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玉贺忱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姚琦梦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些许欢喜的情绪，好像她和玉贺忱的距离更近了。可是当想到玉贺忱的最后一句话时，她才将视线收回眺望远方。

    芳娘的消失是必然的，她公然同芳语阁背后之人作对，后果就是被带走。

    只不过玉贺忱落荒而逃前的那番话，其实是想问她，芳娘背后的执棋人究竟是不是她，而且那样一个市侩的墙头草，为何在被芳语阁背后之人捉走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她招供，是不是她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想到此，她忍不住嗤笑一声：何来什么手段，之所以芳语阁之人到现在都不曾查到她的头上，就是因为芳娘背后的执棋者根本不是她，又或许她只能称之为一个间接的执棋人。

    从芳娘的送上门来，以及与尹娘之间的种种斗争，就看得出这人眼界短浅，聪明有余。连尹娘背后之人是谁都不清楚，就随便在外面去找靠山，先不说能不能倚靠住是一回事，就这靠山能不能对付得了尹娘背后之人都不清楚，芳娘当真见识浅薄。

    所以她对于芳娘的定义从不是信得过的人，既然信不过，那就只能是依照芳娘的性子设局罢了。

    芳娘这人旁的事情满不在意，但唯独在意芳语阁以及同尹娘作对，是以她安插的钱老板故意同尹娘起冲突，为难尹娘。一旦尹娘有难，芳娘必当落井下石，如此一局终成。

    所以就算是芳语阁背后之人再怎么严刑拷打，芳娘都不会说出背后主谋，因为芳娘根本不知道背后主谋究竟是谁。

    不过，姚琦梦也要早做打算，去考量招护院的事情了，毕竟就怕芳娘娇弱之躯受不住的时候，胡乱指证，恰巧曝出她的名字。

    *

    “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当真是冲撞了你。”李婉然拿着一旁脂粉对着镜子上妆，而后招手让身边的侍女将本店最新研制的胭脂水粉摆在一侧。

    今天距离何岑亦被抓那日已经足足过去了七日，或许是知晓姚琦梦在此次事件中所受的委屈，所以先生特地允她今日可休学一天，于是她便早早约好李婉然在这个颜玉斋，试一试最新的粉脂。

    “何止是不长眼，更是不长脑。”姚琦梦略带几分不悦，愤愤地将舀了一勺的冰酥酪放入口中。

    “书生一向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是科举一跃龙门，要么便是入赘商贾。如今他得罪了你，又入了牢狱，无法入赘，又不能科举，两条路都毁了还气什么？倒不如看看这家新上的胭脂，涂上之后当真面若桃李。”李婉然说着便将目光从镜子前移开，忍不住对着姚琦梦展示一下自己刚刚涂好的妆容。

    姚琦梦略带敷衍地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神色没有好转半点。

    这反应倒是让李婉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抬眸询问：“怎么这样神情，可是因为这书生背后的公主殿下？说起来也真是的，公主不思进取不愿上学，一年能上国子监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与你见不了几面，可偏偏因着身份问题屡屡找你麻烦，当真是闲得发慌。”

    这般批评的话语不禁让姚琦梦失笑：“那可是公主殿下，你居然敢这样议论，也不怕她听到治你以下犯上的罪名？”

    “犯上？其他皇子公主都被陛下严苛对待，唯有她，说是宠爱我瞧着更像是后宅中的捧杀手段。”

    那句犯上不过是姚琦梦的调笑之语，不过李婉然的回答却是让她眼前一亮，不愧是和她玩到一处的朋友，有些时候交谈起来就是轻松不少。也正是这般头脑才能让姚琦梦知晓她今日邀约目的的答案，是不是和芳语阁背后之人所想重合。

    不过李婉然毕竟不在朝堂之上，所以所说言论落下一点：清陶的骄纵从来都是特指，当有一家独大，陛下想要打压其一下之时，那家人之中必有一人冲撞清陶公主，而后必被严惩，让众人知晓当今圣上是多么宠爱自己的这个女儿。

    “清陶公主到底是纸做的老虎，从你同我所说的公主多次针对，你却屡屡占了先机，就证明她不足为惧……”

    李婉然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头顶褐色的信鸽落在了姚琦梦身侧帘幔阻隔的窗子上。

    姚琦梦连忙将信纸取出，原是钱老板已经带着凝烟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安家，不过途中总有小人骚扰，只怕要早早假死脱身。

