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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二十八暖】我很想你

    临近高考,每天都可以看见零星几个高三学生站在走廊上背书。姜春惭默默从旁边掠过,不去惊扰他们翻动自己的未来。

    方南径也换教室了,他们搬到了高三楼的顶楼,姜春惭和他在无形中隔了一栋楼的距离。她站在走廊的拐角,在这里可以看见对面顶楼,她的目光很平静,像是没有波纹的水面。

    这次不由得她主动或是退缩了,她现在已经够不到了。

    她轻轻叹一口气,回到班里。

    五月的天空很蓝,云层在空中聚散又扯碎,变成各种形状。外面的书已经长出新叶了,绿油油得挂在枝头。她的背影在光的照射下宛如飘絮,轻飘飘地荡在夏天里。

    方南径在微信里告诉她,他现在每天都好累,作业特别多,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姜春惭见不到他,只能给予自己分量不重的安慰。但看起来好像对方南径很适用。

    方南径如释重负,放下手机打算睡觉了。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他疑惑地走到门前,趴在猫眼上看清来人后,他简直不想说话,烦躁地为李婉容打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他转身前蹦出一句话,感觉很不想见到她。

    “下周……不是他的忌日吗?”李婉容关上门,声音不轻不重。

    方南径身形一顿,喉咙哽咽:“……”

    “砰”的一声,方南径关上房门,过了几秒他房间的灯也灭了,也许是睡下了。李婉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慢慢地脱了鞋子,小声洗漱之后也睡了。

    那晚很安静,虽然每天的夜里也不会有什么声音,但是方南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也渐渐变小了。

    姜春惭在一周后见到他,在很远叫他:“方南径!”

    很奇怪的是,他这次没有转身,没听到的样子,脚步匆匆,急忙赶到大门口,然后他坐上了一辆车。

    姜春惭收起自己挥舞的手,思绪飘远:“发生什么事了吗……”

    “下课这么早?”李婉容稍微和他聊几句。

    “我和老师说我要提早下课。”方南径看向窗外,躲过李婉容的眼神。

    “这样啊。”李婉容笑笑,启动车子。

    方南径手撑着头,无神地浏览窗外不停变化的景色,李婉容心情沉重,两人一路无言。

    过了一个小时,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李婉容解开安全带:“走吧。”

    方南径打开门,熟练地站在路边等她,李婉容拐到车后去,拿出鲜花和祭品。

    “怎么又是这些?”方南径一眼看见她手上的东西,“前几年不都是这些吗?每年都一样。”

    “你爸念旧。”李婉容这次没和他辩驳,走进墓园的大门。

    方南径跟上,只是踏进园子里,他的脚步变轻了许多,这里都是生前热烈过的灵魂,他不愿打扰他们安息。

    李婉容走到第二排第五个,拿出袋子里的毛巾,擦拭起墓碑上的字,“方东知”三个字竖着排列在上面。

    “东知,我来看你了……”李婉容的动作停了,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好像只敢今天来看你。”

    方南径知道李婉容每次都会说很久的话,他乖乖退到门口,不只是李婉容,他也有很多话要说。

    “我没把儿子教好,之前都是你在带他,你走之后,他很不喜欢我,每天都和我对着干,但是最近好了点,他会回应我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

    “南径和你一样聪明,考上重点班了,但是任务很重,我好怕他身体会累坏,东知你也会保佑他的吧。”

    李婉容抹干墓碑上的水渍:“我每天都在想你,你走得太突然了……留下我们母子两个人,你还真忍心。”

    “我工作每次都会调动,我这个年纪了,很多新人都不服我,所以我必须起到带头作用,告诉他们我不是好欺负的,我拼到这个地位是有实力的……所以我每次出差回来,感觉越来越不了解儿子了。”

    “要是你在就好了……”

