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

    事情是这样的。

    打定主意要接手这件事,秦鉴澜先把贺子衿拉回了客栈。

    转眼一看,兵痞还倒在角落里,而客栈里面也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店小二擦拭着器皿,一脸无奈:“恩人,我怕他醒来去告官,只好又把他敲晕了。”

    “你们这是要开黑店的节奏,”秦鉴澜一惊,连忙教育道,“以后可不能这么干!”

    “我看他做得蛮对。”贺子衿走到酒桌旁,往嘴里抛了几颗兰花豆,“如果他跑出去,只怕还没等你说出计划,我们就要被捆起来了。”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憨厚地嘿嘿一笑,坐在柜台后的孙三娘却是愁眉苦脸:“恩人,你们打算如何是好?”

    秦鉴澜走过去,附在她耳边,两人窃窃私语一阵。

    这冒名镇长极少在镇上亲巡,手下倒是跑遍了全镇的大街小巷,每隔一段时间就指派他们到处收钱。若想引他现身,只有去报官这一条路子。

    于是就有了入夜后,秦鉴澜换上粗布衣裳,哭哭啼啼地跑去击鼓鸣冤的一幕。

    鸣冤的大鼓就设在讲茶堂门前,秦鉴澜的手指抹上去,只有厚厚的一面灰尘,似是闲置许久。

    秦鉴澜别无他法,只得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边击鼓边哭喊道:“大老爷,冤枉啊!”

    讲茶堂里却静悄悄的,漆黑鎏金的匾额高高在上,汉字冷冷地俯瞰着做戏的女子。

    她咬了咬牙,举着石头用力砸向鼓面。

    怎料刺啦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紧绷的鼓面,由上至下裂开了一道巨缝。

    这下全都了结了。击鼓鸣冤可以不管,但她直接损坏了镇上的公共财务,于情于理,官老爷都得管一管的。

    于是讲茶堂里头坐着的大人转告门口的杂兵,就把淌着泪的她放进来了。但后续进展如此顺利,全靠油腻男看她柔软又天生丽质,见色起意,以为自己能占一番便宜,于是放松警惕,走出了卫兵们的保护范围。

    蹲在屋顶上的贺子衿皱着眉听秦鉴澜诱敌深入,过了整整三炷香的时间,心中莫名不快。

    如今他把冒名镇长压倒在地,为解郁结,趁机照着脸狠狠给了狗官好几拳,把他打得直翻白眼,哀嚎一声昏厥过去。

    “你干什么?”秦鉴澜及时制止道,“在房顶上被蚊子咬,现在咬公报私仇么?”

    “腿蹲麻了,刚好活动一下。”贺子衿坐起来,从转角处牵来一匹瘦马。

    秦鉴澜提着油灯走在前面,贺子衿费力地把油腻男搬上马背,牵着马紧随在后。

    老马被沉甸甸地一压,褐眼哀怨地看着他们两人。

    贺子衿心中爱怜,摸了摸它的头,哄道:“马上就给你卸货,加油。”

    秦鉴澜专注看路,手上幽幽的橙黄色灯火跃动着,灯罩上一清二楚地映照出身后的人影。她在心中哼了一声,不关注人反倒在关注马,真是个怪家伙!

    她不愚笨,心知孙三娘经营客栈几年,不像店小二那般质朴,生怕秦鉴澜和贺子衿跑路,断然不会同意他们把小黑从客栈马厩中牵出。秦鉴澜也就没白费口舌,拉着客栈的瘦马就出门了。这会倒好,狗官的半边肥胖身子从马背上耷拉下来,压得老马几乎喘不过气,恢恢地嘶鸣着,慢慢走在街上。

    所幸路途还算隐蔽,没太多人注意到他们,就这样回了客栈。

    早晨的事情一闹,客栈今日打烊。店小二和孙三娘坐在院落内,看上去忧心忡忡。他们把兵痞锁在空卧房里,正等着这两人回来。四周寂静,宵禁之下没有人走动。

    秦鉴澜推开院落的木门,贺子衿走上前,把假官沉重的身躯卸下肩头,扔在地上。

    “可累死我了!”他抱怨道,一下子往嘴里送了好几颗兰花豆。

    孙三娘惊恐地用手掩住口,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指向地上毫无知觉的油腻男,颤声道:“你们把镇长抓回来了?”

    “哪里有什么镇长?”秦鉴澜一脚踏在椅子上,威风凛凛地俯瞰在地上扭动的油腻男,“就是一假官!孙三娘我问你,在所谓的朝廷钦差上任前,镇上有没有人管事?”

