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阵法？”林惜昭问。

    谢正不是说他什么都不会吗？原来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去了。

    “哎——”谢正长长叹了口气，“偶尔读了几本书罢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林惜昭却坚决不肯信他嘴里说出的话了，心想原来云霄宗弟子个个卧虎藏龙，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则一鸣惊人。

    她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若要我用剑，直说就行。”

    听着张芳芳一一阐述各个符咒的妙用，谢正拿出一块沙盘，用石笔在上面演算。他勾勾画画了许多看不懂的公式，偶尔凝眉停笔细想，又刷刷开始动笔。

    “麻烦林师妹动手，用剑意同时攻向阵的木位和火位，张师侄点一张雷符给火位，需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我验证一下猜想。”谢正盯着沙盘上算出的答案道。

    三人来时便商量好了要彼此配合，林惜昭握住伞柄，两缕剑意朝狐狸眼睛斩去，一缕带着极强的兵戈之气，一缕透着熟悉的浸骨寒意。

    张芳芳亦接连招待了好几张符箓上去。

    一时间，狐狸眼睛那般的方寸之地，光芒大胜，金木水火打作一团，隐隐往外冒着紫雷。

    阵法的破绽一息便过，容不得一点点分身错眼。谢正迎着刺目的光芒，强撑着眼皮，几乎要把阵法的变化映进眼睛里。

    强撑了半盏茶，脸上挂着的全是不自觉流下的泪水，谢正摸了摸，笑了。

    男子汉大丈夫，这就哭成这样了，也太不争气了些。

    “破阵的关键在雷符。”谢正开口。

    林惜昭和张芳芳收回了灵力。

    谢正接着讲：“雷符与无形中的哪一个都相关，同时也无关，因此它与阵法之间有一丝极浅的缝隙，将缝隙拉大，自然就行了。”

    “劳烦了。”林惜昭道，从乾坤袋里翻出一瓶补充灵气的药丸。

    是在观云台分别黛玉塞给她的，如今派上用场了。

    谢正仰头服下一枚药丸。

    张芳芳这时才注意到了谢正发红的眼睛：“师叔，你怎么成兔子啦。”

    这个比喻不得不说是极为贴切，让人忍俊不禁。

    谢正也玩笑道：“兔子吃草，我吃肉。”

    休息了几息，药丸发挥了作用，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谢正一个掌风劈断了手腕上的琉璃珠串，琉璃珠如雨点般随意散落，洞厅里“哗啦——”一片。

    珠子落地的一瞬间，深蓝的光点升起，以谢正为中心，一个庞大的阵法瞬间成型，逐渐蔓延到整个地面。

    谢正侧头望向张芳芳：“借雷符一用！”

    谢正将符一掌拍入地下，珠子们冒出了电火花，细碎的电流插入石像的眼睛，与眼内的紫雷电光相抗，一时间战况胶着。

    谢正的额头冒出了汗珠，硬生生撑了有一小会儿，电流才占据了上风。

    “噗嗤——噗嗤——”

    林惜昭赶忙拉着谢正和张芳芳后退了少许距离，躲开了因石像崩坏而落下的石屑。

    烟尘散去，石像莲台皆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石门，缓缓开启。

    害怕石门关闭，林惜昭同张芳芳一块儿架着脱力的谢正穿过了石门，果然，下一刻身后就传来沉重的响声，门关了。

    谢正呈大字瘫倒在地上，张嘴喘着粗气，看样子没有一时半刻是缓不过了。

    “劳烦……方才的丸子……给三粒。”他费力地说。

    看他也不可能自己行动了，林惜昭蹲下身往他嘴里塞了两粒：“一日最多三颗，吃多了会死人。”

    “多谢。”谢正感受到药丸在喉咙化开，口腔弥漫着淡淡的苦涩，“这下身体算是被掏空了，半柱香后叫我。”

    话音刚落，他头一偏，睡着了。

    也不用林惜昭她们喊，时间一道，谢正自己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发现怀里有个膈手的东西，就着林惜昭指尖的火光一看，是面镜子，镜面上刻着一个小阵法。

    “这镜子和之前的锦袋一样。”林惜昭解释，“你破的阵，它自然就归你了。”

    谢正呵呵笑了，把东西揣进衣兜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朝前走去。

    很快，洞道似乎走到了尽头，洞顶漏出了一抹微光。

    林惜昭仰头望去，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和偶尔飘过的白云。

    “我们得上去。”林惜昭撑开伞，示意张芳芳挽住她的胳膊，“我用伞拉你们上去。”

    这种情况下，明烛伞能够垂直上升，比起御剑要容易不少。

    眼前渐渐明亮开阔，林惜昭拉着张芳芳，张芳芳拉着谢正，三个人御使着明烛伞渐渐靠近洞穴出口。

    再次回到明亮的室外，他们的眼睛都有些刺痛。林惜昭用手挡在额前，朝着四周张望，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青石台上。

