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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不会娶你的。”贺子衿说。

    贺子衿说这话时,黑而亮的桃花眸底迷雾蒙蒙,闪着醺醺然的醉气。玄衣男人斜躺在檀木的美人榻上,一手支在颊侧,另一手轻晃着银樽,面色微有潮红;一贯的轻佻浮浪之中,不知为何有了一丝庄严的周正。

    他的声音清晰而平淡,仿佛言之凿凿地描述一件事实,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又那么引人遐思,绝不可能在清醒的状态下作出如此表态,引得已经走到殿门处的桃红色身影略略一顿,转过头来。

    “七太子说笑,我又怎么配得上您呢?”年轻女人不知他这话是何用意,只得谨慎作答。衣裙窸窣着掠过殿内,重新停在贺子衿身前。

    冬夜深寒,窗外雪风簌簌,房中一灯如豆。

    玄衣的男人依然斜卧在那里,也不抬眼看她,一意盯着自己手中的银樽,兀自喃喃道:“我娶你?哼,我那娶的是你么?我给自己娶了一个护身符,不能碰也不能骂,只能供着。剡人的皇帝佬儿,把我当什么东西?宿州三百年,就算要羞辱一个质子,也绝没有逼着他娶走仇人家女儿的!”

    他说的分明是标准的剡都话,女人听得一知半解,又急着离开他的寝殿,于是伸手过去探他滚烫的额头:“七太子,你醉了,我扶你到卧榻上吧。”

    贺子衿触碰到她纤细冰凉的小手,猛地抬起头,虎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手臂在虚空中大力一挥,骂道:“滚开!滚开!离我远点!”

    都灵自然巴不得拔腿就走,但表面上不可能任由贺子衿独自胡闹,还得维持好跟他的关系。于是她停下来,细声细语地好言相劝:“七太子,动一下身就好,不打紧的。”

    “你怎么敢跟着我?你怎么敢跟着我?”贺子衿并不听她说话,蓦地垂着头颓然伤神,“亲人,友人,钱,权,牛羊,牧场,我什么都没有。……我一无所有,怎么敢拉上你去送死?你为什么不留在……镇……”狠狠地吸了下鼻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是一声短促的呜咽。

    凭空有一只绵软小手,将温热的毛巾贴在他额角,为他细细拭去热汗。

    贺子衿动作一滞。曾几何时,也有人在从诲居中,毫不嫌弃地为他擦拭热汗。

    那时他刚刚成亲,既苦于不愿意面对秦经武的女儿,又悲于认为自己成家后就此要留在皇帝眼皮底下战战兢兢地演一辈子,日日坐在绮红楼中,或者醉醺醺地走上街头挑衅,半是故意半是真心地丢掉体面,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浪子。

    直到宫宴那夜,那个绝美的姑娘站在飘舞的鱼龙花灯之中,看着他醉中的滑稽模样,竟然粲然一笑。不在乎礼节,不像几个月来那个总是神色淡然、不动如岳的大家闺秀,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令他心中微微一动。

    仿若鸿蒙初辟,天地豁然洞开,是……一切的伊始。

    贺子衿缓缓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面庞,从模糊到清晰,却不是心里的人。

    都灵边擦边柔声劝慰:“七太子,这里是宿州,你回家了,七太子。”

    贺子衿用力眨了眨眼,明明白白地看清了她弯下腰来的姿容。他忽然伸手推出去,将都灵按得后退几步,再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随即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穿过大殿,回卧房去了。

    都灵望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想,大概是宿州的酒太烈,他到底是喝多了。

    ?

    女人贴在男人敞开衣襟的胸前,柔若无骨的小手按动着结实的肌肉,热气吹拂在耳边,痒痒的,撩拨得金氅的男人心痒难耐。男人见她杏眼朱唇、身形婀娜,紧抱他时总会羞涩地轻闭双眸,似是万分沉醉,不由得为自己的魅力大感得意,满意地伸手轻轻理着她散落的青丝,如同君王居高临下地赏赐臣子。

    他们躺在榻上,奶白的帘帐垂落身周。薄若蝉翼的桃红衣衫纠缠着金氅,女人觉得面颊被烙上火热一吻,心中蜜意顿生,于是如孩童玩闹般将柔唇贴过去,倚在他耳畔,细细地与他说了。

    男人听见这话,唰地从榻上坐起,一把将黏腻的女人从自己身边推开,尚未留意对方“啊”的一声惊呼,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贺子衿把他那女人送出去了?贺子衿如此舍不得秦鉴澜,怎么肯亲手把她送出去?”

    都灵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一手支着颊侧,双腿缠在一处,蛇一样地挑逗着:“达蒙,你现在就关心这个?你不是说以后会带我走么?”

    达蒙眼珠一转,俯身用指节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哈哈大笑:“若不是为了你我日后浪迹天涯,我又怎会急着了结这些破事?瞧你这副小气的样子,多可爱,看来我以后还得故意惹你生气呢!”调笑言语中,满是亲昵意味。

    都灵见他到底肯放低太子的身段,好声好气地来逗自己高兴,还不待继续责难他,自己的气就先消了一大半。于是纤手往他大腿上一拍,咯咯笑道:“我就是小气,眼红人家出双入对!你就是大气,怎么也不肯和我亮亮堂堂地出门!”

    “那你先告诉我,贺子衿真的把秦鉴澜送走了么?”达蒙不以为忤,将话题往自己想听的方向上引,“越早把这事解决了,咱们就能越早待在一起!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听不到皇额吉念叨,也没有那个老家伙作怪!”

    “那时才叫‘只羡鸳鸯不羡仙’呢!”都灵俏皮地吐了吐鲜红的舌尖,随即正色道,“倘若你是贺子衿,大君不信任你,兄长也待你不好,你肯把自己喜欢的姑娘送出宿州么?”

