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渺渺，裙山连亘，无数重峦叠嶂之中，夕阳的余晖落在绛紫的山峰。

    摘下冷霜草的瞬间，林惜昭他们小队立刻出现在了观云台。

    几乎与他们同时，黛玉的那一队也拿着一柄宝剑归来。

    穿梭空间带来的挤压感让林惜昭感到有些眩晕，待心神稳定，她和黛玉交换了眼神，彼此想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其他的八支队伍回来不知还要多久，林惜昭索性盘腿坐下，巩固刚刚提升的修为。

    脑海里又回忆起那道瀑布的诡异之处，初时只觉得是运气，但她从黛玉口中知晓他们的最后一关也是那里，这就不是巧合能解释得清的了。

    林惜昭心想，这肯定是故意的，却又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由。

    蒸腾的水汽、飞溅的浪花犹在眼前，灵气流转四肢经脉，沉入丹田，托这道瀑布的福，林惜昭的修为直接升到了涉江境第九层，离哀怀境仅有一线之隔。

    虽说下三境的修炼较为容易，可寻常弟子那个不都至少要花七八年才能摸到第三层的门槛，她就这样达到了？

    林惜昭带着满腹疑惑，从瀑布往山顶爬的时候，飞泻的流水与其说是落在了她身上，不如说是在冲刷她的经脉，替换了全身的灵气，把周身的污浊之物尽数溶解了干净。

    这样的宝物不会轻易拿出来，出现在第三轮比试定然有更深的缘故，只是她现在还无从知晓。

    直到夜上三更，她被宋逾白领回四季谷，仍是一无所知。

    第三轮比试的结果很快便出来了。结课比试是逐轮积分制，林惜昭吃了第一轮文试的亏，成绩只排在中游，第二轮和第三轮表现再突出还是成了屈居人下。不过，林惜昭头顶的第一是黛玉，她暗自失落过一回后便心服口服。

    结课后，林惜昭不必再去蓬莱阁，紫云真人也一改往日的放养风格，将人日日抓到眼皮子底下授剑教课。

    严格程度不禁让人感叹，所谓高徒都是名师舞着小皮鞭逼出来的。

    林惜昭常常怀念从前师兄代师授业的日子——和师傅比，师兄简直不要太温柔。

    紫云真人逼得紧，前一日半夜才睡，可想到三日后迫在眉睫的抽查，林惜昭天刚大亮就爬了起来，准备往长渊书阁去。

    概因她于符箓阵法二道上表现得太差，紫云真人在这方面也抓得格外紧些。难得逮到了自结课比试后神出鬼没的师兄，好说歹说让他写了一份书单，用来临时抱佛脚。

    那些书并不罕见，但四季谷里剑谱居多，她还是得到长渊书阁去找书。

    到书阁门口时，刚巧碰见崔朝阳从里面出来。

    崔朝阳打招呼道：“林小师妹，好巧在这儿碰见了，你来借书的？”

    林惜昭点点头，往里面走去，崔朝阳却紧跟着她落后一步又跨进了门槛。

    “哎——”林惜昭听见崔朝阳长长叹了一口气，“怎么好的不学坏的学，和小师兄一个毛病，明明内心火热，却不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林惜昭原本要迈出的步子硬生生收了回来：“崔师兄没想过师兄同你说不上话的很可能是因为不熟？同理，我和师兄你也未曾见过几面。”

    崔朝阳看林惜昭满脸严肃的模样，连忙收起了吊儿郎当，拱手躬身郑重揖了一礼：“今日既然遇见了，我便在此给师妹赔礼了。”

    “为何事？”林惜昭猜到了一些，还是等着崔朝阳自己说出口。

    “就我师弟的事，刮伤你的是我的剑意，伤人非我本意，但伤害业已造成，还是诚恳道歉来的好。”

    林惜昭颔首，继续往里走，“我接受崔师兄的歉意，意外被人暗算了，我心中自然有怨言。不过仔细想想，助人制符者帮了别人一时之忙，总不能时时刻刻管着，想到人家拿符箓去干什么。”

    随后，崔朝阳塞给了林惜昭一张请柬，请她乌云如何都要来：“我和冯媛媛做东，请了几个新弟子去云霄镇的食肆，林大师妹已经答应了。着请帖，我本想让小师兄带给你，可惜他一连多日不在宗门中。”

