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是必杀技

    那年近秋日,修兵整顿也有段时间了,沈杳与边子遮微服私访,巡视大泽边境。

    两人一人一把刀,衣装简朴,形影不离,时而近时而远,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彼此。

    落日余晖,拉长两人的影子,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年轻夫妻。

    大大小小的水洼盛着红日,长靴不经意踏入激起小涟漪。

    “边副将,我口渴了!”

    沈杳随手抓了几根谷莠子粘在他的头发与衣服上,瞅着他后脑勺上毛茸茸的青草,捧腹大笑。

    边子遮停下步伐,侧过身有些无奈地撇了一眼她,从腰上解下葫芦:“你能不能别玩了?”

    沈杳接过来,用拇指顶开葫芦嘴,眉眼弯弯喝了一小口。

    边子遮摸了一把后脑勺,扯下一根谷莠子,拿手里捏了捏,趁她不注意粘沈杳背后。

    “以牙还牙,”他哼哼几声,挑起眉梢,抬了抬下颌,“你真打算在大泽边境设防线?”

    “不然呢,总不能一直仗着毒雾,大祭司说了入秋后天干物燥,雾气会少很多。”

    边子遮十分自觉地去接,这葫芦刚碰他手,手指还没拿稳就让沈杳迅速拿开。就是招惹了一会儿,勾得他心痒痒。

    叫他拿个空,他低头看她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眼底是欢喜雀跃。

    她总是喜欢在他一本正经地时候逗他玩,眼尾一上扬,边子遮就明白她玩心上来了。

    今日阳光甚好,此行又只他二人,山路偏远,行人二三。

    他得寸进尺地俯身,凑到她面前,一指之隔,嘴角压不住地勾起。

    “给不给我?”

    “给你什么?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她一只手捂着耳朵,大大方方地靠近他一点。

    边子遮没料到她的主动,站直别过脸干咳两声,耳尖烧得赤红。

    沈杳:“你耳朵好红?”

    她逼近一步,微微踮起脚,手指落在他的耳垂上,指腹反复揉搓。

    他抓住她的手,大手覆盖着她微凉的手背,倒像是在引导她揪自己耳朵一般。

    “好烫。你很热?边副将。”她并没有抵触他的逾越,松开手转而反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沈杳眸子里闪烁着光点,满心满眼都是他,尽管没多少真心,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哪有定力抵得住。

    只管脑袋空空,气血上头,不管不顾地把她扯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吐息,“你今日是怎么了?”

    自从那日醉酒后,沈杳总是有意无意撩拨他,小动作一套接一套,让他难以招架。

    他以为是她怕自个撂挑子不干跑了,才对他抱有好颜色。边子遮还以为是他自作多情。

    岂料这段时间她越撩越起劲,明目张胆地用饱含深意的言语刺激他。

    “没怎么,就是瞅你长得好看。”

    他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你是流氓不是,调戏良家男子视为非礼。”

    良家男子?

    沈杳似笑非笑:“哦。”

    尾调就像谷莠子轻轻扫过他的心尖。

    “之前说要保持距离的是你,现在撩拨的也是你,沈杳,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非常急迫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沈杳能感受到他手心发汗。

    “你有喜欢的姑娘。”

    沈杳的眼神直白又坦荡,戳中他的心事,边子遮那点遮掩碎了一地。

    她快憋不住笑了:“她好不好看?”

    “好……好看,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他支支吾吾,脸颊泛上红晕,脖颈深处红一片。

    “那她性格如何?”他的手掌轻扣着她的手,像是在抓着心头至宝,生怕太用力弄疼她。

    “特别好。”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沈杳也有点口干舌燥,“你想不想亲她?”

    此言一出,边子遮猛然松开手,搬出圣贤大道理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哪能乱了规矩。”

    可他们明明共享枕席过,边子遮借着醉意曾经。

    “可你刚刚抓着我的手好久。”

    沈杳继续逗他大红脸。

    边子遮头昏脑涨,才捋清楚她话外之意,“你……”

    “我什么?”沈杳明知故问地笑了一下,“说话,你喜欢的姑娘是不是我?”

    边子遮打死也不承认,有些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正经点?”

    梦里她不是看过了吗?非得要他亲口说出来?

