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镇(一)

    碧色苍穹云海翻涌,万里高空之上,一只直挂白帆的小云舟正以极快的速度航行。

    夕阳余晖未尽,红烬生辉,洒下一片金云。

    少顷,云舟钻进这片红霞点点的云海,眨眼间,这艘云舟赫然从高空掠下,乘风巡骏于暮云苍山之间。

    林惜昭坐在船舱内的舷窗前,一手撑在桌案上,俯瞰青山白水。

    一川蜿蜒的河水流泻而出,映着半边瑟瑟红影,蠕动着向南方爬去。

    此河名唤天星河,顾名思义顺着它一直向前,就能够抵达位于极南之地的天星门。

    距离林惜昭和宋逾白离开云华派已经过去了一日。

    祭剑节后的第二天,云华派迎来了又一位访客——南宫庭轩。

    舞阳真人的徒弟,朱俊清和左江蓠的便宜师父。

    紫衣青年此来一为给舞阳真人带来青蚨宫的账本,二为受杜若真人之托护送黛玉归宗,杜若真人又觅得了一个上古良方,着急让黛玉回去试一试,自然耽误不得。

    张芳芳思索再三,决定搭了南宫庭轩的便车回去,而林惜昭师兄妹则收到了紫云真人的一封手书,要去天星门走一趟。

    是以隔日送别了黛玉一行人,林惜昭与宋逾白便踏上了漫漫南下之路。

    天星河上猛烈的河风刮来,茶盏猛烈地晃动起来,林惜昭手捧着被震落的茶盖,约半盏茶的功夫,这种颠簸的感觉终于渐渐消失。

    林惜昭没着急出去,透过卷帘的缝隙窥见白衣青年衣袍鼓鼓,拉着船绳轻轻收起了风帆。

    见外面无事,林惜昭转而原地打坐。天星河上空灵气稀薄,尽数沉入了河中,云舟内灵气稀薄,林惜昭手心握着一枚上品灵石,闭目吐纳慢慢吸收。

    或许是生死危难之间最容易突破,溯危城的妖兽潮之后,林惜昭于睡梦中便不知不觉突破了抽思境第三层,隐隐摸到了第四层的壁垒。若要巩固修为以求很近一步的话,必然要以足够的灵气养身。

    故而在宋逾白的纵容下,她才有了现在这般“奢侈”的行径。

    算算这已经是她用的第四颗上品灵石了。

    林惜昭沉神入定,模模糊糊地涣散神思。直到两个时辰后,她才撑着身子从桌案上爬起,揉了揉眼,又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方再次清明。

    只是……

    她一睁眼就发现云舟已经不在了天上。

    船舱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宋逾白掀帘走了进来,与林惜昭隔案而坐。

    宋逾白没有说话,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壶温热的水,倒入杯盏递给林惜昭。

    这水入口甘甜,显然是加了糖,她突然发现师兄从浮生秘境出来后的这么些日子事事贴心,有他在自己几乎没有过的不顺意的时候。

    “师兄,我们为什么不继续走了?”林惜昭饮尽最后一滴糖水,搁下杯盏。

    “把这个戴上。”宋逾白拿出一顶素色帷帽,放在桌上,视线掠过林惜昭鬓发间的花簪,“前面是长风镇,我们需要从这里换一条路去天星门。”

    林惜昭拿了帷帽,直白地问道,并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为何换路?”

    宋逾白沉默少顷:“褚掌门当年四处游历,便是在此处遇见了那个神秘女子。”

    “那走吧。”林惜昭起身迈出舱门。

    一轮江月在水面上荡开,云舟停在芦花荡里已是夜半,透着一丝晚风的微凉。

    宋逾白手一拂,将云舟收入手心,竟是一枚核舟,放进了乾坤袋。

    ---

    两个人带上帷帽,容貌稍作修饰,便进了长风镇。

    镇口是一个不大的码头,停泊着几叶小舟,再往前是座牌坊,匾额上题着“长风难渡”四个大字,笔法虬劲,边缘略有掉色,想来历史久远。临近半夜,按理说镇上应该是寂静一片,人人皆早已入眠,但四下里竟然有些热闹。

    放眼望去,长街左右,家家户户的灯还亮着,偶尔听见酒肆里传来的放肆调笑声。

    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在街上狂奔,脸颊晕红,大概是喝醉了,他身后四五个身披轻纱、生得美艳非常的女子在追。最前面的紫衣女子见离得近了,广袖一甩,长长的绸带飞出,蓦地捆住了男人的手脚,他猛地一个跟头栽了下去。紫衣女子一跃在男人背上,将他压倒在地,大声叱道:“让你偷我们的酒!不给酒钱!快交出来!”