    说完，崔朝阳收了一道传音，神色骤变，化作一道流光遁走，看方向是戒律堂。

    长渊书阁坐落于云霄山脉南麓，由六大长老之一的问卷真人执掌，从前与林惜昭交过手的张生便是他的徒孙。

    重重楼宇间回廊相连，林惜昭仰头看去，不远处是一座云雾掩映的九重高塔巍然矗立。

    乍看上去，这座高塔甚至与下界京城的摘星楼并无什么区别。但越靠近，林惜昭感觉到一股无声的肃然之气，那种被压制了数千年文气近乎喷薄而来。

    林惜昭按耐住因此涌动的心神，一路到了塔下。

    外围的楼宇都是弟子居住练功的地方，这座塔才是真正的书阁。

    林惜昭在门口递上身份玉牌，便被痛快放行。

    今日的守塔人正是张生，经了结课比试，他的心态似乎平和了许多，只在林惜昭目光瞟向他腰间佩着的桐木剑时，有一瞬的扭捏，很快恢复如常。

    进入塔内，那种文气并未消失，只是能加收敛。

    虽然找书才是正经事，但也不妨碍林惜昭做看看右看看，观察周围的情况。

    第一感官是寂静。

    安静得听不到什么人声，仿佛一方独立的世界。

    林惜昭朝里走了几步，无数莹白星光从头顶泻下，墙壁上的明灯依次亮起，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廊道深处，汇成了一条星河长途，仿佛在为她指路。

    林惜昭终于知道，比试第三轮狐狸像所在的洞厅的星空出自何处。

    星光停下的地方，排排书架林立，不过多时，林惜昭就找齐了要书单上的书。

    正要离开，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本书吸引了目光，书脊破破烂烂，她凑近辨别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上面的字迹。

    “《仙门轶事录》。”

    和当初在鬼巷从宋逾白手里淘换到的是同一个名字，不由好奇起来，鬼使神差地将它拿了下来。

    翻过一页、两页……一样的名字，却有更详尽和截然不同的内容。

    林惜昭渐渐被里面记载的仙门野史吸引，突然，墙上的灯盏熄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超过了规定的时辰。

    她心想着，会不会马上有人过来赶她出去，要是有的话，那就真的丢死个人了。

    她连忙合上书页，慌乱之间，一枚小册子自书页间滑落。

    “哒哒哒——”

    外边的长廊外传来稀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惜昭怔怔盯着地上翻开的书页，一片漆黑中，小册子闪耀着润泽的光彩。

    她捏着手指捡起册子，泛黄的纸页瞧着十分脆弱，仿佛一用力就会飞灰湮灭。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惜昭的眼睛几乎要陷进这本册子里，不由自主地翻开了第二页——

    什么都没有。

    林惜昭还以为这是什么仙门古籍，看着一片空白的纸页，轻轻笑了笑，猜测大概是其他弟子多年前遗留的恶作剧罢了。

    “哎——”

    林惜昭瞪大了眼睛，盯着手里的册子。

    它竟然自己燃了起来。

    林惜昭反射性地甩开在地上。

    下一刻，又慌乱地想着解决办法。

    这里可是藏书阁啊，要是真烧着了，她可赔不起。

    用了凝水术，但还是没什么作用，眼看着册子烧成了灰烬，林惜昭只能庆幸，没有波及到其余藏书。

    一阵清风从外边吹来，卷起燃尽到灰屑，浮于半空。

    “这是怎么回事儿？”林惜昭好奇地戳了戳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碎屑。

    霎时，灰屑疯狂地卷动起来，林惜昭被绕得七荤八素，当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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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马观花做了一场梦。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墙上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若隐若现。

    她坐起身，想起梦中看到的一片石壁，上面浮现着不知名的剑意，不是一道两道，而是成千上万道，且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走出高塔，夜里燃起的灯火点亮了整个长渊书阁。

    夜风习习，白衣青年背手站在塔前，朦胧的夜色为他罩上了层薄纱，直到听见身后的动静，缓缓转头。

    “出来了？”宋逾白语调轻柔。

    “师兄，你来了？”超时在里面呆了那么久，还睡过去了，林惜昭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等了很久？”

    宋逾白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林惜昭看了好一会儿。

    “走吧。”他说。

    走过书阁长廊时，林惜昭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望向她。

    “他们……”

    “看你。”宋逾白回答。

    林惜昭更摸不着头脑，她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你的动静弄得有点儿大。”俊秀的青年停住了脚步，静静陈述着事实。

    绿裙少女更加摸不着头脑，手指扯着发间垂下的碧色丝绦，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我什么也没做啊。”

    她略略抬头，正好对上了青年在黑暗里略显幽深的视线。

    她听见他顿了顿，说：“因为你，宗门今天来了一把剑，劈坏了半边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