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如果让秦北衡注意到她手上的信纸与玉玺,以他的敏锐程度,立刻就能猜到薛玉嫣要做什么。

    这会儿薛玉嫣最担心的问题有两个。秦北衡有没有听到她的上句话,以及如何才能不让秦北衡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什么。

    秦北衡今日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将昨夜争吵一事轻飘飘掀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子殿下给了台阶,她不能不用。

    薛玉嫣心脏砰砰直跳,若无其事将手中玉玺放在身边,全程没有垂眸看一眼,目光紧紧盯着秦北衡。

    “臣女在说启程回京的事,如今就等着殿下了。此时出发,自然来得及。”她语气如常站起身,“青云,别急着收拾了,快去给殿下倒茶。”

    青云是个机灵性子,收到薛玉嫣暗示,当即装作若无其事,蹲下去将信与玉玺无声塞进袖中,盈盈道:“是。”

    她折回身往堂中走,身后蓦然传来淡淡一声。

    “站住。”

    彻骨冰凉顿时贯穿了薛玉嫣全身,紧张与不安胡乱冲击着五脏六腑,带起指尖细细的颤意。

    青云不敢不停,她转过身,艰难挤出一丝惨白的笑:“太子殿下,您要什么茶?”

    “方才越王妃看的什么?也拿过来给孤瞧瞧。”秦北衡漫不经心道。

    薛玉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故作镇定道:“不过是陈姐姐的飞鸽传书,问我是否平安罢了。怎么,殿下连姐妹间的私语也要过问吗?”

    “姐妹?”秦北衡似笑非笑,“越王妃确定?”

    薛玉嫣想起陈幽儿衣领下若隐若现的喉结,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但是这句话却实在难接,一是因为陈幽儿昨夜刚出现过,提起他无异于挑起旧事,二是提起姐妹薛玉嫣就不由自主想到云折歌,越发烦躁。

    她干脆转头催青云:“贵客前来拜访,愣着做什么?去给殿下斟茶吧。”

    “不着急,先给东西拿给孤过目。”秦北衡闲闲道,“看完再斟茶也不迟。”

    若是念越在此,高低得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自家殿下不仅没道歉,还先为难起薛姑娘来了。

    这是和好的方式吗!

    然而很快就有人替他吐了这口血。

    “哇——”

    一大滩鲜血喷出来,落在秦北衡身侧,他立刻闪身避开,嫌弃地皱了下眉,回过头。

    徐影念跌跌撞撞从外面闯进来,连路都走不稳了,趔趄两步就一头往门上栽。

    好在她反应尚快,伸手猛地撑住一旁门槛,又趔趄几步,摇摇晃晃靠着薛玉嫣庭院的大门站稳,尖声叫道:“祁哥哥!快走啊!”

    秦北衡漫不经心掀起眼,睨着她狼狈情状,越发嫌弃地皱眉:“怎么了?”

    “宁家,宁家派了死士要伏击殿下!”徐影念艰难咳嗽两声,鲜血将衣襟染得通红,“我跑出来报信,差点没被湘杏郡主的人砍死!”

    她背过身,只见几道深不见底的长长刀伤贯穿了整个背部,伤痕触目惊心。

    薛玉嫣轻“嘶”了一声,急急赶过去扶住她。

    “我这儿还有瓶金疮药,你赶紧包扎下伤口!”她将之前秦北衡给她的小瓷瓶塞进徐影念手心,丝毫没发现秦北衡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疏冷。

    徐影念接过药,眉眼仍然惴惴不安,喘了口气道:“我的伤……不要紧,死不了!殿下还是快走吧,他们跟湘杏郡主保持着联络,如今知道我前来报信,只怕不久就要杀过来了!”

    秦北衡的重点放在她话尾无意带过的细节上:“湘杏郡主?她没死?”

    “她命硬,祸害遗千年,哪儿会那么容易死!”徐影念没好气道,“听说昨夜最后被弓箭手的头儿给救出来了,好多郎中被找去救她呢!”

    秦北衡拧了眉,神色沉沉,冷声道:“孤若是就这么走了,倒是留下个隐患。”

    “那也不能任由宁家迫害殿下啊!”徐影念急得泪水藏在眼底打转,“我听说殿下昨夜就受伤了,薛玉嫣,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

    没有,还跟他吵了一架。

    薛玉嫣短暂地生出几分心虚,随后才恢复如常,冷静道:“只有宁家?没有其他势力参与?”

    “好像还有苏家,不过昨晚苏家被人一锅端了,也就宁家手上还有一批死士。”

    徐影念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想起宁家还是她外祖家,顿时更加愧疚。

    “你护着越王妃出城。”秦北衡当机立断,“徐姑娘在永州的身份地位无人不知,想即刻出城轻而易举。出了永州三十里,萧小侯爷大概已经行军至此,自然会接应你们。”

    “殿下您呢?”徐影念面色雪白,也不知到底是失血过多,还是被秦北衡这一番话吓的。

    秦北衡轻嗤:“孤?用不着你担忧。熟悉的人留在这,才会让孤分心。”

    徐影念抿了抿嘴,掩下满心担忧与不甘,应道:“那行!薛玉嫣,你快把自己包袱收拾好,咱们这就走!”

