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江破云浑身一颤,耳根渐红,他想撬开叶闯那只作乱的手,可怎么都无济于事。

    他恼羞成怒地瞪着叶闯,已是满脸通红。

    “放手!”

    叶闯不听,反倒箍得更紧。江破云的发梢扫过她的手背,弄得她心痒痒。

    “不放是吧?”江破云抬着下巴,挑衅道,“难不成你想在这就跟我云雨一番?”话音刚落,他觉得双颊微微发烫,自觉气势不够,又往前逼近几分。

    而叶闯坐怀不乱,欣赏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对她而言,这话没有任何攻击性,反倒让她兴奋不已。她勾起嘴角,放开了江破云。

    “不急,有你哭的时候。”

    “我呸,”江破云揉了揉后腰,戒备地看着她,“女流氓。”他白了她一眼,转身开溜,不料被叶闯牢牢地抓住手腕,径自拽向前去。

    黔驴技穷的江破云欲哭无泪,垂死挣扎是他最后的倔强。

    “救命啊——救……”

    叶闯回身,点住他的哑穴,义无反顾地拖着反方向发力的江破云,向簪花弄走去。

    江:自作孽,不可活啊。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终于,江破云在无声的抗议下,叶闯终于让他开了口。

    “你放开我。”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女子占尽便宜,江破云自觉丢脸,浑身上下都憋屈得难受。

    “理由。”

    “理由?”江破云险些气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低头咬牙道,“你一见面就逼迫我陪你,你又有什么理由?”

    叶闯颇不在意,反倒扬起嘴角,将他的手握得更牢。她拉着江破云东窜西窜,滔滔不绝地向他展示自己发现的稀罕物什。

    江破云耐心早就耗空,只不过碍于人多不好发作,一路扯着嘴角陪笑,倒在旁人眼中像是一对情侣,养眼不说,还十分好磕。

    叶闯逛到兵器小铺便走不动路了,专心研究起短刀来。江破云对兵器不感兴趣,歪头盯着叶闯,打趣道:“你一身戾气,又蛮不讲理,若不再学些琴棋书画品茗焚香,怕是这辈子都寻不到一个好夫婿。”

    叶闯闻言,瞥了他一眼,终于松开了手。她放下手中的短刀,转身向隔壁的摊铺走去,挑中了一支琉璃簪。

    江破云轻笑,心想这叶闯再冷酷无情,也不过是少女的年纪,喜欢些金银饰物再正常不过。

    他见叶闯没带行囊,衣服颜色鲜艳但布料中成,全身上下也就刀剑像样,于是捏准了她缺钱。他踱步走到她身边,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故作姿态地颠了两下,“喜欢啊?本公子给你买下了。”

    叶闯笑了一声:“那便赏你了。”

    “哎哟~”江破云高喊一声,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叶闯姑娘,你家夫君若是知道了,不会打我吧?”他见周围人都往这看,故意重念叶闯二字,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为了给叶闯点颜色瞧瞧,他今天就豁出去了!

    可惜这种损招不仅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且见效甚微。叶闯只回身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是受宠了,惊着吧。”然后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那姿态,那气势,仿佛是王要加冕人要飞升,让众人目瞪口呆。

    她是走了,留江破云一个人愣在原地,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了他。

    小贩不耐烦地问:“喂,你买不买?”

    江破云轻咳一声,抓起簪子,扔给了小贩五两银子,扬长而去。

    “还管着钱呢,呸,男狐狸精!”

    “靠……”江破云学着叶闯的步调,一脸黑线地跟在后面,“嚼耳根能不能小点声啊!”

    兜兜转转,二人还是走到了风月楼。

    江破云一望那三个大字,心里就发怵,“先说好,陪你一天可以,但我先声明:一不卖艺,二不卖身,三……”他见叶闯有意往里头走,急忙喊住她,“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界?”

