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右相陆驯不在,只设了左相的位置。而那个位置上赫然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是佑宁!

    佑宁显然也预料到了薛玉嫣的惊诧,对她遥遥举杯,笑意温吞。

    薛玉嫣这才反应过来,丞相之位就是秦北溪许给佑宁的报酬。

    佑宁背叛秦北衡,为的就是这位置。

    尽管清楚佑宁向来就是最擅长趋利避害的人,薛玉嫣心底免不了泛上一阵浓重悲哀。

    为了官拜丞相,不惜背叛自己追随数年的主子,这事也就是佑宁做得出。

    她再度环顾周围,这才发现四大世家苏叶宁祁,如今苏叶宁三家的人都在,唯独缺了祁家。

    青云弯腰替她斟茶的工夫,薛玉嫣压着嗓音轻声问了,就见青云执着茶壶的手一顿。

    “娘娘不知道吗?祁家但凡在朝中为官的,尽数被罢免或降职了。”她只来得及说到这,就已经斟完茶,被迫直起身,退到薛玉嫣身后。

    薛玉嫣一怔。

    不应该啊,祁家比起别的三家,分明更有从龙之功。

    毕竟当年秦北溪避居永州时,就是祁家暗中保护,为帮忙隐藏身份,还给了他祁见夕的名字。

    怎么如今,秦北溪倒翻脸不认人了?

    她刚想到这,秦北溪已经站起身,敬颂上苍,朗声祝酒。薛玉嫣身为皇后,不得不随之起身,向女眷训示。

    围猎一事,薛玉嫣也曾参加过两次。只是她前两年都是以越王侍女的身份,被秦北溪偷偷带过来瞧热闹的。那时越王殿下还会趁夜带她去林地尽处看月色与飞瀑,带她骑马。

    围猎也不过是几个世家子弟争相讨好秦北溪的时机,每次秦北溪都能在众人帮助下拔得头筹。

    至于秦北衡,以往也没参与过围猎。

    这位太子殿下连年征战,京城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故而每次他回京禀报战绩,诸臣都惊讶地看到太子殿下青涩面容又棱角分明了些,沉静眼眸更内敛凉薄几分。

    薛玉嫣心不在焉,一边镇定训话,一边想着从前围猎的事。好在先前记得熟练,没出什么差错。等她按规矩结束了自己的那部分,筵席才得以继续。

    围猎并不是今日就要开始,秦北溪念着众人赶路辛苦,特意给了半日休整。薛玉嫣心中有事,刚从席间退下来,就直奔叶桃的帐篷。

    叶桃正在帐子内翻阅一本薄册,抬眼蓦然瞧见薛玉嫣正俯身轻巧地钻进来,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将那本册子四处乱塞。

    “……”

    薛玉嫣本没怀疑什么,但叶桃这番举动实在太奇怪,干脆伸手道:“别藏了,拿过来我瞧瞧。”

    她这么一说,叶桃就更慌张了,整个人腾地跳起来,满面红云,扭扭捏捏往里退几步,背着手攥紧册子,满心戒备:“不不不不行!”

    “我就瞧一眼。”薛玉嫣道,“保证不告诉旁人。我都是皇后了,也不至于抢你的东西,对不对?”

    “对……不是!”叶桃这下更慌了,急急解释,“我这个册子不一样,市面上买不到,是珍贵至极的孤本!所以,不能外传!”

    “不能外传,连你姐姐看一眼也不能?”薛玉嫣挑眉,“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

    她这些时日身为皇后,出不了深宫,唯一能时常见到的就只有青云和叶桃。

    跟叶桃待久了,两人越发熟稔,叶桃自然也清楚薛玉嫣不是什么死守规矩的人,有秘密也会悄悄跑到青凤宫说。

    怎么今日就这般不好意思?

    好在叶桃脸红了半晌,最后还是无声将册子交了出来,小心翼翼递给她,一脸心疼:“薛姐姐,你轻点翻。”

    薛玉嫣就动作轻缓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入眼就是萧长贺的画像。

    “一些怀旧时随手绘的画像罢了……”叶桃将头垂得越来越低。

    薛玉嫣难得打趣般抬眼瞥向叶桃,就见姑娘羞答答背着手站在她面前,浑身不自在,脸上红得快要烧起火来了。

    往后翻了几页,皆是不同角度的萧长贺,正脸的,侧脸的,萧小侯爷沉思,萧小侯爷叹气,萧小侯爷暴跳如雷……

    什么样的都有,都穿了萧长贺常穿的深蓝深黑色锦袍,工工整整躺在纸页上。

    薛玉嫣不忍再翻,将册子还给她,怜爱地揉了下姑娘圆乎乎的脑袋。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侯门尚且如此,更何况宫门。”她轻轻道,“罢了,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叶桃见她没起疑,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在薛玉嫣面前坐下了,好奇道:“姐姐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薛玉嫣这才想起目的,正色:“是为了祁家的事。”

    “祁家?”叶桃思索一瞬,了然,“是了,姐姐也发现今日祁家没来。”

