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信是在门边捡到的?”薛玉嫣重复一遍青云的解释,沉吟,“在我之后出门的只有萧小侯爷和祁二公子,这两位……”

    都是秦北衡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封书信是不是秦北衡亲自截获,但薛玉嫣可以肯定,他对南临与秦北溪私下往来的事完全知情。

    “待事成之后,沙州与永定城归南临。提前贺越王殿下登基,迎娶佳人,万千之喜。”薛玉嫣反复看了几遍,结尾令她明艳眉眼不自觉蒙上淡淡愁绪。

    “越王殿下怎么会通敌叛国?他分明干净纯粹,心怀天下。”她自言自语,目光却钉在青云身上。

    青云垂着头不敢说话,听到这恍惚片刻,才小心道:“姑娘也不必太难过,至少信还不在太子殿下手里。”

    薛玉嫣抿嘴不言。

    她应该将信归还给秦北衡,毕竟是太子属下遗失在这里的东西。可是只要她交出去,秦北溪必死无疑。

    就在薛玉嫣的思绪杂乱无章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陈幽儿娇媚柔婉含情脉脉的声线:“小嫣儿,你在不在?”

    薛玉嫣沉默,只觉得这话问得格外多余。

    毕竟庭院大门都没关,装模作样敲正堂的门扉,摆明了知道她在。

    她只能眼疾手快将信往袖底一塞,装作若无其事转身坐到桌侧,端起早已冰凉的茶水:“陈姐姐请进。”

    一阵香风扑面,陈幽儿轻移莲步,慢悠悠从屏风外转了进来。

    “嫣儿,听说你落水了,姐姐甚是担心,特意过来看看你。”陈幽儿眼下青黑,神情疲惫,显然是一宿未眠,强撑着微哑的柔软嗓音,笑吟吟走到桌案另一侧。

    “如今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姐姐关心。”薛玉嫣垂下眸,不留痕迹避开了陈幽儿伸过来要抚她额头的手,“姐姐昨夜没睡?”

    “太守大人遇刺,在没洗清嫌疑之前,怎好擅自离府。”陈幽儿苦笑一下,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还好事情解决了,姐姐在你这待一会儿,就回明风阁补觉。”

    薛玉嫣眼底这才缓缓涌上惊讶:“徐太守遇刺了?”

    “你不知道?昨晚的事,引得太子殿下都到了,可惜——”陈幽儿又打了个呵欠,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对了嫣儿,我看这位太子殿下,怎么有几分眼熟?”他不动声色问薛玉嫣,“我与太子从前见过吗?”

    “不知道。”

    “嫣儿,你好冷淡。”陈幽儿瞬间委屈起来,狐狸眼直勾勾盯紧了薛玉嫣,“姐姐可是担心了你一整夜。还亲自杀掉那两个侍女,替你报仇雪恨!”

    氤氲满室的幽幽余香里,薛玉嫣一双晶莹明眸静静看着陈幽儿。

    “姐姐,人证当然要留活口审问,怎么把她们除掉了?”

    陈幽儿面色倏忽一僵。

    似乎没想到薛玉嫣会是这个反应,他愣了半晌,嘴角勉强牵起笑容,拍了拍头懊恼道:“瞧我,一时担心竟乱了分寸。你说的有理,不过区区两个小侍女算什么人证,她们跟太守遇刺的事也没干系,没了就没了。”

    薛玉嫣也不知相信与否,只垂眸乖觉道:“哦。”

    昨夜见陈幽儿献舞,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似有若无的异样感终于在听见陈幽儿这番话时达到了顶峰。

    陈幽儿到底在做什么?

    献舞必然别有目的,如今又将两个泄露太守府秘密的小侍女除掉,这令薛玉嫣不得不怀疑,陈幽儿是与太守或那位姨娘伙同起来,密谋着什么。

    陈幽儿此时满心激动,丝毫没察觉出薛玉嫣的想法,只顾按照原计划,徐徐开口:“嫣儿,姐姐今早收到一封京城明风阁传回的密报。”

    “云阁主从你离开京城那日开始,就失去了所有音信,至今下落不明。”

    话音刚落,薛玉嫣骤然站起身!

    她脸上终于不再是无波无澜、若有所思的神色,杏眼滚圆,语调急切:“不好!云姐姐是被太子殿下扣住了!”

    “什么情况?你知道云阁主在哪?”陈幽儿装作毫不知情,唯独语气跟着急促起来,“你可知云阁主消失后,明风阁都乱作一团了!明风阁夹在京城各方势力中间,本就岌岌可危,如今有人浑水摸鱼,趁机下场夺权,总部起了内讧!”

    “明风阁的意义你也清楚,不只是云阁主一人的心血,绝不能在太子殿下与越王殿下对峙时被毁掉!嫣儿,你要想想办法呀!”

    陈幽儿的连声斥责果然对薛玉嫣有效,她脸色惨白,怔怔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只能伸手扶住木柜。

    “都是我。若不是为了救我出去,云姐姐也不至于被太子殿下捉住!”

    太子手下有玉玄阁。一山不容二虎,玉玄阁与明风阁性质相近,想必平日里就是水火不容,如今更巴不得明风阁出事。

    纵然云折歌与佑宁交情好,但交情能抵得过太子殿下的命令吗?

    云姐姐之前还频频往太子府传信,试图救她出去,早已经触怒了秦北衡!

    薛玉嫣头脑一片混沌,不知是不是残留的麒麟毒引起了反应,让她呼吸都带着颤抖,抬手捂住疼痛的穴位,艰难道:“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无论如何,求他放走云姐姐。”

    她认了,就算再回到京城太子府又如何?保住明风阁才是最重要的!

