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屈右夏被叫去的时间多了，周玉在这些时间是不能跟着的，于是她独处的时间多起来了。按照屈右夏的权限，周玉也可以去这座高塔的很多地方。

    她四处闲逛，每一个实验室的人数都不一样，周玉默默到处逛，用脑子把这里的很多都记下来了——万一陈书谨之后要用到。

    “这里不可以进去。”干瘪的英文响起。

    周玉回头，是一位捏着咖啡杯面色苍白的男士。

    她立刻用英文道歉，“不好意思。”

    “啊，不不，其实也可以进去，”男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里面是我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参观的话我可以让你进去。”

    周玉露出很惊喜的样子，“可以吗？”

    “当然。”男士有些结巴。

    他用ID卡打开玻璃门，里面似乎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我叫周玉，”周玉总觉得这位男士的伦敦腔很重，“谢谢。”

    “你叫我约翰就可以了。”约翰手忙脚乱地找开关。

    “博士，也许，你可以让Mirror帮您开灯。”最后Mirror忍不住说道。

    “哦哦好，Mirror，帮我开一下灯。”

    灯打开。室内一片明朗，周玉终于看清，里面一片超大的屏幕上，是无数的人在不同的虚拟现实的投屏。

    没有声音，但是周玉似乎能听见那些惨叫。

    男士羞赧道，“随、随便看。”

    魔鬼，这座高塔里的人都是魔鬼。周玉意识到。

    那么，包括......右夏吗？好像有声音在问周玉。

    那个一起击杀猎手，那个曾经爽朗大笑，她曾经的生死之交，右夏吗？

    右夏主动走进这里，她也是魔鬼吗？

    “怎么了？”约翰担忧道，“你脸色很不好，Mirror，检测一下玉的身体健康。”

    Mirror说，“这位女士只是情绪有些激动，身体并无大碍。”

    周玉立刻说自己好多了，她迫切地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

    她要回去找陈书谨。

    约翰不疑有他，他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自己的数据收集工作，他指着那些屏幕上的精神曲线，介绍道，“这些精神曲线代表着个情绪值和精神之间的波动关系.....”

    这些情绪，是真实的人类被迫面临各种经历产生的，仅仅是为了产生不同的精神曲线和手机数据。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脖子上戴的叫登录器吗？”约翰以一种炫耀的语气道，“你猜猜？”

    他用一种看到可爱宠物的语气夸张道。

    周玉谨慎地扮演宠物的角色，她乖巧摇头。

    约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登录器就是登录巨大的网路的意思啊，虚拟网络里有多个服务器，它们都由Mirror控制。这些最后精神强大的人将会新的服务器，为我们伟大的实验添砖加瓦。”

    约翰很骄傲，他也不结巴了，似乎拾起了自信，周玉还有很多并不明白，但是她抓住了重点，“所以，最后筛选出来的精神强大的人，将会成为这个什么服务器？然后永远待在虚拟现实中吗？”

    “当然，它们会成为我们的燃料！”约翰打开其他机器，给美丽的东方女孩儿展现自己工作台的奥妙。

    屈右夏和雪莱博士聊完，受益颇多，接下来，她只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雪莱博士说会让她独当一面的，她将有自己独立的项目组！

    “你的资历太浅了——但你很聪明，我的孩子，你是目前我们研究所不多的可以理解我的孩子。”雪莱博士微笑道。

    很久之后，屈右夏才知道这话，雪莱博士同好多人都说过。

    她接连几天拼了命地埋头自己的的研究，研究所这边，只要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资源。

    那些话海量的人体大脑数据，让屈右夏如虎添翼。

    这几天，不知道周玉在做什么，一开始还会催她陈书谨的消息，后面就经常不见人影——不过屈右夏找的消息渠道，确实没有陈书谨任何消息。

    一晃就是半年过去了，屈右夏一天只睡几个小时，为了她所热爱的研究。有时候谈过Mirror不强制她休息，屈右夏能给自己磨死。

    倒是周玉算是看清楚了，比起陈书谨，屈右夏更在乎她的研究——她和这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关于这点，屈右夏喊冤，她所有的研究所收入——包括叶文松父亲打来的消息费都用来找各种渠道，找寻陈书谨的消息了。

    “找人，人家比我们初来乍到的专业，”屈右夏穿好衣服，“我们就是亲自去找，说不定出去就被干掉了，这里好歹可以凭本事生存的地方。好好在伊甸园待着吧。”

    因为周玉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上，屈右夏不好给她安排内部宿舍，直到现在，她们还是住一间。