    “祁家跟我们不一样。”她向来活泼的脸上浮现出有点凝重的神情,“我们四大世家各有所倚。其中苏家地位最重,是因为苏家平定过藩王叛乱。剩下三家远不如苏家,但也有高低之分,譬如祁家,就比其余两家更厉害些。”

    “说来奇怪,祁家世代文职,唯有这一代从武。文武两拨人不对付,武将联合起来排挤祁家,在朝堂上就败落了。”

    “所幸祁家多年来管着皇商的事,油水多,家底雄厚。”

    叶桃说到这,压低了声音:“不仅敢与苏家叫板,甚至还私下帮扶废太子!可惜押错了宝,不然势必要比苏家富贵荣华。”

    薛玉嫣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你是说,祁家自始至终支持的都是废太子,从未更改过?”

    “当然没啊。”叶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祁家是最坚定的太子党了,自从立储以来,就始终暗暗帮衬储君,如今还不肯低头呢。”

    “姐姐想必也听说了,陛下将祁家人尽数罢免降职,这完全是气不过他们当年处处作梗,帮废太子对付陛下!”

    “那……”薛玉嫣踌躇半晌,低声道,“那我为何记得祁家帮衬过咱们陛下?”

    “薛姐姐记错了吧?”叶桃惊诧,“祁家不但没帮过陛下,还处处给陛下树敌呢!祁家在寻迹江以南一带颇有势力,据说废太子当年就藏在祁家的地盘上,若不是如此,废太子当年就已经死在了京城,再不可能与陛下作对了。”

    薛玉嫣脸色蓦然苍白起来:“你说废太子在江南待过?可是陛下当年不是也在吗?”

    “陛下什么时候在那儿了?”叶桃笑起来,“咱们陛下从未离过京,去江南只怕是姐姐梦到的吧。”

    薛玉嫣浑浑噩噩站起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叶桃帐篷的。

    秦北溪没出过京城。

    那祁见夕是谁?她见到的温柔俊美少年是谁?他分明说过他是……

    刹那,剧烈的头疼铺天盖地侵袭,薛玉嫣捂着双鬓,只觉得晕眩无比,难以再想下去。

    她好像被骗了。

    —

    入夜,一支短箭悄无声息离弦,不知从何处猛地扎穿了皇后营帐,稳稳落在榻边。

    薛玉嫣醒来时,瞧见榻侧短箭,目光凝了凝,伸手拔出来,取下箭尖钉在地上的信纸。

    也许因为帐里传出动静,青云突然在外唤道:“皇后娘娘?”

    薛玉嫣嗓音沙哑,低低应了一声,将信纸揣进窄袖。

    待青云端银盘进来,地上早已没了短箭,只有薛玉嫣神色平静地坐在床畔。

    青云熟练地上前为薛玉嫣绾发,边娴熟地翻动手指,边笑吟吟道:“娘娘,昨夜有件奇事,叶婕妤趁着夜阑人静出帐赏月,谁曾想,竟是卡在围猎场边的栅栏上了!呼救半晌,守卫才将人救下来。”

    薛玉嫣听了也忍不住弯起唇角:“她一向冒冒失失。”

    “只是昨日正逢即朔,残月彻夜不出,她赏得哪门子月?”薛玉嫣收了笑,幽幽问。

    青云的笑也愣在脸上,才反应过来:“娘娘说的是!如今晚上没有月色,那叶婕妤她……”

    “立刻派人传信回去,查查萧小侯爷如今身在何处。”薛玉嫣面无表情,启唇吩咐。

    她昨日果然是被叶桃骗了!

    那薄册根本不是所谓画集,很有可能是叶桃和萧长贺私下传递的密信!

    叶桃这姑娘看着没心没肺,演起戏却是一等一的逼真,她去青楼那次就见识过,谁料稍不留神,这回就被骗了过去。

    青云领命出帐,薛玉嫣这才有机会展开手上的信纸。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依旧是熟悉的字迹:“今日午时,林中纵马六十里,第九株柏树。”

    薛玉嫣若有所思,将信纸塞进炉火烧毁了,这才去梳洗。

    是云折歌的传信。

    她作为皇后,在深宫不能出来。皇宫戒备森严,云折歌的消息也递不进去。又因为云折歌谨慎,怕人发现,没传过重要消息,只托小宫女报了两次平安。

    如今难得找她,薛玉嫣必定要赴约。

    然而秋狝正式开始前,秦北溪意气风发骑在马背上,忽然转过头,笑着向薛玉嫣叮嘱道:“皇后不会骑马,就在围猎场上与各家女眷一处赏景好了。真若想瞧猎物,朕必定满载而归,交给皇后观赏。”

    薛玉嫣盯了他半晌,浑身血液都有些发凉,这才屈膝行礼道:“那臣妾恭祝陛下旗开得胜。”

    秦北溪交代这番话,与禁令无异。这也意味着她不会从围猎场上得到任何一匹马,甚至小马驹也不行。

    那她怎么在两个时辰内从林中穿过六十里?自己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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