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派(一)

    这样的近一日一夜的大战过后,溯危城的房屋倾颓,路面青砖破碎,满地狼藉,不少人命丧妖兽尸傀之手,活下来的人庆幸的同时,也犹然感到心有余悸。

    林惜昭将手轻轻放在宋逾白手心,借力站了起来,她的灵力和力气几乎完全耗光了。

    师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慢慢朝着城中走去。

    “虽然有些麻烦,我这也算完成任务了吧。”林惜昭喘了口气道。

    宋逾白点头:“比之犹胜。”

    青蚨宫给的任务是低阶妖乱,而溯危城这一遭已然是一场妖兽潮了,若是放到任务堂里,这绝对是最棘手、轻易无人敢接的任务。回了宗门,青蚨宫必要在册子上替林惜昭记上一笔。

    “哎呀!”或许是经过了太多剑气的洗礼,林惜昭挽发的缎带不堪重负断裂开来,她伸手去抓,却来不及,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在乾坤袋里翻了翻,终于寻到了一根同色的发带,正要将长发重新挽起,却见宋逾白朝她摊开了手:“你看不见,我来吧。”

    宋逾白这话说得镇定,藏在衣袖下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指腹轻轻摩挲,不经意透露了他的紧张情绪。

    他忐忑地等了几息,面前的女修顺势将发带塞了过来,背对着朝他露出了后脑勺。

    宋逾白握住了发带,往林惜昭头上看了一眼,盘算着应该梳个怎样的发式,踌躇片刻,他决定还是问问林惜昭自己的打算。

    “你想怎么梳?”

    “扎上不散就是了,”林惜昭满不在乎,“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还挑挑拣拣做甚。”

    脑子里演练了几遍,宋逾白终于抓住了林惜昭的半边头发,小心翼翼地编了一条麻花辫,动作轻柔的生怕弄断一根头发丝。

    女修的秀发有一股刨花水的味道,是冷冽幽芳的昙花香,直直钻入他的鼻腔。他的耳朵稍微有些泛红,指尖的发丝好似也在微微发烫,灼烧得他险些编漏了一缕头发,好在他及时反应,心里暗自庆幸,如此丢人的时刻并无他人瞧见。

    林惜昭只觉师兄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来来回回,初时还不觉有什么,可越到后面,青年指尖的温度传达到了她的头皮,陌生的感官差点儿将她的脑袋炸出烟花。若不是她反复告诫自己要稳住心神,或许就会忍不住挪开脑袋。

    “要是如此,就辜负师兄的心意了。”林惜昭心道。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两个人的面颊都被烧红了,心里早已翻涌了无数种念头,宋逾白终于挽起了最后一缕头发,用白色的缎带在脑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林惜昭就跟触电般,瞬间朝前移了一步。

    看着她有些抗拒的模样,宋逾白正要出口的话瞬间哽在了喉咙里,鸦黑的睫羽压下,遮住了青年略显失落的眼神。

    他顿了顿,亦步亦趋跟在蓝衣女修身后。

    装得若无其事的林惜昭一边朝城中走去,一边小心地碰了碰挽好的发髻。不是她不相信宋逾白,而是男子之中能梳好女儿发式的实在太少。出乎意料的是,指尖之所及是一个百合髻,虽然简单但廓形饱满,每一根发丝皆老老实实呆在应该的位置上。

    她不禁感慨,要是师兄去做个梳头师傅,肯定也是各中翘楚。

    突然,她的手顿住了,发髻间似乎有个硬质的东西,很是光滑莹润,看手感很像是玉石玛瑙。又仔细摸索了一番,她确认这其实是枚花状的发簪。

    林惜昭从不缺首饰,但发簪上隐隐溢出的灵气都在昭示着它的价值不菲。

    “师兄?”她抚过玉石花瓣,有些不知所措。

    宋逾白看了她头上的发簪一眼:“之前天宝阁看见的,很适合你,里面封了我的一缕剑气,就当是补的前两年的生辰礼。”

    原来是生辰礼,林惜昭眼珠滴溜转了一圈,想想也是十分合理,这才心安理得地收了下来。

    图家家主与幕后之人勾结策划了妖兽潮,天宝阁的掌柜便暂时成了溯危城的话事人。他虽出自云华派,但修为并不算高,适才在前沿苦苦抗衡许久,见到归来的师兄妹二人,又惊又怕的情绪终于缓解了许多。

    对着宋逾白,他差点儿就跪下来了,抱拳连连谢道:“小的在这儿谢过宋道友拔剑相助,若非您全城的人都要交代了。”

    宋逾白扶住掌柜,摇了摇头:“在下微薄之力,诸位勠力同心,方才击退兽潮。”

    这边宋逾白与掌柜继续客套,说些场面话。另一边,林惜昭和湘云她们几个团团抱在一起,头挨着头,几乎就要哭出来。

    毕竟她们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除去浮生秘境那一次,谁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都是仅凭着一股毅力撑着。

    尘埃落定后想来,心里全是后怕。

    日出的天光照进残垣断壁和狼藉的瓦砾间,林惜昭伸手挡了挡光,眨了眨眼。

    天上为什么会有三个太阳?