    “已过晌午,我饿了。”叶闯充耳不闻,大步一跨就喊店掌柜上好酒好菜,“再来条鱼,要现杀的。”

    江破云气得牙痒痒,攥紧拳头,一骑绝尘似的踏进店门。

    二人靠门就座,等菜上桌。叶闯细品这一壶醇香的桃花酿,酒杯在手里转了几转,仰头一口吞下。

    江破云左手托腮,右手食指在木桌上有规律地敲打,眯眼打量着她的装束。身着彩绣立领织袍,套龙纹赤红罩甲,腰系金蟒带,别银质长刀,刀鞘镶嵌苍州蓝玉,身背玄铁龙泉,不系剑穗,单用发带束发,不戴繁杂头饰,利落飒爽,酒量非同一般,姿态似武家出身,偏偏形貌携着点文韵,这气质是天底下的独一份。

    “表面上是正气凛然侠肝义胆的女侠,背地里却是个仗势欺人的女流氓……”江破云小声嘀咕,没曾想还是被叶闯听到了。

    “你说什么?”

    “我说啊,咱俩共坐一桌,你却只关心你的酒。”江破云倾身向前,故作委屈,双眸含波,仿佛要勾走人的心魂,“这桃花酿哪有软玉温香秀色可餐?你说是吧,小美人?”

    叶闯才不管那套,她伸出手,拇指扣住江破云的锁骨窝,暗自上了力道,“勾引人的方式虽然不高明,但我喜欢。”

    江破云打掉了她的咸猪手,要不是实在打不过她,他真想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叶闯话不多说,却语出惊人。她要是不口吐虎狼之词,还真就怪了。

    “你……”他刚开口,就被叶闯打断,她食指比在唇前“嘘”了一声,眼神瞟向邻桌的一对夫妻。

    “娘子,你听说了吗?那黑罗刹终于被剿灭了。”

    “全死了?”

    “是啊,听说是被一位红衣侠女……哎,你看像不像坐咱旁边的那位——”男人凑在妻子耳边悄声说道,被妻子拍了一巴掌。

    “行了吧你,别乱点谱。”

    “不过说来也怪,那罗一罗二天生残疾,自从去了后山,竟然变成了健全之人。”

    “身体健全有什么用?那天煞的黑罗刹二十多年来拐走了多少女子!”

    男人叹了口气:“是啊,我听闻黑罗刹盘踞的后山上,常常传来女子的哀嚎,真是凄惨。”

    咔嚓一声,叶闯捏碎了手中的酒盏。她眼神阴翳,眉头紧皱,手臂青筋暴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煞气。

    江破云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冷静,又向邻座的二人颔首道,“二位能否跟我讲讲这黑罗刹?”

    叶闯脾气暴躁,缺乏耐心,但十分听江破云的话。她掏出几个铜板扔在桌上,当作赔酒盏的钱,便一言不发地仰头喝酒。

    男人看向妻子,见对方点头才说道:“二十三年前,从后山窜出一帮壮汉,他们留着黑胡,力大如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人称黑罗刹。其中有不少人原先是缺胳膊少腿残障,竟然奇迹般生出胳膊和腿脚来。听后山附近的村民说,山上常在夜里传来女子的惨叫,但平日里又不见有女子出没。大家都怀疑黑罗刹白日里强抢民女,夜里以虐杀她们为乐。”

    江破云看了叶闯一眼,见她垂头不动,又问:“也就是说,被掳去的女子全部惨遭毒手?”

    夫妻二人不言,只叹了口气。江破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禁为这些往死的女子惋惜。

    “王家与黑罗刹有何仇怨?”叶闯放下酒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她方才与黑罗刹对峙时,对方曾放狠话,说要让她跟王家一个下场。叶闯猜测王家与黑罗刹也有一段渊源。

    男人向四周看看,悄声道:“这王家原先是乐善好施的富贾豪绅,家中只有一个独子王富秉,二十三年前被黑罗刹给灭了,全家上下一个不留!”

    “不过说来也怪,这黑罗刹出现不久后,王家就惨遭灭门,老一辈都说跟那刘齐天有关……”男人闭上嘴,看向四周,“旁的我也不敢多说。至于王家被灭的真相,我们也不清楚。”

    叶闯点头道谢,招呼江破云吃饭。两人不作言语,埋头苦吃。吃饱喝足后,江破云主动结了账,跟着叶闯不知所去地闲逛。

    不知不觉中,二人竟一路走到了江边。一轮红日西下,染红了天边江面。

    “二位爷行行好,照顾照顾我这生意吧——”

