

    ·

    中原中也不是第一批抵达东京帝国酒店的客人。他来的时候,门口已经三三两两围拢了好几群人,无一不是世家名流,政商精英。以其中任何一人为圆心辐射出去,不超过三个中转,就能将在场所有的人连接起来。

    自从他升任为干部之后,boss便把组织中需要高级别人员出席的社交任务全数丢给了他。以往这类谁家小夫妻婚宴,谁家老头子寿宴,谁家孩子成人礼,考虑到来得越早交流越多信息便越多,他通常是受邀客人中的头阵。

    今天就不同了。

    竟然无端地生出了些杞人忧天般的犹豫。

    ……去得太早,会不会显得有些别有用心,好像是他特意上赶着似的。让人明眼看出来了,不太好。

    “越是到计划的紧要关头,越是应该云淡风轻,”他来回踱步,深思熟虑地想,“方方面面还是该收着点,免得太露骨太直白了,会让他人看出蛛丝马迹的破绽。”

    因此,他在办公室坐立难安,愣是捱到了半上午才动身。

    到达酒店指定接待厅门口,远远看见排列着边界模糊的两行人,再定睛一看,富泽家是老大和老二夫妻一起,共同对外迎接来宾。

    中原中也一刻也未曾迟疑,兀自掉转脚步,走向富泽达二和迹部花梨那一行。

    “中原先生,劳您大驾光临,”富泽达二上前热情地与他握手,“感谢您从横滨不辞辛劳地赶来,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我父亲的寿宴,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您见谅。”

    花梨不失时机地搭腔:“如果中原先生有什么需要,请您无需客气,同我直言即可,能办到的我这边尽力为您安排。”

    中原中也陪着一起客套表演:“感谢二位费心考量。能在受邀之列,是我们森会社和我本人的荣幸。”

    三个人无关痛痒地寒暄了两句。

    他不能一直赖在门口,霸占人家两夫妻的时间,身后还有一堆人在等着主家招待。于是,他见势即收,谈笑着表示要去给真正的寿星恭贺,就此暂且与富泽达二夫妇道别。

    向厅内走入十来米的距离,中原中也停顿在原地,在无人的角落回首,掩饰着打量花梨今天的装扮。

    早在刚才甫一进门,没有任何一刻的迟滞,他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日他几乎等同于白送给她的红宝石首饰,其中的一支发夹,今日正正好戴在她的发间。

    乌墨的发色点缀着一大片鲜红,那抹红色投影又氤氲在雪色小巧的耳垂下,晃晃悠悠,浮动在眼前,艳丽极妍。

    像古典油画中某处画龙点睛的几道笔触,并不需要多浓墨重彩地渲染,观画人在外欣赏,一瞬间便被吸引了心神。

    ……在自己未来夫家如此重大的场合,她所选择的配饰,竟然出自他手。

    甚至丝毫不避讳,明晃晃地戴在头上,在她的未婚夫面前,在未来夫家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张扬给别人看。

    或许她本人并没有多想,单纯觉得和身上的长裙适配——也的确很衬她,但是,落在这件发夹的主人眼中,实在是……

    “叮当。”

    手指敲击在廊柱上,袖扣和大理石相互磕碰。轻轻的碰撞声,清脆短促。些微震动回响在耳边,激得周围空气都在颤动,发抖。

    他微眯起眼睛,思维随意一翻转,脑子里又过了几遍已经推演无数次的谋划。

    这么看来,她好像还挺喜欢宝石一类的东西……不过倒也正常,女孩子嘛,哪能不喜欢这些闪烁光芒晶晶亮亮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差点就要出大纰漏了。

    他大致从记忆中估摸了一下,目前所准备的那幢靠海别墅,可能还不是太行,装修风格太素净,不够闪闪亮亮,恐怕不符合将来女主人的喜好。幸好,他今天及时得知了正确答案,还有时间来得及修正。

    打定新的主意,中原中也挪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背过身。

    在去往富泽哲治所在地的空当,他思索着,又给副官发了一条有关于人家儿媳妇——迹部花梨的行动指令。

    很好,这样不就万事俱备了么?