    她不满地哼一声,背手大步往前走,走三步一回头:“好好好,办正经事,边副将你别墨迹了,再墨迹天都要黑了。”

    简直是倒打一耙,到底是谁先墨迹的。

    她在前面走着,步伐轻快,心情特别好。

    他在后面跟着,步伐轻浮,心情复杂。

    明明知道她就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可心里还是在偷偷愉悦。

    他们在山坡背风处燃起火堆,分食干粮,借着满天繁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边防就利用风水搅局,明日开山凿石掉转风盘,聚起毒障,利用地势树木设局。”

    “河流改道怕是更稳妥些。”

    “来不及,入秋枯水,改道后要等雨季才能起效果。”

    “听你的。”

    ……

    耳畔边有溪水潺潺、两三蛙鸣与萤火虫振翅,树叶沙沙作响。

    他伸展长腿,坐在枯木墩上,搓了搓双手,手心朝向火光。

    把他的脸热烘烘成暖橙色,连带着缓和了他眉眼间那一分锋利,神情变得温柔。

    沈杳的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眉宇,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

    虽然不想承认,她的确喜欢他这张脸,说到底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禁忌感。

    毕竟他与师傅就是一个模子。

    在常世的前十几年她不敢肖想,欺师灭祖不敬先师,那档子事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眼前这人就是不一样,既有师傅的脸又有对她胃口的好脾气。

    说实话她这么做是为了设局钓启旻祀,要是没这层意思,她是真有那个与他试试的心在。

    那日过后,她想通了一些事情,既然最后他们都是要分道扬镳,倒不如大胆一点。

    把想做不敢做,把敢做不敢想的全都做了,不留遗憾。

    玩得就要尽兴,不走心也不会伤到。

    边子遮喜欢她,沈杳除了有些好奇外,心里并不抵触。

    反倒喜欢凑上去逗他玩,看着他因为害羞而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样子。

    每每如此,她都会觉得,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有点庆幸,有点得意,又有那么一点期待。

    她已经等不及看他承认对自己的心意的模样,平日跟个小老头似的一板一眼,她可太想看他心猿意马。

    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对她表白心意的少年郎,不过那时年少轻狂,只觉得少年正是雏鹰展翅时,沉溺男欢女爱挺不务正业。

    便一番劝学说得那些个少年郎个个羞愧难当。

    在与边子遮相处十几年后,反倒是咂出些别样的滋味来。

    她没喜欢过什么人,更不晓得喜欢是什么感觉?

    瞅着他莫名其妙对着她的犯傻,下意识的克制,眼神里的隐秘渴求。

    原来喜欢这种情绪可以让冷静自持的人变得仓皇失措。

    晕头转向找不到东西南北。

    沈杳托腮故作天真烂漫瞅着他,那些痴心男女似乎就是这般。

    含情脉脉、眉眼传情似乎也不是很难。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她的行为一直在误导着边子遮的判断。

    “你是为了报复我之前一直偷窥你,所以才想着偷窥回来?”

    其实他发觉沈杳不喜欢后,再也不敢窥视,只是有意无意瞥一眼。

    这回换到他自己,先是有点内疚,又有点欣喜。

    他脸上带着悄悄地期待,眼角眉梢跃上浅浅地笑。

    “算是,推己及人,你有什么感触?”沈杳发问。

    边子遮:“你问我?”

    当然是幸甚至哉,巴不得她多搭理搭理他。

    “你还在生气?”边子遮不确定地试探,见她并没有恼怒,反而神情自若。

    沈杳:“原来我在你心里是暴躁易怒的人,真是有点伤心。”

    她作势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上翘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边子遮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认真道:“你若是没那个心思,就别随意撩拨,万一哪天我当了真。”

    他话就说一半,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话叫人浮想联翩。

    当了真,动了情,那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那就当真呗。”

    边子遮瞳孔放大,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默许他的喜欢,允许他可以去追求她。

    他猝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蹲跪膝盖,心跳加快,眸子里激起千层浪。

    沈杳坐直身子,一只脚往后缩了缩,意味深长地笑:“你想做什么?嗯?”

    萤火虫在他们身边飞舞,两双眼眸里映着彼此的光影。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有回答。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有些话不能太轻易脱口而出,说得太过轻巧,失了诚心,更唐突了你。”

    “所以?”

    “有些话,以后我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我希望能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起码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他的语言像是在对她发誓,眼底那份难得的真诚世间罕有。

    沈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里某处地方开始松动,没来由觉得暖暖的。

    “好,我等着那天。”

    她眼尾的红痣从此刻在了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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