    说着,伸手就要去夺男子的乾坤袋。

    几番争夺紫衣女子都没有得手,她急了,回头招呼其他几人一起上前掰起男子死攥着乾坤袋的手指。

    紫衣女子还在骂骂咧咧:“放手!再不放手,老娘就把你的手指剁了!”

    “在下……在下真的没有钱,只是……一时贪杯。”男子脸都涨红了,仍死死护着怀里的袋子,里面可是他的所有家当。

    这是,一阵寒风削来,直直劈在了男子的后颈,他双眼一翻,脑袋无力地偏到一边。

    紫衣女子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长街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二人,风尘仆仆,似乎远道而来。

    “原来是远客!倒是多谢两位义士相助,我等修为不高,如若不然可要再多费好一番功夫。”紫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让其他人把地上的男子捆好,快步到了林惜昭二人身前,盈盈下拜。

    林惜昭收伞,垂眸看清了紫衣女子的模样,朱唇艳如血,眼波横水,望而生波,让人忍不住瞧了一眼又一眼。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林惜昭移开视线道。

    “在下名叫魏紫,在家中行二,仙长唤奴家二娘就好。”不过短短一句话,与适才的疾言厉色大为不同,紫衣女子骤然温言婉语起来。

    林惜昭心道,难怪能做得了当垆卖酒的老板娘,对什么人下什么菜,变脸就跟翻书一样。

    这厢,魏紫心里小算盘拨得勤快。

    这两位虽不知面目,但看他们的衣着做派、使得法术招式,大概来历不凡,若是先请了他们去自己那儿,说出来在镇子上也是极有面子,任谁都不敢来撩她魏紫的虎须。

    于是,魏紫开口:“两位既是远来的贵客,左右夜色已深,今夜不妨就在小店稍作歇息。仙长在咱们长风镇一打听就晓得了,我魏紫的酒肆在镇上是远近闻名,散修联盟的仙长都经常来喝。两位来得也巧,再过几日,咱们这儿的一朵……扶桑花就要开了,那可是个宝贝。”

    说道最后,魏紫不由压低了声音。

    “扶桑花,”林惜昭没听过这种灵植,生出了几分好奇,“这是何物?”

    魏紫捋了捋鬓边溜下的一绺头发,仔细思量了一番:“要说这扶桑花是什么,奴家也未曾有幸见过,只是听老人家说起过一二。上一次开花便是在两百年前,花开之时,万花敛蕊,发出的香味能传数百里远,只要闻过一次,便再也忘不掉了。镇子里的客栈酒肆全都住满了,都是来看花的人,但估计能不能成都还是个问题呢。”

    “缘何如此说?”

    “哼——还不是镇上最大的高家将生着扶桑花的山头给圈了,除了他们,如今谁也进不去。”

    魏紫言语间对那个高家似乎颇为不屑。

    “若是如此,我还要留下来看看才好。”林惜昭故意道,“本就是出来游历的,有热闹不看,那才是浪费。”

    林惜昭态度爽朗,让魏紫觉得颇有几分投契,进而生出了几分亲近,她抚掌笑道:“仙长说得是极了!”

    又挥手示意另几个女子拖着地上的男子先走,自己跟在后面招呼着林惜昭和宋逾白往长街深处而去。

    能在长风镇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魏紫自然有过人的眼色,她早就看出旁边的白衣男人不是一般的难以亲近,索性就掉转了目标,一心一意地与林惜昭攀谈了起来。

    “方才见仙长一招制敌,奴家斗胆问一问仙长出自何门何派?”

    “实不相瞒,我和师兄侥幸被师父收留,努力了多年也不过做了散修,比不得六大仙门那样大门大派,只不过四处游走,接些任务糊口罢了。”林惜昭说。

    魏紫却是不信,她自诩见过不少散修,甚至还有散修联盟的管事,再没见过哪个散修和眼前的两人一样底气十足。小宗门都未必养得出这样的人才,这种人往往呆得还就是那六大仙门。

    她的思绪不由飘得远了,忽而忆起祖母身前说得故事,好像……也是两百年前,就有一位大宗门的修士在她家的酒肆稍住过几日。至于是谁,祖母早就忘了。

    “还未闻过二位如何称呼?”魏紫道。

    林惜昭和宋逾白互看了一眼,少时,林惜昭开口:“在下宋昭,有劳魏紫姐姐照顾。”

    “林清越。”宋逾白的声线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魏紫的酒肆不远,一行人转过一道弯,又钻进一条小巷子,就看见一对红彤彤的灯笼和后面灯火通明的店铺。

    林惜昭还未跨国门槛,迎面摔来了一只茶盏,就在林惜昭身前砸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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