    脑袋怎么晕呼呼的?

    她的脚步踉跄了两下,有些站不稳。

    她恍惚回忆起,自己吃的那颗进阶版的回灵丹好像有副作用,现在应该就是发作了。

    “惜昭!”

    “惜昭姐姐!”

    “小林师叔!”

    ……

    林惜昭身子一歪,来不及嘱咐什么,就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隐隐有谁向她奔来。

    ---

    一缕一缕的青烟自白玉香炉里袅袅而升,屋里漫开浓梅香的味道,丁香和腊梅交织在一起,恍若身在孤山雪落之间。

    纷飞的帷帘后,年轻女子静静卧在檀木雕花床上,微微颦着眉。

    真是好长一场梦,梦里是带着星辉的池水瞬间将人淹没。

    喘不过气来,真难受。

    “咳咳——”

    于是,林惜昭咳嗽了几声,终于费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入目是月白的轻纱帷帐,烟罗软锦映衬着娇美的脸庞,她那双杏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是在哪儿?她揉了揉眼,忽地一顿,视线落在雪白锦被上,只见面料泛着点点银光,触手生凉,这不是她的被子。

    然后就被吓到了。

    这里不是溯危城的客栈,亦不是四季谷的卧房。

    她慌然地抬首环视,竟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紫檀木大床上,周遭仙雾四溢,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幽幽的梅香直直钻入她的鼻腔,平复了她急促的气息。

    起身拨开纱帐,林惜昭还没来得及弄清当下的处境,就被人抱了个满怀,来人骨骼清瘦,硌得她脸上发疼。

    “惜昭,你总算醒了。”

    “姐姐。”林惜昭揉了揉眼,有些迷糊,“你怎么在这?这是璇玑阁?”

    黛玉照旧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都会开玩笑了,想来是都好了。这儿是云华派执剑峰的客房,至于我嘛,是宋师兄特意请来的。”

    云华派与云霄宗之间相隔甚远,来往一趟免不了舟车劳动,这下倒是调转了过来,换林惜昭拉着黛玉嘘寒问暖。

    “幸而我们没白跑一趟,惜昭姐姐总算醒了。”清脆的女声传来,两个年轻姑娘联袂进了房门。

    林惜昭轻笑:“倒是谢过云妹妹和探春妹妹,劳你们关心了。”

    说着,她起身原地转了两圈,示意自己无事。

    湘云和探春各搬了根凳子就近坐下,湘云开口道:“惜昭姐姐,你可知你这一觉睡了小半个月,大家都担心极了。”

    “我们大约猜到你是是服用了丹药的缘故,宋师兄便回了云霄宗将林姐姐请了来。”探春接话,她与湘云的师父和紫云真人同辈,称宋逾白一声师兄不算突兀。

    足足两个时辰里,几人将近来发生的事一股脑倒给了林惜昭。

    妖兽潮结束后的善后工作均由云霄宗派来的弟子接管,现下已修缮好了大半,但此事的影响注定短时间内无法消退,唯有静待漫长的时间磨灭记忆。

    说着,湘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阴沉,努了努嘴道:“可惜没直接抓到图家家主。”

    因为他死了,死在了图锆手里。

    云华派弟子找到图锆的时候,他呆呆地坐在一堆瓦砾间,浑身上下都是密密的刀口与污血,旁边三尺之地便是图家家主的尸身,乃是一刀毙命。

    图锆不喊不叫,亦不发一言,任凭执法的弟子用捆仙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押回了宗门。

    一查才知晓,原是万鹏念着从前的同门之谊,偷偷放了图锆去追杀图家家主。如今他也被带回了云华派,关在思过崖反省,没有十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出来。

    “那还有呢?”林惜昭问。

    她方才说了一句话,就察觉到了不对。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湘云的脸色很是气愤,黛玉则是尴尬,只剩林惜昭同探春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湘云才憋出了一句:“去问有的人吧!”

    湘云显然压制着怒火,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但看她们对自己讳莫如深的模样,必然与她相关,或是与她认识的人有关。

    联系到湘云进门来没提过半句宋逾白,她试探问道:师兄……他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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