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萧长贺炫耀似的将那带了底座的松木板举起来:“看,小爷好心,把摆在正堂的牌位顺出来了!”

    那厚重松木长板上,朱漆保存完好,“显考薛公讳沉渊之灵位”几个大字笔力虬劲,格外瞩目。

    “也不知道为什么,薛沉渊这个牌位上的供奉人并非薛玉嫣,而是薛淮。”萧长贺嘀咕着,“按理说薛玉嫣是孤女,薛沉渊膝下应该只有她才对啊。难道她还有个兄弟不成?”

    “还有只金麒麟的香炉,小爷嫌重,没带过来……”他刚说到这,一抬头,就见秦北衡面上流露出熟悉的神色。

    阴冷,狠戾,唇角勾得很低,是他生气前惯有的表情。

    饶是暴躁如萧长贺,此时也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哆嗦。

    他咽了咽口水,抱紧手上的木牌:“殿下,我我我这是为了你——”

    “为了我?那就可以放火,拿走供奉的牌位?”秦北衡冷声问,“永州没人管着你,就能为非作歹,肆无忌惮烧毁私宅抢夺财物了?”

    萧长贺张了张嘴,哑口无声,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道:“合着还是我的错?她让殿下身陷囹圄,烧了她的宅邸又如何?”

    “堂堂皇后,嗤,只怕看不上,也想不起自己在永州还有座宅子吧!她若真在意那个爹,为何不派人去接走牌位?小爷不过略微出手惩戒,殿下居然护上了!怎么,您真就生了副菩萨心肠,连仇人都要袒护?”

    萧长贺越说越恼,气不过跳起身,阴沉着脸将那牌位往怀里一藏,拽开步子往外走:“罢了罢了,有人不领情!小爷在这儿也是碍眼,我走就是,省得惹了菩萨发火!”

    “站住。”

    萧长贺虽在气头上,听见这话,到底还是收住脚,转过身讥讽一笑:“还挽留我做什么?本还担心殿下受委屈,谁知殿下好得很,还有心思反过来指责小爷不仁义了!是薛玉嫣先算计的你,我凭什么不能偷偷报复回去?”

    “侯爷对我有恩,只是不必为此事费心。”秦北衡神色稍霁,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你没做错,但我与她的事,不该牵扯别人进来。”

    萧长贺彻底愣在原地,反应半晌,猛地两眼冒火,重重喘了口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别人,我是别人?好,好!不要我们插手是吧,行!太子殿下,可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再这么下去,你迟早死在薛玉嫣手上!”

    “多谢侯爷提醒。”秦北衡淡淡道,“牌位早日还回去,若送不到,就供奉在萧家祀堂吧。”

    萧长贺冷笑,转身大步踏出庭院。院外闪出他的随从,他一挥手,语气烦躁:“把林中陷阱都填了去!有人可看不得咱们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受伤!”

    头顶天色骤变,乌云滚滚,雷电交加,萧长贺迎着剧烈狂风,头也不回朝密林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重叠的树丛间,不留一丝痕迹。

    就如昔日军功赫赫的太子旧部,全都销声匿迹,仿佛尽数归顺新帝,再也掀不起波澜。

    —

    十二月下旬,宫中渐渐忙碌起来。

    青凤宫内暖炉烧得正旺,叶桃笑眯眯揣了个汤婆子往薛玉嫣身边凑:“薛姐姐在抄什么?”

    薛玉嫣坐在窗前写字,对她的突然袭击见怪不怪:“陛下生辰将近,总归要作贺礼的。”

    “薛姐姐,你如今对殿下越发不上心了。”叶桃摇头感叹,“姐姐不知道,昨日我去苏姐姐宫中玩儿,见苏姐姐在给陛下画屏风呢!那扇屏风真是好看,又有画儿,又有绣花,又题了字,还用上了进贡的几斛东珠,可美了。”

    “苏贵妃一向贤德又聪慧。”薛玉嫣笔尖顿了顿,墨汁渗透纸背,“我记得萧小侯爷也是年前生辰,怎么没见你着手准备?”

    叶桃面上立刻一片飞红,左右环顾,见没有宫女,这才敢弯下腰捂了嘴:“姐姐小声些!我一个宫妃,怎能给外男准备生辰礼呢!”

    “围猎场的月色不错。”

    叶桃听到这话就明白没瞒过薛玉嫣,泄了气,垂头争辩:“萧小侯爷也没做什么嘛……再说,再说,废太子已经构不成威胁,上回在围猎场他还跟小侯爷闹翻了。小侯爷一气之下去了北扶边境,如今还没回来,我就算准备贺礼也派不上用场。”

    “闹翻了?”薛玉嫣这才有了点兴趣,抬起透亮明眸,若有所思看向窗外。入眼是一片洁白,飞雪落地无声,梅花缀在其间,红得发艳。

    “寒冬。”她低声道,“围猎场是空旷凄冷之地,只怕不会好过。”

    叶桃还紧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薛姐姐,你才是皇后!你瞧瞧苏姐姐那贺礼多用心,快要将你比下去了!如今陛下的万寿节要大办,又与除夕宫宴撞在一起,如今全权由苏姐姐主持,如此下去,宫人免不了要欺负你呀!依我看,姐姐不如最近就去找陛下。其实陛下还是疼姐姐的,只要服个软,说不定……”

    “停,停。”薛玉嫣抬手捂住耳朵,满眼无奈,“小桃花,你都念叨半月了,我去还不行吗?”