    中原中也扫视一眼指向明确的信息,确认命令无误,满意地将手机揣回上衣兜中。

    ·

    身为宴会的主办人,一上午花梨都奔波在各处场地,接待厅、正厅、后台……

    或者,有人来和富泽哲治聊天,她也在一旁陪聊,顺便听几句真心假意的夸赞,“迹部家的小姐真能干”、“富泽先生您真有福气”、“以后我儿子的夫人也要照着迹部小姐的标准挑”诸如此类不知道别人走不走心,反正她肯定不走心的场面话。

    总之,别人坐着玩,她到处跑;别人围拢聊天,她到处撑场面;别人中午细嚼慢咽吃饭,她仅迅速吞咽了几口,又紧赶慢赶地到处调配,保障下午活动的顺利进行。

    心弦紧绷一上午,绫子看她实在顾不上,自告奋勇地替她承担一部分社交任务,好让她下午多休息一下,以应对晚上的事务。

    绫子,她真是个好人!

    花梨感动得内心小人痛哭流涕。

    总算获得几个小时的喘息间隙,花梨随便找了一间空房,跌坐进沙发,搭一块毛毯,合上眼抓紧时间小憩。

    昨晚忙到半夜,今天凌晨四点又起,已经达到了严重睡眠不足的标准。

    一缕霜冷的流风从窗外荡进。

    她在黑暗中逐渐意识模糊。

    ……

    又梦见了,和此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同样幽微惨白的月光,同样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她在粘稠的浆液间逃跑,每一步踩踏,都飞溅起温热的铁锈味液体,糊在她的耳下、额发,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但有一点发生了变化。

    现在处于危难境地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似乎依旧不具备主动性,是被身边一个男人摆布,被死死拉住手腕,一路狂奔。前路无尽,后有追兵,枪林弹雨密集地擦过身侧。

    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思考也被梦境屏蔽,只凭着飘渺的直觉感知到,这个男人她应该相当熟悉。

    ……到底是谁呢?

    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倏尔,前方的路也呼啦冒出一大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深黑的枪口对准他们,仿佛下一刻就会射出无数子弹,将她们的身体打穿成筛子。

    千钧一发之际。

    ——她被那个男人一把推开。

    最危急的关头,她被抛弃了,被弃如敝履,不顾死活。

    “抓住,别让人跑了!”

    由此,她落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诶,真巧。

    即便她还是看不见第二个男人的脸,但不中用的直觉依旧尽职尽责,菜而努力地告诉她——第二个男人依然是个熟人,其熟识程度甚至远超抛弃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凭本能试图挣扎,可惜男人的力气具有压倒性优势,三两下便被挡了回去。

    男人的下颏埋在她的颈窝,鼻息撩拨在敏感的耳垂。她听见身后的人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恶意警告她。

    “你、别、想、跑。”

    知道这只是个梦,花梨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脑子里翻来覆去唯有一个念头——

    奇了怪了,怎么?她难道是什么镀了金的香饽饽吗?为什么个个都要来抢她?

    ……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沦多少次,最初的梦境渐渐褪去,收缩成一个梦幻泡影。在影子的尽头,她因手机设定的闹铃而清醒解脱。

    【下午17点30】

    竟然一觉睡了快两个小时。

    花梨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一鼓作气地直起身,掀开毛毯穿鞋整理好着装,大步推开房门,下到一楼厅堂。

    还剩半个小时,晚宴开场,她要再去核对一遍晚餐的餐单和桌位的安排。

    客人们仍在继续各项娱乐活动,被屏风划分出的偏僻一隅,人迹罕至。

    她在此处碰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中也,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她从楼梯间拾级而下,和在窗棱角默然伫立的中原中也对视片刻,“我看有很多男士们在打高尔夫玩桥牌,还有桌球,这些娱乐活动你一项也没有兴趣吗?”