    叶闯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坐在路旁,他只剩一臂,半张脸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他脚边有一个破烂的竹篮,篮里盛着几把折扇。

    断臂人挥着仅剩的那只胳膊,不停地鞠躬,“行行好,行行好……”

    叶闯手一挥,不耐烦道:“行了!我们买。那位付钱。”

    那位面色稍沉,从怀里拿出钱袋,见他可怜,便多给了点银子,“拿着,买件好衣裳吧。”

    断臂人双眼含泪,连声感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他似乎觉得诚意不足,又补上一句,“祝二位爷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江破云无语凝噎,嘴角抽搐,硬是挤出一个礼貌的笑脸。

    叶闯暗爽,从篮子中随便挑了一把,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扭头便走。江破云咬牙跟了上去,不爽道:“得意什么,我才不跟你白头偕老呢!”

    望着离去的二人,断臂人垂下头去,拎起脚边的竹篮,向反方向走去。他双唇颤抖,双目无神,说出的话却如此狠毒,“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这张脸能恢复原状,否则绝不会杀你们……”

    “谁让你们非得出风头,活该……活该!”

    半个时辰后,江边。

    叶闯见江破云走累了,于是借了渔家一叶木舟。此时天色已沉,皓空如洗,云影流光,江面泛起层层云雾,缀有星辰,似仙境一般。

    二人行舟,从洛江一路顺流而下。寒意渐起,山谷静谧,晚风化浪,托着一叶扁舟缓缓前行。

    江破云倚在舟沿,眯着眼,似是醉了。

    “我还未曾问过你籍贯何处。”

    “越陵。”

    他眉头一皱:“越陵……那你是否听说过九品堂?”

    “九品堂堂主是我爹,”叶闯见他一副宛如晴天霹雳的表情,挑眉问,“有问题?”

    “不敢不敢,原来是九品堂的小堂主,幸会幸会。”江破云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大跌眼镜。

    怪不得“怀瑾”一名如此熟悉,原来是那九品堂小堂主!传言那小堂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明眸善睐温良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面前这位语出惊人桀骜不驯的叶大侠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这传言堪比诈骗啊!

    不过这九品堂财力不浅,怎么这叶闯混成了这副模样?

    莫非……

    “你是偷跑出来的?”

    这一问倒是拿捏住了叶闯的命脉,她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你怎么知道?”

    江破云不答,只是轻笑,他朱唇轻抿,鬓边碎发随风飘荡,扰乱了她的心弦。在他身后,一束烟花蓦然绽开,划亮了整片夜空,又向远山坠去。此时此刻,他眼中好似银河翻滚,花火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给这出尘不染的谪仙染上了几抹烟火气。

    在一呼一吸之间,叶闯已在他眸中旋起的银河星雨里淋了百遍。

    春风沉吟,舟上人摇摇欲醉。夜风如许,万花飘零,百转千回,凝落于碧水之上。

    “落花百转乘一叶,清风扶浪随千江。”

    叶闯一瞬间愣住,她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从他在簪花弄神仙般落到自己身边开始,她已然乱了阵脚。

    她想吻他,欺负他,让他失态,听他喘息。

    ……可吻又是什么?

    这一颗从未有过情动的心,到底懂不懂得爱?

    是天赐良缘,是一见钟情,还是无心之人无师自通、从一而终的心动?

    她想知道。

    叶闯试探着,慢慢爬到他面前,怔怔地望着他的眼底。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叶闯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自己耳畔撩拨,暧昧不清,进退两难。

    “你想亲我?”江破云脸上泛着异样的红,他姿态不变,附耳轻言,“试试看。”

    那就试试。

    这样想着,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低头,谁知江破云将头猛地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用力过猛的叶闯终究是出师不利,一头扎进江里。

    江破云刚想开口嘲笑,还没能坐起身,就被叶闯掀进水里。江破云在水中挣扎,所幸抓住了侧翻的小舟,将头探出水面,他口鼻呛水,难受得咳了一阵。

    叶闯水性极好,只露个脸,在一旁得逞地笑。

新书推荐: 明天见 暴力公主横扫星际【搞笑版】 见花 关于嫁给王爷却发现王爷不是王爷这档子事儿 天降大师妹 剑出西门 寸昭 向佛 雉朝飞 悦来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