    在薛玉嫣身后,陈幽儿轻轻扬起嘴角,随即又迅速将笑容压了下去,走过去扶住薛玉嫣手腕,轻叹:“委屈你了,小嫣儿。”

    他语气中满是心疼,动作轻微,无声靠近,静静立在薛玉嫣身后。

    虽然只轻轻握住了纤细手腕,但他整个人护着薛玉嫣,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遥遥望去,仿佛从背后拥抱着她。

    薛玉嫣仍旧面无血色。

    麒麟毒幽幽发挥着余效,与陈幽儿急迫的倾诉交缠不休,让她根本无暇去想,也想不起来——

    两人在永州明风阁重逢时,陈幽儿说过,云折歌前几日还用飞鸽传书与他联系,让他保护好薛玉嫣。

    薛玉嫣从京城到永州花了二十日,若是二十日内云折歌始终没有音讯,哪来的机会与陈幽儿飞鸽传书?

    陈幽儿安抚好了薛玉嫣,亲眼盯着她回房休息,这才出了望水巷。

    他的属下就等在马车前,见了陈幽儿,恭恭敬敬弯腰行礼:“阁主,永州太守请您过去。”

    陈幽儿冷冷弯唇,嘲讽一笑。

    “太守大人不是说夜宴能一举除掉太子殿下吗?怎么最后让他安全无虞回迟州去了?总归我是不可能再相信太守大人的,咱们各自为战吧。”

    他说完,满心怨气放下车帘。

    那场夜宴简直是他当上阁主以来参与的最失败的一场鸿门宴!

    太守原本计划着让他扮作舞女,献舞时伺机刺杀太子殿下。

    但秦北衡是什么人,能被他陈幽儿刺杀成功,那还当什么太子?

    因此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靠近秦北衡,还没等动手,就被秦北衡按着琵琶,警告他滚远点儿。

    陈幽儿当然没打算放弃,结果伸手一摸,藏在袖底的匕首以及琵琶内侧的毒箭竟然早就被对方悄无声息抽了出来,面无表情折断,一把拂到桌下。

    后来的一切更是意外。原本永州太守想着,如果陈幽儿刺杀不成,就等宴会结束后邀请秦北衡游园,趁月黑风高再派人行刺。

    哪知道秦北衡会主动入局,刺客还没埋伏好,他就已经进了后园。众人反应不及,临时围攻,最后反而尽数死于秦北衡之手。

    陈幽儿献舞结束,急匆匆赶到原定的行刺地点时,只见满地都是刺客尸首,太子浑身上下安然无虞,只有手腕轻微擦伤,已经将剑冷冷横到了永州太守颈间。

    若不是小嫣儿出事,永州太守能不能活过昨晚都不好说。

    至于太守遇刺,自然是假的。

    那时秦北衡的属下守着府邸,徐太守逃不出去,格外着急。

    最后想到秦北衡离开太守府就肯定不会再回来,索性以遇刺为由,一方面用这个借口极力澄清刺杀不是自己人所为,一方面打着请医官的名号,准备偷偷给叛军副首领报信。

    哪知秦北衡不仅重回太守府,还顺手带着几个医官一起登门,彻底堵死了太守报信的路。

    太子殿下当时站在假装受了重伤的永州太守榻边,笑意潋滟,抱着双臂凉凉警告:“孤诚心与太守合作,若不识好歹,这永州城换个人掌管也是一样的。”

    立刻就把永州太守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连装病也不敢了,径直爬到秦北衡身边连连叩头:“太子殿下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下官必定诚心诚意,协助太子殿下击退叛军!”

    陈幽儿只要想起那场景,就慢悠悠撇了撇嘴角,嫌弃不已。

    这么容易就被秦北衡吓得六神无主,真是个废物!

    与此同时,一辆青篷马车正吱吱呀呀驶过崎岖泥泞小路,向迟州飞快驶去。经过水坑时,车身剧烈颠簸起来,硬生生把萧长贺从睡梦中惊醒。

    他揉了揉眼,只觉浑身上下快要散架似的,无处不疼。

    “念越,不是我说你们,就不能挑条好路走吗!”萧长贺没好气地朝外喊,“当活靶子本就辛苦,你们再颠,还让不让小爷睡了?”

    秦北衡那厮连夜纵马回迟州去了,留下他堂堂萧小侯爷,居然要假扮太子,坐马车颠簸回迟州。

    这破马车走得比驴车还慢,刺客还一批接着一批,最要命的是路况——

    咣当一声,又是个大颠簸,马车差点散架不说,萧长贺跟着险些摔出去。

    他怒气冲冲抬起头,只听念越在前面高声回应:“没办法啊萧小侯爷,您忍忍吧,前面就是迟州城门了,咱们待会儿就到!”

    “你说什么?”萧长贺眉眼暴躁,吼了一嗓子作为回应,“车轱辘吱嘎吱嘎的像个破锣,小爷什么都听不见!”

    护远面无表情掀开车帘。

    “侯爷,您再喊,左侧树林里的刺客就会立刻锁定目标,一箭毙命。”

    萧长贺一个激灵,瞬间鹌鹑似的缩到角落里,紧紧闭了嘴。

    他不敢再叽叽歪歪,又无所事事,伸手在腰间摸索着,打算好好“欣赏”一下秦北溪的罪证。

    下一秒,他差点像只炮仗似的从马车内蹿出去!

    他千里迢迢不辞辛苦从京城一路揣到永州的信——

    居然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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