    “确实……赵家在管事……”孙三娘恍然大悟状,“后来大老爷上任,一来就把赵家的人抓得七零八落,说是送到了皇城。那会镇上的大家都觉得大老爷就是青天,大伙在赵家手底下过得也简衣缩食。当初,谁能料到现在……”

    “还撂倒了乡绅?”贺子衿啧啧称奇,手上动作一直没停,翻出绳子把油腻男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

    两人对视一眼,接了盆冷水,浇到油腻男头上。

    孙三娘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不留情面,惊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鉴澜原先不赞成搞这些花样,她又不是什么内心残暴的变态,把人绑到客栈还要再恐吓到身边人。但贺子衿坚决持反对意见,认为若是能乘机吓唬一把客栈的人,大概也不必怕孙三娘会把他们的行踪泄露到皇城。秦鉴澜思索了一下,也就任由他去,心里想的却是要和贺子衿保持些距离。

    油腻男清醒过来,呸呸呸地吐掉口中的水,对在场的人怒目而视。

    孙三娘惊叫一声,拉着店小二跑进客栈,把院落留给他们两人去自由发挥。

    贺子衿拍了一下他泛着油光的宽脸,颇有风度地问道:“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坦白。”

    “我们已经知道你不是朝廷钦差了,”秦鉴澜冷冷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招!我招!”油腻男大概是没见过这副架势,越挣扎身上的绳索缠得越紧,色厉内荏的本性暴露无遗,“我是从附近的山头跑下来的。前两年打家劫舍,我抓住了一个小官,结果一问,他冒名顶替当地的官员,走马上任,赚了不少钱!师爷和我这才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过来,见此处离皇城近,还以为有什么油水。”

    原来是个土匪。秦鉴澜想,怪不得一年到头都想着收钱,搜刮百姓油水。

    “那些衣服呢?”贺子衿揪住油腻男的衣襟,“你手下穿的那些,仿制得很像官兵,就是用料太差。”

    “我们师爷认识的裁缝,找人帮忙做的!”油腻男闭眼,对天喊道,“我没害过人,就是想捞点钱!”

    “赵家人呢?”贺子衿不紧不慢,继续审问道。

    “全、全都……”油腻男转开目光,“师爷先骗他们,说我是朝廷钦差,要整顿镇子。然后把他们抓起来,关进马车里,带出去推下山崖……”

    “还说你没杀人!”贺子衿对着他脑袋来了一下,“长成这样还能做山贼,你们真是什么人都不挑。”

    “不对,”秦鉴澜紧盯着油腻男的胖脸,“你刚刚一直在说师爷,但我进了讲茶堂,并没有看到这个人。你说的这个师爷,他人呢?”

    “夫人,我不就在这儿嘛。”

    阴恻恻的一笑,听得她身上寒毛倒竖。

    嘭的一声,院落身经百战的木门,再一次被恶狠狠地踢开。

    阴风席卷过荒地,草屑四扬。一队穿着仿制官兵服的男人涌入院落,将他们紧紧包围在中间。红黑双色马褂的精瘦老者,立在门外,月光下皮笑肉不笑,慈祥而可怖。

    老人拍了拍手,眼中满是赞赏:“夫人舍身引诱,老朽很是佩服。”

    “师爷!”被绑在椅子上的油腻男眼睛一亮,喜悦地大喊道,“师爷救我!”

    “少废话!”贺子衿上前一步,拦在秦鉴澜身前,“你想怎样?”

    老人眯着眼睛,轻声道:“放人,你们跟我走。”

    “我若说不呢?”贺子衿抱起手臂,声音冰冷。

    空气一滞,紧张得几乎凝结在一起。

    “那么你们两个,”老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见过山匪面目的,都得死。楼上两个,也跑不掉。”

    “冷静冷静!”秦鉴澜连忙站出来,“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厢的师爷,精瘦的身躯在黑暗中一晃,蓦地目露凶光:“想阴我?上!”

    四周黑压压的人影涌上来,长缨枪头银光舞动。

    眼见谈判破裂,秦鉴澜吓得尖叫一声,手足无措地蹲在原地。

    头顶风声一动,转眼间,贺子衿竟举起墙边堆放的竹子长棍,跃起身扫向长缨枪堆。

    啪啪几声,五六名杂兵在不同方向倒地。

    秦鉴澜抱着头,目瞪口呆:“你武力值怎么这么高?”

    “听不懂!”贺子衿收回长棍,从半空中稳稳落地,“趁着你晚上在那边报官,我在屋顶上没事干,就往井水里做了点手脚。洒了药粉,正好现在发作。又不是武侠话本,我单枪匹马怎么跟他们过招?”

    哦哦!原来是男主开了金手指!秦鉴澜在后面向他竖了两个大拇指。

    “雕虫小技!”师爷怒不可遏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衣袖一振,竟晃出一把短匕。

    白光闪过,老人欺身上前。

    贺子衿见老人速度比平常人还略慢些,自然胸有成竹,挥着长棍迎头而上。

    怎料两人在地面上,擦身而过,唯独衣角相蹭。

    贺子衿心中一惊,立即意识到什么,挥着棍子想要回过身。

    怎料竹棍太长,一时回旋不过来,眼角掠过师爷的黑色身影。

    匕首举在胸前,尖端直逼蹲在地上的秦鉴澜。

    高温淬炼的刀刃上,冷厉的白光流转而过。光点迅速逼近,由小而大,瞬间刺痛了她的双眼。

    剪秋瞳的视野边缘,玄衣男人反向扔出长棍,借惯性冲来。

    可是差得太远了。

    零点几秒内,她却可以想到,原来出来了也是死路一条。

    秦鉴澜你真是天生虐文女主的命……

    她认命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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