    李婉容擦干泪水,几个春秋过了,她对于方东知的爱还是没变,都变成了执念。

    “就聊到这里吧……儿子也有好多话要说呢。”李婉容站起身,把花放在墓碑旁边,“你喜欢的花这个季节可没长,买不到,你说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去世呢?连喜欢的东西都没法送给你……”

    方南径被叫了回来,他走到墓前,他知道父亲正躺在里面。

    “爸,我过的挺好的……”

    他想了那么多想说的,但是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她很好,就像你觉得我妈很好一样,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最好的人。”

    “我知道,我妈肯定跟你埋怨了我跟她关系不好,我不是不想和她好好谈,只是一看见她,我就会想起之前的事,我就没办法原谅她。”

    “我跟那个女孩子还没在一起呢,我打算和她考到一个大学再和她告白,或许她会拒绝我,但是我肯定不会放弃的。”

    方南径仿佛可以透过千层岁月望见方东知满意地点头。

    泪水打开了闸门,方南径蹲下来,与父亲的照片的平视:“在一起了的话,我带她来见你。”

    “她长得可漂亮了……超级可爱。”

    方南径最后再看了眼父亲:“我明年再来看你。”

    回去的路上,方南径坐直了,他主动开口问:“你……当时为什么出门?”

    李婉容显然是没想到方南径会问问题,立马显露出惊喜的神色,但马上暗下去。

    “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想知道,你当时是出去拿药吗?”

    几乎每年,他都要问这个问题,李婉容每次都回绝不答,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实情。

    “……”李婉容在一个路口停车,转身对上他的眼睛,“不是。”

    “那你出去干嘛?你当时为什么要出去!”方南径很生气。

    李婉容忍受着他的怒火,气氛再次降回冰点。

    “我回公司工作了,当时年末评优,我……”

    方南径难以置信,“我爸当时站都站不稳了,你还回公司?”

    “我以为家里还有药……对不起。”

    “是你每次给他喂药啊,有没有药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就没想过要是没药怎么办?”

    方南径的愤怒占据他整个胸腔:“你到底爱不爱他!”

    李婉容沉默一会儿,毅然抬头,伸手给了他一巴掌,火辣的痛感传至脸颊,方南径还有点迟钝。

    “家里是我挣钱,每个月就三千块要养活五个人,都没加上外公外婆,这么多人等着要吃饭呢,三千怎么分?年末评优,评到的人可以升组长,组长一个月四千五,你说当不当?”

    “我不爱你都不可能不爱他!”

    李婉容爆发之后,“对不起。”

    她快速转身,车子再次开动。

    方南径通过后视镜看见她发红的眼眶,他不再说话。

    车上的两个人都很委屈,但事发的原因都是一个人,一个无法忘记的人。

    “南径,没事的,妈妈肯定是出门拿药了,爸爸没事的。”方东知靠在墙边,明明已经撑不住了。还是转头安慰八岁的方南径。

    方南径年纪小,但并不代表他看不见爸爸的痛苦。

    “爸爸!”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冲进方东知的怀抱。

    “妈妈说过可以打120的,爸爸我们快打电话吧!”方南径抬起稚嫩的脸蛋,上面挂满了泪珠。

    “不用了,爸爸没事的。”方东知快爆发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被蚕食。

    “南径你快进房间里。”方东知把方南径推开。

    “爸爸!”方南径还要跑回来。

    “滚!”方东知对他怒吼,方南径的心灵受到重创,久站原地无法动弹。

    那天方南径眼里住进了一个暴躁的爸爸,方东知奋起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但都没碰到方南径,他无数次想往前抱爸爸,摔在地上的物件都会刺痛的他的心,根本没法靠近。

    “妈妈你快回来啊!”方南径无数次在心底呐喊。

    方东知把客厅的砸完了,浑浑噩噩跌在地上,方南径见状抱住他:“爸爸,没事了,好不好?”