    达蒙资质虽然不高,但从小在自己母亲萨仁那样的女人身边长大,此时又怎会听不出来,都灵要回答他问贺子衿怎么肯送走秦鉴澜的问题,先问他在危险中是否要送爱人走,实际上就是弯弯绕绕地在问他……倘若他们以后遇到危险了,他肯先保她的平安么?

    他大笑道:“莫非我还不够了解你?我肯送你走,你会离开么?”

    都灵美面一红,娇笑着又贴在他胸口,轻轻拉住他的衣襟,细声说:“我看他们实在要好,不知道贺子衿究竟是如何说服她先离开的。”

    达蒙手臂用力,将她温软的娇躯紧抱在怀:“旁人这些琐事,由得他们去,又与日后的我们有何相干?你这么喜欢贺子衿,不如以后就手下留情,只挑断他手筋脚筋,哑了他的嗓子,留他一双眼睛和一条狗命,再让秦鉴澜守在他身边,叫他们一生相望,是不是也算不负深情?”

    都灵不可察觉地微微一僵,随即扬起脸笑得明媚:“你就爱成人之美,我这样随口说一句,你就打算成全他们。”

    “我并非偏爱成人之美,”达蒙看她如花似玉,令人倍感怜惜,目光全心全意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俯下去在她唇上深深一吻,口中还模糊不清地说着,“看你羡慕他们,我特地来讨你欢心而已。”

    ?

    贺子衿踩着软鞋奔到窗边,晨光洒在桌上,映亮了信鸽赤红的双瞳。

    信鸽这种工具,唯有主人在外地放飞回到家中而已,他只知观星楼上似乎养着几笼,却不知怎会有信鸽跑到七太子殿上。但见它扭头梳理着自己洁白的羽翼,尽职尽责地伸出一条腿来,上面绑着一小卷书信,很是熟稔的模样。

    青衣人在他的催促下已经南下好几日,莫非这也是道伦梯布放飞的?念及此处,他想自己终于要接到她的消息,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伸手解下纸卷。信鸽蹭了蹭他的掌心,翩然飞去。

    第一眼,却已觉得不大对劲。

    西纳尔·道伦梯布此人,生为观星师后人,自幼惯于周旋在宿州大君臣子中间,长于喉舌功夫。但他平日说话虽然啰嗦,遇事正经起来也丝毫不落于人后,写信更是言简意赅,力求让收信人第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时他正准备抄写贺子衿转交给他的信件,看见贺子衿写的第一封信就洋洋洒洒的有四面之多,瞬间后悔答应贺子衿以自己的名义与秦鉴澜通信了。

    他的笔迹,贺子衿自然是认识的。但纸卷上的手迹娟秀却大气,明显不是出自道伦梯布之手。

    待到读完第一行,贺子衿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脑中飞速思索。

    纸卷上不过短短几行,读来却是,“涿山寨贼匪出没,正在幽山、涿山交汇处某地”云云。他原先读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来信者是何用意,电光石火间,蓦地念及秦鉴澜上次说自己跟着马帮南下,出发数日都未向宿州来信。粗略算来,马帮应当已经走到涿下城关,留宿寻月客栈。可她竟然并不来信?

    贺子衿面色一凛,急忙抓起一旁的毛笔。片刻以后,殿外一骑快马飞驰而出,如箭般直指南方。玄衣人立在推开的窗前,手中还捏着纸卷,目光循着信鸽离开的轨迹,忽视了深巷街角一袭默默转身的桃红衣裙。

    ?

    秦鉴澜听见身后传来了李玄晏轻轻的声音:“鉴澜,你……并不讨厌他?”

    白色衣衫飘动到面前,方才与贺子衿一战,又见到那么多纷至沓来的事情,一时有些站不稳。

    她低着头,不肯与他对视,颤声道:“无论如何……已经结束了。”

    真千金讨厌贺子衿么?

    关她什么事。

    她讨厌贺子衿么?

    她不愿细想,只觉得一走了之就是。

    已经……结束了。

    在她的搅局下,“秦鉴澜”离开了从诲居,撞破了柱国府的腌臜事,也不会再去宿州,成功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彻底拆散了原cp。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可她压根没看到任何能离开的迹象,或许她只好找个地方,留居此处了。

    心念电转,她猛地记起,天狼骑马上就会南攻镇北关,与守卫军良久周旋。她心口一痛,抬头望着李玄晏,问:“你很快就要回镇北守卫军么?”

    李玄晏见她肉眼可见的心情极差,却强打起精神询问自己,不由得鼻尖一酸,点了点头:“我必须在都城停留几天,着手处理皇上的事情。”见她神色恍惚,又担忧地补充道:“鉴澜,以后几个月,无论你去哪里,都不要往北方来;如果你愿意,偶尔往守卫军中来信,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字一句,她听得酸楚,心中暗道:这般心软……日后又如何成为帝王呢?

    ——帝王?

    动作却微微一滞。

    按照剧情发展,李淮衣应该死去,而袁太师会知道,李玄晏就是为他的儿子报仇雪恨的人。随后,袁太师重回官场,亲自帮助李玄晏扳倒她尚不而知的难关,扶着李玄晏坐上帝位。这时真千金早已魂葬皇子殿,贺子衿深埋雪中,两段动乱前后共计三十年,正是史中“三十年乱世”。

    但现如今,袁太师却已经认识了她,而并不知李淮衣与李玄晏的愿景。

    如此一来,她眼前的这些人……命运又要走向何处?难道会全然与她无关么?

    一切……尚未结束?

    李玄晏见她怔在原地,不由得走近半步,忧心忡忡地唤道:“鉴澜?”

    她定了定神,咬着牙说:“走,我们去找胡大夫,给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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