    李婉然狐疑地看着姚琦梦的一举一动，眉头微敛疑惑开口：“公主不足为惧，你我都清楚她的一切，倒是让你这般费心对待的应该是那个书生吧！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背景？”李婉然将手中的胭脂放在一旁，抬眸正视姚琦梦。

    姚琦梦却是下意识地回避了李婉然的视线：“无知蠢货罢了，何来什么背景。”

    她不想让李婉然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就算她感觉到何岑亦可以小视，但是一想到所谓原书的剧情，她就止不住地心中泛恶心。

    即便现在有她从中作梗，何岑亦虽然搭不上李婉然这条线，但是被何岑亦知晓李婉然，让何岑亦惦念着，姚琦梦也是会觉得晦气的。

    可是两个人自童年就在一处玩耍，早已知悉彼此的性格。一如姚琦梦此刻的遮掩惹来李婉然的猜忌，姚琦梦也知晓如今自己的举动让李婉然会对何岑亦上心。

    思及至此，她不禁莞尔一笑红唇轻启：“我知道你是想说，既然都不必在意，何必要大费周折。他的事我还不至于这般费心……”

    说到此她忍不住将手中的纸条在李婉然的面前摇了几摇：“这个则是另一回事，最近京都出来一个钱老板不知你可听说过。”姚琦梦借故转移话题，不过这话倒是成功地转移了李婉然的注意力。

    “钱老板？那可是最近的热门人物，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就算是不想知道也不行。怎么？他是你派来的人？”李婉然脱口而出的话正是姚琦梦心中问题的答案。

    姚琦梦此次邀约李婉然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颜玉斋上好的脂粉，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更想知道的是像李婉然这种自始至终都不曾参与整场谋划的人，会将嫌疑锁定在哪几个目标人物之后，如此也好提防芳语阁背后之人对她下手。

    故李婉然话音一落，姚琦梦眼神之中闪过些许防备，但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佯装镇定地品了一口冰酥烙后轻声道：“为何这般猜测？”

    瞧着姚琦梦同之前无异，李婉然不免有些神色恹恹，瞬间感觉对整个话题都提不起兴趣一般：“能够在芳语阁随随便便就拿出五千两金，这样的人物在京都可是少见。寻常百姓中猜测的也无非是那几家。至于我刚刚会那样问你，只不过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可从没有那份闲心去关心一个青楼女子的去与留，但若你主动提起，那恐怕就算不是你指示，钱老板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怎么？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要不要我帮你下场搅一搅这浑水，让他无法锁定钱老板究竟同你有关，还是同我有关。”似乎是发觉什么秘密，李婉然忍不住俯身过来靠近姚琦梦。

    李婉然之所以有底气说这么一番话，是因为整个京都最富的无非是李家和姚家，不论姚琦梦背后想要对抗的是谁，那人只要想做出一番事业，钱财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除了姚李二家与皇朝权势无关，其他几家可都是有名权贵，若是那人要做什么大事，只能找姚李两家之一做靠山，所以若是李家也下场搅浑这水，那敌对之人必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钱袋子只能得罪一个。

    姚琦梦却是摇了摇头，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不想让李婉然插手，王朝奸细，凌阳质子，敌国皇子这一切的一切牵扯涉及颇广，背后腌臜龌龊事情数不胜数，原书那样的结局她必然不会让李婉然去经历。

    是以听到李婉然的那番问话，姚琦梦果断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自是不会去主动关心一个女子的去留，但是我关心这位钱老板究竟是京都人士背后搞鬼，还是却如他所言是小地方来的人外人。”

    听闻此语李婉然眼里最后一丝兴趣的火花扑灭，她缓缓地坐回原位：“好生无趣，管他什么背后搞鬼、人外有人的，既然同你我无关大可不必在意。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好好地研究一下最近京都盛行的贵女妆呢！”说到此她看了眼身边的侍从，纤细的指尖虚空点了点离她稍远的脂粉，侍从便立刻会意将其递了过来。

    姚琦梦见此唇角流露出不着痕迹的笑意，随后转瞬即逝。她就知道，只要同她无关，李婉然也就不会再提起任何兴趣，这件事也就不必将李家拉下水，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安排钱老板与凝烟假死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