    薛玉嫣没答话,回头看了一眼,青云果然早已躲到房中不见踪影,她这才放下心。

    “越王妃走,你的侍女留下。”秦北衡却在此时冷冷道,“方才的东西还没交给孤。”

    “我这就让她呈给殿下看。”薛玉嫣只怔了一秒,随即坚决道。

    让青云留在永州?那岂不是让她一个人身陷危险!

    “不行。”秦北衡断然拒绝,“孤必须留一个人。”

    薛玉嫣没说话,像是无声的反抗。

    秦北衡分明是以青云为要挟!当日他给秦北溪下毒,就是以她为质;如今他怀疑她,竟要以青云为质!

    可是永州分明危机重重!

    两人僵持中,青云却已经提着小包袱从房中出来,递到薛玉嫣手里。她眼圈有些红,声音却格外坚定:“姑娘别担心奴婢,奴婢不会有事的。”

    她别过脸假装拿袖子拭泪,却在衣袖遮掩下,用口型无声地对薛玉嫣说了两句话。

    “信和玉玺都在包袱里,奴婢呈给太子殿下的将会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奴婢会保护好自己,姑娘别害怕。”

    薛玉嫣握紧青云的手,那只手不出所料已经冰凉。她努力想要传递给青云一点温度,然而握了片刻,又不得不因为时间紧迫而松开。

    “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徐姑娘,咱们走吧。”她抬了下眸,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离开的机会。

    信留下来了。

    只不过……是用青云交换而来的。

    她不会浪费掉这封青云辛苦保护才得以留下的,宝贵至极的假信。

    天色阴沉,闷雷阵阵,黑云裹挟着闪电,低而重地压在城门之上,令人几乎透不过气。

    永州城门内外都有重兵把守,显然是得了太守密令,不准随意放可疑人物进出。

    正因如此,出入永州的百姓比平日少了很多。看见遥遥驶过来一辆马车,守卫们瞬间打起精神,十几双眼睛盯紧了来人。

    车夫勒住马,恭敬地压下身行礼,立即有身披重甲手执长矛的年轻守卫走上前,例行搜查马车。

    统领所有守卫的城门校尉长身玉立,抱着沉重仪刀站在不远处,眉眼倦怠,然而深邃眼眸一眨不眨,专心凝着那只伸出马车朝守卫递文牒的手。

    十指纤纤,玉腕纤细雪白,染着凤仙花的艳红指甲格外夺目。

    离马车最近的小守卫最先皱起眉:“这车上有两位娘子,文书怎么只有一份?”

    这简直是最明显的漏洞,可徐影念出城是临时决定的,根本没有时间为她准备出城文牒,交给守卫检查的自然只有薛玉嫣那一份。

    另一个守卫立刻满脸严肃,显然是要抢头功,迅速走上前掀开车帘,厉声道:“没有文书的,滚下来!”

    他对上徐影念怒气冲冲的艳丽脸庞。

    徐影念根本不怵,气势十足道:“你们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

    守卫眯眼打量一下,显然不认识,伸手粗暴地将徐影念扯下马车。徐影念被拽得踉跄几步,待站稳才拍拍裙摆,没好气道:“一群废物!”

    薛玉嫣此时绝不能现身,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认出来,谁也走不掉。徐影念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愿意被拉下来。

    方才那个守卫正要扯着徐影念去领功,一声“慢着”喝止了他的脚步。

    守卫身后挤过来一个服饰略微不同的人,大概是队正之类的小吏,此时眼睛微微睁大,惊诧不已,半晌才道:“……徐姑娘,怎么是您!”

    “废什么话,是我怎么了啊?”徐影念因为心虚,立刻抬高了声音,“本姑娘自然知道此时情形严峻,但受了爹爹嘱托,今日要送旧交出城!这么着,我就出城半个时辰,送到城郊就回来还不行吗!”

    队正犹豫片刻,但想到徐影念是太守千金,肯定不会节外生枝,反倒不放人才会触怒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小姐。

    他毕竟还要讨好永州太守,权衡一番,顿时笑得谄媚:“徐姑娘言重了,有太守大人的嘱咐,还要什么文书?放行!”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抢功那个更是满脸不甘。但队正发了话,他们也不敢不从,交换着检查完薛玉嫣的文书,这才道:“没有问题,过。”

    车夫点头哈腰,忙不迭应了,纵起缰绳就要经过城门,身后不远处突然扬起一阵飞沙!

    两匹快马一路疾驰,蹄声清脆,腾云驾雾般朝城门赶来,为首的正是上回太守派去与陈幽儿交涉的小厮。

    此时他高举太守府令牌,隔着数丈远高声喝道:“不许放行——马车上藏着太守的犯人!”

    这声音洪亮如钟,城门前守卫自然都听见了,队正面色一变,毫不犹豫拔出刀,就要拦下马车。

    他此时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应该轻信这位大小姐,如今差点得罪了太守大人!

    身后几个守卫更是心急如焚,长矛一横,跟着队正冲过来。

    车夫立刻加快速度,哪知眼看就要出城门,最后一刻,城门外的守卫赫然出现,尖锐长矛齐齐对准马车!

    车夫不得已停下马车,连连赔笑:“诸位官爷,小人这边赶时间,能不能先放行……”

    “不行!”队正已经站到了车夫面前,一改之前谄媚神色,表情冰冷,“没听见太守大人亲自发话了吗!马车上的都下来!一个不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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