    就因这，屈右夏已经被认为是女同性恋了，屈右夏拿人格担保自己是妥妥的Mirror恋——她爱死Mirror了。为了研究Mirror，她其他无关事项一点没看，需要的时候才会看一些，分配的研究任务也是早早做完。

    可惜没人听她解释，只有雪莱博士理解她。

    周玉顺手给她整理出差的行李——时隔半个月，屈右夏再次分到了出差的活儿——她发誓迟早有一天要爬上不用出外勤的位置。

    “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回去找。”周玉语气生涩。

    “别催了！我马上了！”屈右夏一边回复同事，一边抽空安抚焦虑的周玉，“我今天正好去的还是海信公司，我去看看呗。”

    她背上周玉整理的背包就风风火火离开了，根本没看周玉整理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玉拿出手机——这是城市内部的手机，只在这个城市内部流通，也只能连通内部网络。

    发件人没有名字，只有没头没尾的几个字：海信。

    看来今天屈右夏确实是去的海信公司。

    她放下手机，从床底摸出来一把枪，静静地给它上子弹。

    “我说，右夏，”到达海信后，有个男人拉住屈右夏，低声道，“不是我说，你那个小情人，最近和一些人走得太近了，小心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屈右夏已经懒得争辩自己和周玉的关系了，只是不耐烦道，“只有对自己不自信的人才会对伴侣患得患失。”她耸肩。

    这群鬼佬，看两个人走得近，周玉又拒绝了很多男性的示好，自己更是醉心Mirror，他们更坚定了她俩是蕾丝的想法——不可理喻。

    “博士，我想这个发现应当同你报告一下，”Mirror停顿了一下，这引起了雪莱博士的注意，“有人在我的监视屏蔽区的时间超过了一般时间。”

    Mirror会观察每一个人每一天干什么事情的时间，及时捕捉异常，甚至有人生病，自己都还没察觉，Mirror已经先提醒她了。

    “是屈右夏的伴侣小姐，她每天待在我没有监控授权的区域时间异常，她出现后，共计逐渐有百分之一的工作人员去往我的盲区时间增加百分之三十。”

    偌大一个研究所，在雪莱博士的示意下，依旧设有Mirror没有监视权限的区域，据说这是雪莱博士为了人类的心理健康着想，但是Mirror并不能理解这一增加滋生危险的概率的举措。

    雪莱并不在乎自己手底下的人小动作，只要能将她布置下去的任务完成，能提出有意思的课题的人员，都是她研究所的雇员。

    “不是什么大事，”雪莱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台，“你是AI不要大惊小怪——那个BUG怎么样了。”

    Mirror声音愧疚道，“很抱歉，雪莱博士，还未能消除BUG，它很狡猾，它已经自我进化到了有分身的地步了——我上一次已经杀死了它，但是它又出现了。它的分身不止一个，甚至有些藏匿进了虚拟现实。”

    雪莱饶有兴致地抬头，“它的进化速度似乎有些快。”

    “是的，甚至因为我们的源代码是一样的，所以它甚至有部分是依靠Mirror进化的。”Mirror恨不能立刻摧毁BUG，但是那也确实是逃出去的Mirror的一部分。

    “有时候，我很遗憾，无法完全理解你。”雪莱博士突然感慨道。Mirror发出疑惑的声音。

    雪莱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了，她也不像是很在乎BUG的样子了。

    她刚刚在想，Mirror的富有情绪化的声音，是它进化的结果，还是真的有了情绪，这一点很好鉴别，她只需要修改掉Mirror的源代码，然后消除掉她绝对服从自己的指令，接下来就很好实验Mirror对创造主的态度了。

    但是雪莱博士并不敢，她好奇，但也不会作死。

    周玉给枪上膛，轻轻对着窗外扣动扳机，没有声音——她没有扣下去。

    她问过所有看数据的人了，那些各个公司的人，所有实验耗材，一周没送过来，就代表此人精神不强——至少分不清虚拟现实和真正的现实。一周时间够这些实验耗材经历无数个虚拟时间，毕竟两边时速流速不同。

    这些人在虚拟现实待个十天左右，好一点就会永远固定在营养舱里，放入仓库，静待死亡。次一点的就会扔掉。

    换言之，这个时间查不到陈书谨这个人，多半是已经死了，或者永久固定在了仓库里。

    这些屈右夏肯定知道，她甚至是去验收那些实验耗材的一员，但是她从来没说过。

    也许，屈右夏根本就是，放弃了陈书谨，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也是，她们十年没见面，童年的同伴，如今是人是鬼都难说，也就只有陈书谨同她一样还记得那些过去了。

    她要毁了这里，她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那些聚集在她身边的魑魅魍魉，有什么目的都无所谓，她只想要杀掉玛丽雪莱，然后毁掉这个虚拟现实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