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薛玉嫣闻言,果真难掩惊诧,转身将清凌凌的目光投向陈幽儿。

    “陈姐姐改过名?”

    然而没等陈幽儿回答,她自己却笑了:“也是,明风阁的杀手不会以真名出现,姐姐更名改姓也不奇怪。”

    “姐姐来寻我必定有要事,咱们进殿说。”

    陈幽儿瞬间如获大赦,松口气的同时,眼底已然泛起湿意,哽咽点头:“娘娘明鉴。”

    话毕,薛玉嫣轻飘飘扫向秦北衡:“至于有些居心叵测使离间计的人,还是收起心思为好。”

    秦北衡垂眼,没说话。他本也是为了在薛玉嫣心底留一丝怀疑,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不必多言。

    —

    夜色无声垂落。

    熙和殿外,薛玉嫣抬手理了理秦北溪衣领,语气如常:“陛下心情不错。”

    她眉如柳目若星,娴静端庄,风姿出尘,难得没有言语顶撞他,落在秦北溪眼里越发赏心悦目,反手握住薛玉嫣雪白皓腕:“皇后今日很美,朕心甚悦。”

    薛玉嫣微蹙了蹙眉,很快又松开,勉强露出笑意:“陛下谬赞,臣妾可担不起如此盛誉。”

    两人并肩步入熙和殿,薛玉嫣不动声色,余光掠过身边坐席。

    四方使臣与四大世家分居两侧,正面相对。

    帝位居中,皇后凤座在左,稍低几分。苏贵妃与叶婕妤坐在秦北溪右侧,低于薛玉嫣。

    官员席同样分两边,右相陆驯在右,左相佑宁在左,其中佑宁与薛玉嫣仅间隔三尺,近得能听见对方低语。

    帝后落座,这场恭贺陛下寿辰的除夕宫宴才得以开始。

    “四方使臣进献贺礼——”

    四方使臣席上,北扶使臣率先献礼。这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薛玉嫣瞧着此人眉目,莫名有些熟悉。

    她目光略过秦北溪,若有所思看向叶桃。

    向来叽叽喳喳的叶桃垂头坐着,多了几分宫妃的端庄模样,一言不发。

    “皇后娘娘,北扶王所派使者,几年前就在我大启做官。”佑宁仿佛看出了薛玉嫣的疑虑,在旁不紧不慢低声提醒,“陛下亲自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岂不更好。”

    薛玉嫣按下心思,轻声回:“知道了。”

    第二个进献的本该是南临,然而红衣艳丽的陈幽儿站起身,却向秦北溪行了个大礼。

    “臣陈幽儿惶恐之至,向陛下告罪。”他声音婉转,“贺礼已在宫中,却因为管理不力,不慎耽搁,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熙和殿。臣代藩王赔罪,请陛下责罚。”

    宫宴当场出岔子,秦北溪脸色忍不住沉了沉。

    但他贵为天子,不好在宴上公然发火,只能撑起身宽宏大度道:“罢了。既然如此,就放到最后罢。让东昭使臣与西域使臣先进献,不必等了。”

    他这么一说,陈幽儿身旁坐着的蓝衣青年当即起身:“臣陆雪淮,代东昭藩王向陛下献上万寿贺礼,万寿图。”

    他生得君子谦谦,行事却颇有些出人意料,全程目不斜视,盯着秦北溪喋喋不休背了两刻钟的贺辞。

    秦北溪听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等到陆雪淮道完贺辞,连观赏万寿图的心情都没了,草草扫过一眼,就摆手吩咐:“陆爱卿辛苦,落座吧。”

    陆雪淮当然不同他客气,撩袍爽快地坐了。唯独此刻,那始终不曾移动的目光与对面官员轻轻一撞,又很快若无其事转向别处。

    西域使臣献上贺礼后,陈幽儿这才起身。

    他脸上带着笃定的笑,高声道:“陛下,臣代南临藩王送上的贺礼乃是一匹绝世神兽,属意祥瑞,是南临藩王偶然遇到的珍宝,特此赠予陛下!”

    陈幽儿话音刚落,足足五个侍卫抬着巨大的玄铁笼,齐步踏进熙和殿。

    灯光明亮,蓦然打在笼中,照亮了猛兽庞然的身影。

    待看清贺礼的真实面目后,一些女眷顿时心惊胆战地拿帕子捂上了嘴,有甚者已经抑制不住地发出尖叫。百官同样被吓得面如土色,年纪稍长的侯爷已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陈幽儿却始终不慌不忙,脸上维持着优雅的笑,再度向秦北溪屈膝行礼:“让诸位受惊,实在抱歉。但此巨兽乃天降祥瑞,陛下不必担忧。”

    与众人不同,秦北溪眼底却不由自主折射出贪婪又惊叹的光。

    他深黑的瞳眸映出笼中巨大兽影,低低道:“真是件漂亮的宝物。”

    只见漆黑冰冷的铁笼中,赫然站着一只通体雪白,莹蓝双眼,毫无杂质,仅眉心生了簇黑毛的威风凛凛大老虎!

    “臣为陛下介绍一下。”陈幽儿淡定地走到铁笼边,抬手扶上铁壁,笑语嫣然,“此物名为驺虞,在《山海经》中有所记载,白毛黑纹,尾长于身,生性仁善,从不攻击无辜的人。”

    “驺虞生祥致瑞,御灾捍患,南临王见此神迹,不敢独占,特意择今日良辰将神兽献给陛下。”陈幽儿说得有板有眼,一时引来殿中啧啧称奇的惊叹声。

    不过显然也有人不信邪。

    “什么驺虞,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白虎罢了。”宁向茗小声嘟囔着,当即被身旁的宁夫人捂住嘴。

    宁夫人又气又怕,急急斥她:“闭嘴,你在说什么呀!”

