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哦?侯爷把二弟的书信遗失了?”迟州城郊军帐内,秦北衡以手支颌,笑意薄凉。

    萧长贺怎么会不熟悉这种笑,自然明白太子殿下是真的心情不好,一时局促地拢了拢袖。

    “昨日还在臣身上,来迟州的路上,就没了。”他难得没有骂骂咧咧,狭长眉眼紧紧敛着,脸色灰败,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大错,“求殿下责罚!不,臣下去自领一百军棍,然后带两个侍卫沿来时的路回去找!”

    他转身提步往外走,身后冷冷一声:“站住。”

    “一百军棍,命还要不要了?”秦北衡声音虽凉,脸色却算得上温和,“孤还指望你打头阵,这回先不罚了。”

    萧长贺一时大为感动。但感动过后,他咬紧牙关,目光越发坚定:“殿下向来军纪严明,丢失了如此重要的书信,臣罪该万死,不可不罚!不必因为关系好就宽宥臣,若这次不罚,将来殿下还怎么服众?”

    “哦,侯爷想多了。”秦北衡眉目舒展,好整以暇道,“侯爷不会以为,孤敢将原件交给你贴身携带吧?”

    “侯爷丢的只是抄录备用那份,真迹还在太子府。区别是假信没有南临将军的私印,很好辨认。”

    “……”萧长贺想骂人。

    亏他还真情实感担心了半个时辰,生怕秦北衡一时震怒劈了自己!

    敢情这位从头到尾,都在这耍他玩呢!

    “我们神机妙算的太子殿下,下回有事能不能先跟我串通好啊!方才臣魂都吓没了!”他咬牙切齿道。

    “自己看不出真假,怪谁?”

    萧长贺脸差点气歪,正要冲上去拍桌子,秦北衡早有准备,幽幽道:“临时借来的桌案,拍裂了侯爷赔偿。不多,也就三百贯。”

    萧长贺顿时一个闪身,冲到桌案前还硬生生把手背到了身后。

    “殿下这是敲诈!京城一座宅子也就这个价!”他再度咬牙切齿。

    “没办法,孤就喜欢敲诈别人。”秦北衡气定神闲,指节轻叩了下桌面 ,“坐吧,正好两件要紧事要告知侯爷。”

    “什么事?”萧长贺冷哼一声,撩袍坐下,“别说叛军已经被殿下灭了,臣可不想刚来就打道回府!”

    “侯爷放心,打道回府是不可能了。”秦北衡将放在一旁的茶盏递过来,眼看着萧长贺端起来连灌几口,这才不急不缓道,“孤的亲兵里出了叛徒。”

    萧长贺一口茶水猛地喷在地上,呛得他低头连连咳嗽,又手忙脚乱拍打着衣袍,半晌才缓过劲:“什么?居然有人敢背叛太子殿下,嫌自己命太长了?”

    震惊过后又忍不住拍腿哈哈大笑:“想不到殿下也有今日啊,臣还以为殿下手中只出忠臣,绝不可能背叛呢!”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永州太守已经与南临叛军联手,将来必定背后偷袭,侯爷若是见了永州太守,切勿认成自己人。”

    秦北衡神情淡淡,既不惊讶,也没因为萧长贺的笑声而生出半分羞恼,只从容不迫向后靠了靠。

    “永州太守什么时候也背叛了?臣记得行军到半路时,太守还派人前来表忠心。更何况进了永州后,太守还宴请咱们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叛军副首领还在永州,若太守是咱们的人,在叛军眼皮底下宴请孤,跟公然挑衅有什么区别?”秦北衡指尖搭在厚厚一沓密报上,眉眼与信纸如出一辙的苍白冰凉。

    “再一个,咱们潜入永州时,对外放出的假消息是刚行军到庆州。太守却当天来邀请孤赴夜宴,可见他根本就没收到假消息。也就是说,跟太守通信的人并不知道孤私下往外放了假情报。”

    “殿下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为何要去?”萧长贺皱眉,“而且还带了越王妃去。”

    秦北衡冷笑,抱着双臂:“本来只是怀疑。在府上经了刺杀就什么都知道了。孤后来倒是给了他将功赎过的机会,可惜太守没抓住。这回误打误撞听说一桩见不得人的秘闻,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所以为什么要带越王妃去?

    萧长贺尚还迷惑着,见秦北衡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也就没再主动提,话题一转,问:“背叛殿下的亲兵,抓住了吗?”

    “抓?为什么要抓。”秦北衡漫不经心站起身,“不着急,留着还有用,孤还指望他能多传几条消息出去,正好省了再另设局。”

    “侯爷一路奔波辛苦,回去歇着吧。护远,过来,有任务交给你。”

    护远一身黑色劲装,脸色肃然,按着宝剑快步上前:“殿下。”

    “这一路意图对马车行刺的共十八批刺客,都被属下拦住了。其中十拨出自永州太守之手,六拨是叛军,还有两批刺客是陈幽儿的人,不过似乎没有得到明风阁授意,属下推测应该是陈幽儿自己动的手。”他一板一眼禀报。

    帐中无人,秦北衡负手瞧着挂在身后的行军图,半晌,低低一嗤。

    “他算什么东西。”

    护远认真道:“属下不敢妄言,但是斗胆劝谏殿下不要轻敌。”

    秦北衡半晌,才回之以轻笑:“你说的对。孤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背叛孤?”

