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谨的通讯器里开始有人问她结束了吗，宋清名的人也催他去治疗了。

    “你好像现在身体很不好，你要先去吃药吗？”陈书谨轻声说。

    宋清名沉默着点头。

    “那，你先穿衣服？”陈书谨有些尴尬，她也是第一次看有人这样向她索求拥抱，她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那你好了可以再找我们，我们再聊聊。”陈书谨等人收拾好后，于是打开通讯器说好了。

    结束对话后，宋清名走的时候朝陈书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陈书谨松口气，她看向一脸戏谑的周玉。为了先发制人，陈书谨立刻问道，“我要离开了。”

    周玉立刻紧绷起身体，她似乎对于和陈书谨分离有一点PTSD，很急切地问她要去哪里。

    和想象中的反应不同，周玉的僵硬的身体有点吓到了陈书谨，她立刻全盘托出所有打算，“我向指挥长要了权限，想早日出任务学到更多，我打听过了，如果合格我们可以接触级别更高的消息。”她想要了解这里更多。

    周玉压下不安，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故作轻松道，“你去吧。”

    她并没有强行要求陈书谨为自己的不安负责。

    “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这里哪里不危险，要是追求安全，我们早回国了。”

    周玉初到此地时，那个时候她和陈书谨满心都是复仇，觉得就算为了这个目的去死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她不是了。

    陈书谨呢？当初施加最直接的暴力和不安的人只剩下宋织彰一个人了，而宋织彰也不是最根本的罪魁祸首。

    “你没放弃吧？”周玉说。

    “嗯。”陈书谨和周玉相视一笑。

    杨裕兴一直在烦恼给陈书谨安排什么老师，本着因材施教的原则，她拿出陈书谨的作业和成绩单，开始对比谁更适合教陈书谨。

    既然答应人家要用最好的老师之一，那就不能因为陈书谨不太懂就敷衍人。她把眼神看向“陈书谨和周玉共同负责病人何墨身上”。

    她发消息给刘庆严。

    “喂，老刘啊，晓舟最近有事吗？”

    这次说白了陈书谨就是走后门，她多少要考虑老师的心情，毕竟出去做任务那都是要人命的，要是不小心害得老师和学生有哪一个出事了，杨裕兴难辞其咎。

    那么在能力上符合要求、感情上最能接受陈书谨的，就是她了。

    何晓舟，能力在分部里数一数二，而且孩子何墨在刘庆严那。倘若陈书谨跟着何晓舟，后方周玉还带着照顾何墨的任务，在这个微妙的角度，何晓舟应该对陈书谨感官要好点。

    这边陈书谨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已经定好了，她正跟着周玉去交接工作，她要出去学习，这边跟周玉照顾何墨的任务肯定不能持续下去了。

    刘庆严看周玉也上手了，便问周玉能不能一个人继续做，要是可以，就不安排新搭档了。

    刚好周玉也不太想适应新的搭档，就婉拒了新搭档的要求。

    从陈书谨走后，周玉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她开始了高强度学习，她专业和从小学的就是中医，现在要从头开始学西医，难度可想而知。

    “陈书谨，你来一下办公室。”指挥长给陈书谨发消息。

    周玉轻轻推了陈书谨一把，“去吧。”她眼带笑意。

    陈书谨来到杨裕兴办公室，杨裕兴给递给她的新老师资料，何晓舟最近在出任务，过几天才会回来，所以她再准备一下。

    “你先看看资料，对老师没有问题的话，就先这样定下来了。”杨裕兴说。

    陈书谨开始仔细看资料，她是不太清楚这里老师的水平，但是她有脑子，这些一看就是杨裕兴精心挑选的。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多少不合规矩，但是没办法，既然有一个天上掉的机会过来，她不得不抓住，她不是从小在这里生活的，她对这里实在太不熟悉。分部里要么是些未成年，要么是年纪大在留守工作。

    但是她需要更加接近真相中心，她要不择手段。

    “我看完了，谢谢指挥长，我接受安排。”陈书谨放下资料。

    “嗯，对了，关于宋清名这件事我个人可以给你透点风头，”杨裕兴严肃道，“他这次就是来送资源的一样，和我们合作主要是他那边的代理人在争斗。对方要求很奇怪，他要先留在这里。”无须多说，是为了谁。

    “这样下去，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次资源整合，感觉要是对方这么佛系，我们只要心狠一点，就可以慢慢蚕食掉他的势力。”

    杨裕兴盯着陈书谨，眼神深邃。

    “如果对我们有利的话，为什么不做呢？”陈书谨反问。

    “你的气性也许会很对晓舟胃口，”杨裕兴微笑，“如果你太过‘善良’，我可能担心你会适应不了晓舟，但是太过丧心病狂，我又会担心晓舟会适应不了你。”

    这句话暗示得很明显了。

    陈书谨诚心实意道，“谢谢指挥长。”