    “我又没说错什么!”宁向茗本就倔,此时越发来劲,冷哼一声,“不是神兽吗,倒是显个神通给我们看看啊。”

    她这话很不巧,正被陈幽儿听了个正着。

    陈幽儿眸中划过一丝幽冷亮光,随即恢复了笑意盈盈:“神通自然是有的。”

    “微臣说过,驺虞是仁兽,不会伤好人。”他与秦北溪对视一眼,坦然请求,“劳烦陛下允许臣选一位侍卫进入铁笼,以此验证神迹。”

    电光火石间,秦北溪立刻明白了陈幽儿的意思。

    他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这是要借刀杀人。

    “既然要显神迹,不如南临使臣亲身验明。”秦北溪声音平静,眉梢微挑,仿佛真对驺虞很感兴趣似的向前倾身。

    “臣进去自然灵验,因为臣仁义守礼,清白无辜。”陈幽儿缓缓道,“不过臣有个推荐人选,陛下不妨听听。”

    “今日前去拜见皇后娘娘,臣见青凤宫有一侍卫极为出众,身手不凡,只是神色轻蔑,恐怕对陛下和娘娘大不敬。恐怕是因为身上携了他的气息,正午时分,臣去探望驺虞,它却突然怒吼不止,可见是侍卫的不臣之心触怒了上苍。陛下与皇后娘娘若想知道这个侍卫是好是坏,可以将他请进笼中试试。”

    他的言外之意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驺虞不伤好人,那它伤的就一定是坏人。

    而这个坏人,好巧不巧就指向青凤宫的侍卫。

    秦北溪唇角挑起饶有兴味的笑,当即点头应了:“平步,带南临使者去找那侍卫过来。”

    薛玉嫣心口猛地一顿。

    她手指搭在膝上,尽可能平静地目视前方。佑宁坐在她下首,温和含笑,垂眸啜酒,用气声问。

    “娘娘在害怕?”

    “没有。”薛玉嫣一本正经以口型回他,“不必害怕,本宫的侍卫自然由本宫来保。”

    然而平步带着陈幽儿和那个所谓“侍卫”折返回来,迈进熙和殿的瞬间,薛玉嫣还是几不可察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是秦北衡!

    各人神色各异,低语声不觉在殿中传开。待陈幽儿扯着秦北衡在熙和殿正中站定时,交谈声越发惊诧地放大了不少。

    陈幽儿全然不理会,只当没听见,只笑盈盈屈膝行礼,裙摆漾开艳丽弧度:“陛下,臣已经将人带来了,只需要将他关进笼子,与驺虞共处一室,即可瞧出端倪。”

    他这话放出,满室哗然。

    薛玉嫣率先将手中酒盏往桌上一放。伴随着清脆声响,她冷冷道:“本宫的侍卫,如何也轮不到旁人来安排吧。”

    “嫣娘。”秦北溪脸上难得露出如此明朗的笑,他伸手握住薛玉嫣指尖,笑意融融,“就当朕借用你的侍卫了,咱们夫妻不分彼此,将来你若想再要侍卫,朕从云华宫拨十个八个去青凤宫都不成问题。”

    “陛下,这是臣妾宫中护卫。”薛玉嫣抿唇,神色异常坚持,“青凤宫的侍卫,无论好坏都应由臣妾处置。”

    “那又如何?”秦北溪笑着问,“皇后连一个侍卫都要心疼?青凤宫上下数百名侍卫,皇后该心疼多少回?朕不过是好奇皇后宫中的护卫到底有没有忠心护主,皇后不好奇吗?”

    “陛下的万寿宴,臣妾不想为陛下平添事端。”

    “是吗。皇后别忘了,这侍卫是朕的马夫,是朕赏赐他到青凤宫当差的。”秦北溪温言软语间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厉色,逐渐冷下脸,“皇后也知道今日是朕的生辰,还要违背朕的意愿?”

    薛玉嫣是皇后,要顾全大局,不能同秦北溪这么当面争执,咬着牙关忍了,只能平静道:“臣妾也是谏言罢了,最终还要由陛下决定。”

    “要想朕放过他,也可以。”秦北溪慢腾腾撩眼看向秦北衡,阴冷笑了笑,“驺虞为虎,说明这侍卫跟虎有缘。”

    “朕倒是有个关于虎的问题想问你。若答出来了,既往不咎,你也不必去驺虞笼中自证清白。若还答不上来,那就自己进去吧。”

    兄弟对视,同时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对方意思。

    这个问题,秦北溪已经问过很多很多遍了:“朕想,你应该知道问题是什么。”

    秦北衡敛目:“知道。”

    秦北溪要问的问题,翻来覆去只有那一个。

    为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审讯了秦北衡整整一日。然而直到薛玉嫣将人要走,他都没问出半句回答。

    那就是——

    调动大启五十万兵马的虎符,如今在何处?

    与之前无数次的回答一模一样,秦北衡挺直了背脊,神色淡淡地看向自己那变化极大的二弟。

    “无可奉告。”

    他声音清晰冷淡,回荡在熙和殿上。

    秦北溪面上霎时由白变红。这抹红逐渐扩大,最后他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又涨成深红色,几乎恼羞成怒、怒不可遏地高声吼道:“南临使臣,把他丢到驺虞的笼中去!”

    他倒要看看,秦北衡能嘴硬到几时!

新书推荐: 规则怪谈:我有特殊的收容怪谈技巧 女A大佬的命中男O 女A少校的白蛇 我的徒弟不可能害我 我靠制香悬壶济世 瞎子女佣和哑巴少爷的琐碎日常 [快穿]咸鱼的围观方式 网红模特勇闯娱乐圈 你是我的专属妇产科医生 七月私奔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