    方东知迷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像是被恶鬼吸走了灵魂,方南径害怕地抱得更紧了:“妈妈你快回来啊……”

    方东知感觉身体扭曲,总有个东西在他体内窜动,他猛地站起来,摆脱了方南径,然后冲进了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用力往手腕一滑,要把身体里拿个东西释放出来,方南径震惊地大喊:“不要!”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滴在瓷砖上,照出这个破败不堪的世界。

    没等方南径反应过来,方东知把刀一丢,跑向了阳台。鲜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再次滴到地上,映出他奔跑的足迹。

    方南径只见过父亲朝自己跑来的样子,从来没见过父亲逆光的背影,他们家没有安防护栏,或许也是没有想到方东知发病会这样做。

    方东知没有丝毫犹豫,攀上了阳台的窗户,肆意一跃,他想逃离这个时空,前往另外一个极乐世界,他终于摆脱了内心的痛苦。

    “不要!不要不要!”方南径卑微地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想要抓住他,但还是错过了。

    方东知宛如深秋的落叶,但他并没有遇到可以承载他的柔软之处,反而逆着风,重重地砸向了地面,直指方南径的心窝。

    他的手无助地在空中挥舞,父亲的背影一直刻在他眼里,前八年没见过的背影如今看了遍。

    “不要!”方南径崩溃地喊叫,声响惊动了邻里。

    楼下马上围了很多人,噪声飞向了天空,方东知的身体和他的心一样,已经完全扭曲了,方南径被邻居带下来,他呆呆地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他声音冰冷:“这是我父亲。”

    “请叔叔阿姨们打120。”

    “都这样了,得报警吧……”楼下的大妈小声说。

    “早说了不能和心理有病的人一起住,都说要搬家了你还不搬,我告诉你今天必须要搬家了哈!”楼上的夫妻讨论。

    “啧啧啧,怎么干出这种事啊……”一楼的大叔看着眼前景象,不免唏嘘。

    方南径静静地听着,四面八方都是来自观众的评论,而这场悲剧的表演者此刻正躺在以悲伤为名的血泊中,他们一样沉寂,都是这场风波的受害者。

    方南径站在其中,不停涌入的巨大身影挡住了他找父亲的目光,他不停被排挤,明明他才是这个事件里的人,可总是有那么多的人比他热情,他们高谈论阔,诉说悲际。他努力想抓住最后的一角,却被快门声淹没了。

    “你在干嘛?”方南径问身旁拍照的人。

    那个人收起手机,语气淡淡:“没事。”

    最后还是报了警,救护车也确实来了,但来得太晚了。

    父亲最终还是离开了,但走得太快,他没见证方南径长大一岁,没为他继续记录身高,没有带他去想去的科技馆,还有很多约定没有完成,他就这么埋没在人群的议论里。

    方南径突然想起之前和父亲一起讨论“死亡”的事,方东知的面上有光:“死亡来得很快的,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

    是啊,父亲珍惜当下,但他要一辈子活在回忆里了。

    人生的途中,有那么多风景,但父亲都看不了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他能看见。方南径的目光重新落在窗外的风景上,眼睛聚焦,但是他一个人看万千世界,好孤单。

    他不想这样。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时还会去工作吗?”

    方南径的声音把李婉容拉出悲伤。

    “会。”

    “为什么?”方南径表现得很平静,好像已经接受了。

    “如果没有钱,爷爷的病就治不好了。”

    方南径点头,继续看窗外:“行。”

    没有钱,寸步难行,这确实是最现实的道理。

    “晚上早点回家。”李婉容对他喊道,方南径走下车,朝着学校走去。

    姜春惭有几天没来喂哆哆了,哆哆都瘦了点。

    “饿着你了吧,来,吃吧。”她为它倒上猫粮。

    她很认真地看哆哆吃饭,没注意到身后的叶子下陷一块。

    “灿灿……”方南径在叫她。

    姜春惭闻声转头,这一面,一见万年。

    方南径屹立在风中,不管多少年,他好像都是一个人,但内心都有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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