    宋清名吃完药，输完液，一弄完，他就起身要下属们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围着他了。

    对于老板送财的行为，秋怀认可他之前带他们反杀的能力，其余的，只要能按时拿到钱，秋怀并不在意这个团体的未来，因此按照林檎的吩咐看着人治疗结束后，就不管了。

    于是宋清名顺利出了病房。

    他不算是北斗内部的人，但是北斗并不排斥外部的人在内部非机密区域瞎逛，甚至欢迎她们去上课的地方听课。

    陈书谨出了办公室，工作暂时不做了，但是还是要上课，于是去了教室，周玉给她占了座。

    周玉今天有些走神，她在纸上写写画画，陈书谨瞟了一眼，是一些肌肉组织，陈书谨肃然起敬，中医转西医，周玉是认真的。

    医学生需要记忆的东西很多这点声名远播，陈书谨不知道周玉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成功，她看着周玉，头一次确切感受到了这里带给她们的改变。

    下了课，陈书谨拿上书和周玉出教室门，门口是有过几次交集的学院，那人笑道，“你是陈书谨吧，有个男生到处问你见过陈书谨吗，你知道她在哪吗？”

    陈书谨有些尴尬，她说道，“谢谢。”

    女生进教室上课前给她指了个方向，说刚刚碰到那个男生就是在那个位置，大概下去三层的样子。

    陈书谨感觉再不过去，自己就要在北斗出名了——以一种很丢脸的方式。

    周玉嗤嗤笑她，说她自作自受，她觉得陈书谨说的债像“情债”一样。

    “是情债吗？小陈同学。”周玉笑她。

    陈书谨叹气，“别笑了，我在国内的时候，他还叫着杀我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这次一见面，就像对我一往情深一样。”她在这里，不像宋清名一样有自己的势力，她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说，等结束复仇的这件事，就用自己的命赔过去——她之前这么说，抱着的也只有忽悠的想法。

    “如果他对你动手，我会第一个杀了他，”周玉轻松道，“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就像你为了我们复仇一样，无论多久都不会放弃。”

    陈书谨耸肩，“我又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我自己，没有你们，我也会走到这里。”

    她并不希望在复仇的路上，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周玉都要揽一份责任到自己的身上。

    一路沿着走廊向下，走到三楼的时候，走廊旁边的白色座椅上，陈书谨看见了坐着的宋清名，周玉说自己先去找刘庆严了。

    “去吧，我晚点去找你。”陈书谨说。

    周玉笑了一下，没说话。这个时候低垂着头的宋清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陈书谨，但是他没轻易过去，直到周玉离开后，目送着陈书谨走向自己。

    “楼下有茶厅，下去我请你？”

    宋清名起身拿起外套，没拒绝。

    茶厅里都是拿着书的人，有人说话也有人去露天的阳台晒太阳。

    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陈书谨问宋清名喝些什么，宋清名想了想要了红茶，陈书谨要了柠檬水。

    “你不喝茶还来这里？”宋清名问。

    “这里天气好。”陈书谨舒适地躺在椅子上。

    “你找到这里来，我猜不透你想干什么？你想清楚了吗？”陈书谨问，她在这里待了半年了，就像待了几年一样漫长。

    “我想跟着你，”宋清名说，他在治疗的那一个小时想清楚了，“我累了。”他垂下眼睑，神情平静。

    “那你可以回国，那里很好，”陈书谨说，“你好不容易复仇了，你完成了你的任务，你留在这里会还有可能会丧命。

    宋清名轻笑一声，说，“哪里都很累。你不愿意吗？”

    “那倒不是，”陈书谨看出来他没撒谎，实话实话，“我怕你有一天背刺我，我还不想死，我对你可不算太好。”

    她的话让宋清名有些惊讶，他以为她还会继续忽悠他，就像忽悠叶文松那些人一样。

    “你总算愿意对我说实话了。”他只是说。

    “那你就留下吧，”陈书谨盘算了一下，宋清名现在打不过她，他的势力只要有一天在北斗待着，杨裕兴可不是纯粹的好人，她迟早会瓦解掉的。

    但凡对旧金山怀揣仇恨的人都会加入她们，但凡十恶不赦之人，杨裕兴都会踹走。

    “如果有一天你因为今天的选择死了呢？”陈书谨好奇道，“你会后悔吗？”

    “不会。”宋清名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静，他好像真的随着这一场复仇精力耗尽，对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个时候陈书谨的通讯器响了，陈书谨接通，是周玉的声音，“陈书谨，你聊完天没，结束了今早过来一下。”周玉语气无奈。

    陈书谨向宋清名解释情况。宋清名神情微妙，“去吧。”

    陈书谨突然走近，她低头拥抱了一下宋清名，“休息一下吧。”她说。

    宋清名僵住了，陈书谨离开后，宋清名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脸，他脸上有些发烫，也就没有看见离去的陈书谨嘴角弯起，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宋清名起身的时候，他的手心还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