    “贪图蝇头小利,鼠目寸光之辈,自然容易中离间计。”护远以为秦北衡说的是亲兵与永州太守通信一事,“殿下不要心软,该除掉就除掉,省得扰乱军心。”

    “那佑宁呢?”秦北衡幽幽问。

    护远没想到会突然提到佑宁,一时噎住,沉思半晌,才冷静道:“属下同样不敢妄言。只是佑宁阁主跟着殿下时日已久,比属下和念越都早很多,于情于理都不该背叛。”

    “他是孤小时候从路边捡回来的乞儿。那时还没有名字,后来孤被祁家安排在永州,他也跟着孤,才有人为他取了名。”

    秦北衡目光落在插着小旗的城池上,沉沉注视着“永州”二字:“永州风调雨顺,种什么都能活。孤随手机栽的庭梧,当初只有一臂粗细,如今也扎根了。佑宁的名字就源于那棵风一吹晃三晃的庭梧,所以叫秦小树。”

    “佑宁阁主的名字略显敷衍。”护远面无表情看着秦北衡清冷背影,只觉得自家殿下似乎又消瘦不少。

    “是啊,敷衍。但那时他忠心耿耿,是孤可以交付后背的人。现在,不好说。可惜啊,很久没有谁唤过他这个名字了,就像孤与他,也渐行渐远。”秦北衡摇头笑了一笑,从容道,“至于为什么后来改了佑宁……大抵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孤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归来罢。”

    “属下的名字,也有什么意义吗。”护远沉默片刻,岔开了话题。

    “有啊。”秦北衡慵懒一笑,眸光戏谑,“你想要什么典故?唔,让孤想想,是‘浮云护月’、‘望月怀远’。还是‘腻云低护秦树’?”

    护远就算再不通文墨,也能听出来主子在戏弄他,一本正经道:“属下可不护着佑宁阁主。殿下不说,属下就当是戍边护远的意思了。”

    秦北衡眼底涌上一抹复杂,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这回开战,你来做前锋,孤信不过旁人。”

    他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护远,孤近来总梦见与你们走散了,有些……怕。若真有那么一日,孤身陷囹圄,必定先替你铺好路。”

    —

    “姑娘,别打转了。总归陈阁主不许您去迟州,您就在这安安心心等着太子殿下,他过几日必然会来找您。”

    青云坐在庭前摇着扇子纳凉,对急得团团乱转的薛玉嫣表示十二分的不理解。

    薛玉嫣停下脚步:“你如何断定他会回来?”

    青云一耸肩。

    她们家姑娘可还在这呢,太子临走前那担心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心知太子早晚还要回望水巷。

    她绕过薛玉嫣,将大门敞开通风,远远瞧见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一路说笑走来。

    “哎楚兄,你听说了吗?越王殿下遇刺了!”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玉玄阁阁主做的,行刺完想逃跑,被越王殿下抓住了,真是不自量力。”

    青云愣了愣,嘴唇一抿,紧走几步拦下了那两人。

    她心跳快如擂鼓,鼓起勇气道:“两位公子,冒昧问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越王殿下如今还好吗?”

    她声音清脆,薛玉嫣听见了也就走过来,一双杏眸疑惑地看向两个书生。

    蓝衣书生当即摆摆手:“机密,机密!这可是妄议朝廷,说了是大罪,在下不敢!”

    白衣书生跟着附和:“就是,再说如今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哪能胡乱传言?”

    薛玉嫣眼神微微一转,示意青云。后者心领神会,伸手将碎银子塞进蓝衣书生手中:“公子,我们也就是随意打听打听,绝不外传。”

    蓝衣公子思考半晌,这才勉为其难道:“哎,我这也是从馆驿打听到的,是京城来的行商亲口告知,只告诉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他朝青云和薛玉嫣走近一步,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据说行刺越王殿下的那位玉玄阁阁主,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伪造了越王与南临往来的信件想陷害亲弟,越王无意间得知,念着手足之情不愿声张,就想悄悄去太子府要回来。”

    “结果呢,太子殿下接到消息,当即发了火,令玉玄阁主行刺越王殿下,一定要取他性命!二位姑娘评评理,这事难道不是太子殿下有错在先?不顾及手足之情,肆意杀戮,哎,若不是太子急着亲征,恐怕就要亲自动手了!可怜越王殿下受了重伤,至今仍生死不明!假信非但没要回来,还被太子的人送到了永州,打算等太子殿下回京再行陷害之事!”

    青云听得心惊肉跳:“那越王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不知道。”蓝衣公子摊开手,“不过越王殿下遇刺时,侍从居然听到玉玄阁主说——”

    “越王殿下霸占了他家主子看上的姑娘,这是夺妻之仇,不可不报?”

    薛玉嫣眼底蓦然燃起一股烈火,攥紧了指尖!

新书推荐: [猎人]当我打开了幸运挂之后 (网王)在超能力王子们的世界追寻命中注定的偶遇是否弄错了什么 橘子汽水味的夏天 社恐炮灰她只想摆烂开溜 古代采药养家日常 好险,差点就脱单了 拆穿 娇养 【哪吒】算什么大神仙 素未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