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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骑马

    从边塞回来的少年人最是坐不住的。夏末初秋,刚过了日头高的时候,兰都城外的围场空着,也不知程风找了谁的门道,拉着朱灵伯去郊外骑马。

    山林边上是打马球的场地,再往外不远有河,河边青草肥美,马场就建在边上,正是饮马、放马的好去处。

    程风挽了裤脚站在河边洗马,远远地听到有马蹄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眯着眼抬头去望。

    只见宋玉琅身骑白马,一袭红衣,疾驰而来。

    城内不似边关,他从没见过穿着中原衣服骑马的女子,不觉呆了。等到宋玉琅靠近,一伸手打翻了他拿在手里盛水的半个葫芦,哗啦啦的水声还有溅到脸上的水珠才把他的意识拉回来。

    白马呼啸而过,他转头去看,马上的人也回头冲着他笑:“程风,你可追得上我?”

    不觉间,程风又看愣了。

    “玉琅很喜欢骑马。”朱灵伯不知何时过来的,他站在程风身边,也望着那背影。

    宋玉琅骑了一圈勉强尽兴,悠哉游哉遛着马回来时,程风的马已洗好了。

    他问她:“这是你的马?可有名字?”

    宋玉琅翻身下马,用手摩挲马颈上的鬃毛,说:“前年父亲送我的,我叫它白雪。”

    程风就站在自己的马旁,刚洗过的黑马,在光底下毛色发亮。

    宋玉琅看了一眼,问道:“你的小黑有名字吗?”

    “什么小黑!它叫黑旋风!”

    他赶紧伸手拍自己身边的小黑,一边拍一边念念有词:“不气不气,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啊……”

    人越喜欢什么越钻研什么,越在哪方面有天赋,便越是得意什么,便愈发激得起胜负心来。

    “什么黑旋风,我看不一定有我的白雪快!小黑、小黑、小黑……”

    “我当初赶考,骑着小黑七日!七日便从漠北到了兰都!”

    “你看,你也叫它小黑。”

    “我……我那是被你带偏了……”

    “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比就比,我还能怕你一个弱女子不成?”

    “你说谁是弱女子?”

    “这里三个人中只有一个女子,你说我说谁?”

    宋玉琅急得跺脚,恨不能上手打人。

    朱灵伯两边拉不住,但到底偏袒自家妹妹:“程二,你说话太急了。”

    他这一开声,倒是像给程风提了醒:“诶,长玦,我们三个一起赛一场吧!”

    宋玉琅在旁边开声,仍是气鼓鼓的:“我二哥哥不会骑马,你不要拉他给你垫背。”

    “怎么就一定是我垫背了?”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朱灵伯赶忙问:“有马吗?”

    “有!”程风牵着小黑把他们往马场那边带,边走边说,“这马场起初是我堂叔为训练战马建的,后来他去驻边,把大部分马都带了过去。小黑就是那个时候他给我挑的!”

    朱灵伯看着身边的黑马,它被养得很好,牙齿干净,蹄铁也不像旧的,看得出它的主人料理它很精心。头小颈粗,腰背浑圆,四肢有力,前腿如柱,后腿如锥,也看得出,程风的堂叔赠予如此良马,想必也很爱重自己的侄儿。

    马场很大,但马确实不多,他们进来正是马儿们进食之时。所有的马儿垂着头伏槽嚼料,并不理睬来人。朱灵伯一一看过,最后停在了一匹枣红马身上。

    宋玉琅见状,拿了一把精草去喂它,说着:“看来是匹温顺的乖马,二哥它喜欢你。”

    朱灵伯伸手抚摸它下颌的皮毛,一边来回摩挲,一边笑着说:“这可是匹烈马。”

    “啊?”

    宋玉琅手都迟疑了,那一把草还没递过去便停在半空不动了。

    “别怕,马的眼睛看人要大一些,站在它面前,它会惧怕,还是很乖的。”

    宋玉琅将信将疑地看着朱灵伯,将手里的草料再往前送了送。那匹马偏开了头。

    宋玉琅不解,转头看朱灵伯,他答她:“它吃饱了便是什么珍贵草料也不吃了,我们走过来之前它就把头抬起来了,是匹好马。”

    程风安顿好小黑的吃食便过来了,看他们停在这里,便笑开了:“你们可真会挑啊,这匹梨花可是这儿最好的马!”

    “那就它了!”朱灵伯把手伸到它的鼻子下让它去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程二你可不要舍不得!”

    “哈哈哈今日你若降了它,直接牵走我绝无二话!”

    宋玉琅抢着去牵缰绳:“我二哥不曾骑马,我来替他。”

    “小姑娘,这匹马马背上摔下来多少人你知道吗?不是我吓唬你,你也不想想这么好的马我堂叔走为什么没带它。”

    程风故作高深往宋玉琅跟前凑,朱灵伯从宋玉琅手里接过缰绳,在程风身前虚虚晃了一下,看似要打却并未碰到,说:“你别吓她。”

    牵马出马场,朱灵伯给马装辔头、马鞍。程风给他拿来了护具,话虽然是吓宋玉琅的,但这马确实是匹烈马,他当时已经学了几年马术却还是因为年纪太小,他堂叔没敢给他。

    朱灵伯却摆摆手,说:“不用。”

    刚进过食,他先牵着马在场外转了两圈,感觉差不多了,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不知何时拿的苹果喂给了马。

    宋玉琅和程风远远看着,两人手拉缰绳端坐在马上,以便发生意外能立即冲过去救人。

    朱灵伯左脚刚踩上马镫,枣红马觉出有下压之力便开始挣扎,朱灵伯猛拉缰绳,一使力衣袍翻飞,一跃上马,右脚稳稳踩进了另一只马镫。他双腿夹住马腹试图拍打向前,枣红马尥蹶子想要把他甩下去,上下翻跃、左右蹦跳要让背上之人知难而退。朱灵伯顺着它的力始终稳住重心,再慢慢控制马头的行进。

    看似就要平稳了,突然枣红马前腿离地,向后仰站,把朱灵伯从马背上颠了下去。

    远处一直悬着心的宋玉琅和程风赶紧拍马过来,可等他们近些才看清楚,朱灵伯并没有摔下来,他顺势翻身,一只脚勾在马蹬上,整个身子侧挂在马身上。他伸手拍了拍马头安抚它,拿苹果的那只手在马鼻子下摸了摸,又伸手放在马眼睛下面拍了拍,一拽缰绳,翻身上马!随即策马扬鞭跑开来了。

    枣红梨花降了!