    叶桃一愣,随即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转身就往内殿跑,叫喊声清脆:“我去催青云姐姐,给皇后娘娘准备衣裳!”

    说是去御书房送茶点,实则激动的青云和叶桃两个已经将东西都备齐了,薛玉嫣提着满满当当装了十几种点心的食盒,略微吃力地挪到御书房门口。

    平步早已闻声从外门跨出来,满面喜色,那股热情劲,简直恨不得将薛玉嫣直接推进门去:“哎哟!皇后娘娘,奴才可算是盼到您了!”

    “只是陛下还在议事,娘娘就在这儿稍等片刻,要不,奴才去御书房里间禀报?”

    “不必了。”薛玉嫣赶紧制止,“本宫就在此等候陛下。”

    她耳朵尖,站在门口已经能隐约听见里面动静。

    那动静倒是很激烈,吵架似的,一个沙哑的男声传进她耳中:“臣有什么办法!我们的人把太子府里里外外搜了几十遍,连虎符的影子都没有,谁知道那东西在哪!”

    秦北溪显然气急,发狠砸了什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废物!都给朕滚出去再找!”

    “陛下,臣真的找遍了,没有就是没有!”薛玉嫣甚至能想象出苏远陵阴郁的目光,“再给臣一个月也找不到!”

    “不过,臣倒是发现了块玉佩,陛下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御书房内,他恭恭敬敬递上盒子,满脸怒气的秦北溪劈手夺过,掀开看了眼,神色突然僵硬起来。

    宽大锦盒中,赫然只有一只玉佩。

    双鱼玉佩成双成对,若没有心上人,断断不会只剩下其中一半。

    大林后传给秦北衡的定情信物,居然也送出去了?

    可是皇兄那人分明暴戾嗜血、冷心无情,从未与任何女子走得近过,更遑论什么定情——

    等等。

    眼前划过薛玉嫣腰间轻晃的玉佩,秦北溪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

    难怪他没有任何送玉佩的记忆,原来是,秦北衡给她的吗!

    他双眸迅速充血,头脑昏沉,跌跌撞撞往外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苏远陵:“滚!”

    薛玉嫣听见苏远陵说出“玉佩”二字时,心底的不安就已经浓重起来,直到面前大门被狠狠推开,秦北溪暴怒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世人都称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越王温润如玉,但薛玉嫣从未见过秦北衡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秦北衡年少时就淡淡的,仿佛自己与这世间一切都无关。做太子时淡定自若,睥睨天下,更不至于控制不住发火的力度。

    秦北溪如今这副神情,看得薛玉嫣有些不寒而栗。

    她垂下雪白脖颈,不想惹麻烦,只能温顺地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秦北溪带风的脚步骤然停住。

    他停在她面前,伸手强硬地扯下腰间那块玉佩。薛玉嫣一时不备,被这股力道带着踉跄两步,险些撞到秦北溪身上。

    “这是谁给你的玉佩?”帝王威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问。

    薛玉嫣望着他,慢慢弯起眼。

    “陛下给的啊。”她指尖莫名有些发颤,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是陛下给臣妾的,陛下忘了吗?”

    秦北溪冷笑两声,桃花眼冰凉,将那玉佩重重砸进食盒里:“好。这是皇后亲口说的,那你现在就随朕回云华宫查验。”

    食盒往下一坠,薛玉嫣赶紧伸手抱住。见秦北溪头也不回往前走,她目光在男人背影上凝了两息,将食盒交到傻眼的平步手上,才快步追了过去。

    秦北溪一进云华宫寝殿,就疯了似的沿着几排架子翻找,找过的物件儿就挥袖扫落在地,引起剧烈动静。薛玉嫣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才见他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了蒙上厚厚尘灰的、属于他的锦盒。

    年轻的帝王眉眼英朗,只是眼底通红,笑得妖异,语气轻柔地向她举起那只锦盒。

    “现在就让朕看看,朕的好皇后有没有在说谎?”

    薛玉嫣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血液已经开始泛凉,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如果玉佩是秦北衡所赠,那就证明了她与废太子私通。她将会从众星拱月的皇后宝座跌落尘埃,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可是秦北溪真的没有送过她玉佩。

    不会有人会在这时恰好救下她了,因为再紧要的事在秦北溪眼里,也不如查证这只玉佩重要。

    秦北溪抬手掀开锦盒,灰尘在光芒下飞舞,露出里面莹白剔透的玉佩。

    薛玉嫣咬紧了嘴唇,一眨不眨看着那只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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