    中原中也横过手肘搭在窗台上,似有若无地向外望了一眼,神情似乎恹恹的,提不起半分兴致。

    “刚才和他们玩过了,觉得实在太吵,所以暂且来这里躲躲清静。”他说,“总是和那些人,来来去去说些无聊的话,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意思。”

    闷沉沉的声线,像一把未开刃的刀,伤人不见血,刹那间和梦里禁锢她的男人重合。

    花梨的呼吸蓦然一滞。

    没来由的,太阳穴两侧突突直跳。

    “哦……好的,抱歉,是我多嘴。”

    她莫名其妙地不敢再和他多说,点点头,取下墙上挂着的列表清单,发挥客套糊弄学。

    “那你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娱乐活动,就跟我说一声,我让他们为你安排。”

    “嗯,好。”

    中原中也拧开一瓶红酒,慢悠悠地倾倒进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无论外界有多吵闹,在这个半封闭的狭小空间,有且仅有他们两个人。

    他啜饮醇香的酒液,视线从低垂的帽檐阴影下抬起,投落在她发间的那支发夹。

    鲜辣的红印,有人处是人在浮荡,无人处是影子在浮荡。

    “哗啦”、“哗啦”。

    纸张在她手中翻动。

    窸窸窣窣。

    笔尖在纸面上滑动。

    “叮当”。

    红酒瓶盖坠落在地上,滚到桌角。

    中原中也下意识伸手去捡。

    花梨检查好了清单,重新挂回原位。

    或许是偶然,又或许是必然,他捡住瓶盖的手,恰到好处地盖在一方裙摆之下,被微热的温度包裹。距离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得见那些喷洒在衣裙上的香水,一点一点随体温蒸上来的清甜后调,像一棵水蜜桃,引诱过往行人将其采摘。

    长裙的主人向右转身,轻微一动。

    裙摆抚弄在他的腕部,绵软的细绒材质,像一根轻飘飘的鹅毛在轻轻拨弄。

    酥酥的,麻麻的触感,略带着痒。

    她向前迈进一步,又一动。裙摆扫过皮肤上的血管,挑.逗敏感的神经,欲拒还迎。

    呼吸的节奏搅弄得混乱。弯腰俯拾的动作停滞在了原地。

    指尖在瓶盖上,轻轻颤动。

    所有声音在此刻一齐寂灭,所以脉搏的跳动显得震耳欲聋。

    中原中也:“……”

    刹那间,血液中像涌上一股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力量。

    他的手指瞬间改换方向。

    ……

    “哎呀。”

    猝不及防间,身后一阵紧绷的拉扯感。花梨本能地小声惊呼。

    她回过头,眼前是她不能理解的情况。

    ——她的裙摆,正牢牢攥在了中原中也的手心中。

    “你……”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下轰然一声,无措惊惶。

    他弯下腰,躬下身。

    矮她一截的姿势,手中却紧紧抓住了她此刻的“命门”。

    腕上的青筋暴凸在皮肤下,似乎正积蓄不可小觑的力量,随时会爆发出来。但被压抑住了,克制着,为了不让自己当即就要将掌控的东西撕得粉碎。

    她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他抬眼,屈就身位地窥探她。

    一高一低,她处于上风。

    然而,花梨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无处可逃的人。

    就像虎豹定位目标进行捕猎,每一次趴俯在地面,压低自己的身位,不是害怕,不是躲避,而是为了下一次更猛烈地进攻。

    要更准确地咬穿可怜“食物”的喉咙。

    一击致命。

    花梨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喉部也在发紧。像是在确认些什么,手指轻轻摸了摸喉间。还好还好,完好无损,都是错觉。

    她伸手抓住裙摆,企图将裙角从中原中也手中扯出。

    纹丝不动。

    男女的力量有本质上的差异,更何况对方还是以暴力为生的黑手党。

    她是抵抗不过他的。

    他的目光也定在她身上,纹丝不动。

    冰蓝色的,冷冽又毫不掩饰的直白露骨,像浪潮剧烈地冲击过来。

    一屏风之隔,影影绰绰的人影掠过。

    ……糟了,客人们逐渐回到了大厅。

    但中原中也仍然不放开她。

    万一让别人看见,她一个即将成婚有家室的身份,该怎么和别人解释?

    花梨狠下心,当机立断取下胸针,瞄准目标,朝中原中也的手背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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