    这时程风和宋玉琅正赶到跟前,完整地看见这一幕,还顾不上惊讶,就听朱灵伯说:“我们看谁先跑到下游那棵大榆树底下,输了的请吃杏仁酪!”

    扬长而去,只余话音。

    三匹马顺着水流追日光去了。

    -

    夕阳西下,粉紫色的晚霞铺了满天。

    榆树枝上坐着宋玉琅,两条腿耷拉下来摇摇晃晃在空中荡秋千,程风打了赤膊正站在河里捞鱼,佝着身子低着头在找,朱灵伯坐在树下架起树枝在烤鱼。

    “又抓到一条!”

    程风站在水里举着鱼对岸上的人喊,那鱼甩着尾巴溅了他一脸水珠。

    朱灵伯看着架子上正烤的两条,和手边还没来得及烤的几条,也冲着他喊:“够了够了!上来吧!”

    他手上给鱼翻了个面,然后仰头喊宋玉琅下来吃鱼。

    跑了一天,早已饿得等不及回城吃饭,索性就地解决了。

    宋玉琅和程风一人抱着一条鱼啃,朱灵伯又拿树枝穿上了两条。

    “二哥哥,你不吃吗?”宋玉琅把自己的鱼举到朱灵伯嘴边。

    朱灵伯撕了一口放进嘴里,说:“你们先吃,这几条马上就好了。”

    程风哼哧哼哧大快朵颐,一边夸赞:“长玦,你这烤鱼的手艺哪学的?太好吃了。”

    朱灵伯翻动着手里串着鱼的树枝,看着烤架勾了唇:“我爹教我的。”

    话一出口,又顿了一下,说:“我生父。”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亲生父母,程风是第一次,宋玉琅也是。

    十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他们没人接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朱灵伯并不在意,抬头对他们说:“我其实烤羊肉更好吃,下次有机会做给你们吃!”

    有些人不提起不代表被遗忘,或许是每日每夜都割舍不下的痛苦,但有些话一旦能诉诸于口,大抵是真的释然了。

    宋玉琅慢慢地开口,问他:“那骑马也是他教你的吗?”

    “是。”顿了一会,朱灵伯又说:“之前我因为右腿有伤未学骑马,但其实我就是骑马伤的。”

    他忽而问程风:“玉琅是十五学的骑马,程二你是何时?”

    程风摘了摘鱼刺,手里握着树枝在地上划拉,想了半天说:“十一。”

    朱灵伯冲着他们笑:“我五岁便骑马了。”

    “起初父亲教我的时候连马鞍都不装,当时我还没有马高,他随便拉了匹马就把我抱上去了,摔了七八次才学会。”

    朱灵伯动着手中的烤鱼架子,语气中难得的带了些得意:“我七岁那年降过三匹烈马,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我骑不了、不敢骑的马了。”

    程风惊呼:“怪不得你两招就把那匹梨花降了。”

    朱灵伯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语气明显沉了一些:“就是十岁那年,赛马的时候有人在我马的蹄铁上动了手脚,刚跑出去不及百米,马受了惊,但速度太快了,我一时没防备摔下来伤了腿。”

    “当时我骑的就是一匹枣红马,是父亲送我的生辰礼物。”

    那个时候他的腿汩汩流血,但没有人救他,比赛还在继续,一群人围上来看他笑话。只有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鞋子都磨破了一只,把他搂在怀里问他疼不疼。

    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宋玉琅莫名信赖的开始,可能就是当年他在宋府第一次犯腿疾的时候,宋玉琅那句含着眼泪的——“疼吗?”

    “所以今天你选了那匹马,是因为它们长得很像吗?”宋玉琅问。

    “不全是吧,”他们三人一齐看向河边正摆着尾巴吃草喝水的三匹马,朱灵伯继续说,“也因为它确实是匹好马。”

    说罢,鱼烤好了,他把那两条分给宋玉琅和程风。宋玉琅上条还没吃完,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了,程风接过去就开始啃,朱灵伯没忍住笑和他一起啃了起来。

    吃了两口,程风用眼神向朱灵伯指那匹枣花马,对他说:“你不给它起个名字?”

    “真送我啊?”

    “我程风说过的话还能有假!反正放在马场也没人敢骑它,你趁早拉回去给我省些草料。”

    宋玉琅用脚狠狠踢了程风一下,“好啊!你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程风躲了一下,后面的话没听清,便问她:“你说啥?我看就叫‘火凤凰’,听上去就厉害。”

    (宋玉琅:你科举真的没作弊吗?)

    宋玉琅一脸嫌弃:“什么啊,叫凤凰还不如叫‘火麒麟’,祥瑞神兽,自有天佑。”

    话一说出口,朱灵伯盯着宋玉琅愣了一下,像是在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过了一会才开口,

    “叫‘小花’吧。”

    他小时候那匹马很喜欢这个名字。

    宋玉琅和程风半天没说话,但枣红马应该是喜欢的,低着头甩了一个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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