    巨大壮观的流瀑自高山陡崖倾泻而下，碰撞出无数激昂的浪花，水声的暴鸣直直冲撞着他们的耳膜，飞溅的水珠将他们的衣衫淋了个半湿，衣摆紧紧贴着身体。

    “好壮观！”张芳芳忍不住感叹。

    “哎呀！只有看见这种的东西，人才能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谢正似叹非叹，说话宛若一个哲学家。

    这让林惜昭更加疑惑于他身上的矛盾，瀑布的声音太大，她不得不拔高了音量：“谢师兄，问一下！刚刚破阵时就看得出你十分擅长阵法，怎么在比斗的时候不用？”

    谢正愣了一刻，心想她可不像张芳芳好糊弄，会问这件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怕麻烦呗。”他不假思索回答，“你又不是没看见，结那么一个没什么攻击力的小阵法，都能要了我的半条命。对付你姐姐那样的对手，我还是直接死了好，免得在台上最后爬也爬不起来。”

    “再说了，出风头不是我的活法，都说人的一生是苦难的，不停汲汲营利，最后还不是来也空空去也空，一抔黃土入葬了。”

    “我想要的就是活得悠闲，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烦恼呀，通通找不过来。”

    林惜昭：“……”

    这就是古代仙界版的“躺平”吗？

    林惜昭无言以对，只能选择尊重，毕竟她不是他，也理解不了他的思维和想法。

    “接下来这么走？”林惜昭岔开了话题，准备讨论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

    这里还是一处逼狭的山谷，青石台位于瀑布的中间，位置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崖底，往上是飞流直下。

    “咱们要找的东西呢，在那呀。”谢正不慌不忙指着瀑布顶端。

    修行之人目力极远，能瞧见凡人所能见几倍远的地方。

    瀑布顶端的一块青石上，生长着一株草，看着很像兰花，叶片微微弯曲，凝结了类似秋霜的晶体，这也是冷霜草名字的由来。

    林惜昭琢磨，登上瀑顶采到冷霜草，大概第三轮比试就走到了尽头。

    她撑起明烛伞，“我先试试用伞能不能上去。”

    仅仅往上飞了三尺，迎面袭来的劲风将她拍落了下来，幸好不高，只是跌倒在了青石上。

    这下，谁都知道御物御剑都行不通。

    望着急湍如疾风骤雨的瀑布，三人都心里打鼓，这难道……直接徒手爬上去？

    当然不会。

    郁郁青青的树丛后，林惜昭找到了三根藏在藤蔓里的绳子。

    她用力向下扯了扯，很结实，如今他们好歹踏入了修炼之徒，身体比凡人结实很多，扛住奔腾的水流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林惜昭错估了一点，眼前的瀑布并不是寻常的瀑布。

    攀上绳子后不久，林惜昭就发现体内的灵气似乎逐渐凝固了，她本就是靠着身法和张芳芳给的神行符几息间才爬了三四丈高。

    符纸被水浇透后，就失了，她也爬得越来越慢。

    以仙家手段制成的符箓水火不侵，这也太反常了。

    湿透的发丝遮住了眼睛，她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瀑布竟然能消解灵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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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霄宗，蓬莱阁内。

    宋逾白和南宫庭轩坐在一起，望着太虚镜里发生的这一幕，偶尔落笔标注出每一小队的表现。

    以王长老为首，几个曾在蓬莱阁授课的长老就坐在对面津津有味地盯着里面发生的事，时不时还点评一二，对这届弟子升起了一种谁都没察觉的期待。

    说不准会比六百年前的更强些。

    十组队伍中已经有三队开始攀爬瀑布，说来奇怪，他们最初遇见的有的是密林，有的是洞穴，有的是河流，但最后却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瀑布下。

    升腾的水雾模糊了太虚镜里的画面，执笔的南宫庭轩看着在水流里挣扎的人影，低声问宋逾白：“这是掌门师伯的主意？”

    宋逾白点头。

    “也难怪，司徒璟出了事，这些弟子们都要清查一遍。”南宫庭轩自顾自道，“只是用这种法子，神不知鬼不觉。高！实在是高！”

    一年前料理云霄镇的事，本就有南宫庭轩的一份，司徒璟的事一出，他当即就收到了消息，星夜兼程从宗门外赶了回来。

    宋逾白冷冷瞥了他一眼。

    南宫庭轩看着对面那些不知内情的长老，清楚这事儿要保密。

    他不得不停住了话头，专心下笔记录。

    屋檐下的风铃响了。

    “小师兄，你师妹登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