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逢玉勾了勾唇,讽刺一笑:“那爹爹可要睁大了眼睛替女儿物色,莫要一不小心找个比你还大的当‘女婿’,那这辈分不是乱了套。”

    冯昌松听到一半,脸骤然拉了下来,压低声线怒道:“小儿休得妄言!”

    萧玉凤从没想过原本鹌鹑似的庶女,竟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眼睛都瞪开来了,恨不得把逢玉的嘴捂死,连母慈子孝都懒得装,一把扯住逢玉,低头逼近她,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你爹爹这番盘算都是为了你好,要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庶女出身,能攀上什么好亲,以后哪来的荣华可享!”

    “你若敢再胡说一句,败坏我们冯家门风,休怪我们容不下你那多病的姨娘!”

    威胁她?

    逢玉一把拂开萧玉凤的手,微漠地盯着眼前这个富贵夫人,“姐姐长我一岁,要论亲事,我再怎么‘出挑’也没法越过她去,要不然便是长幼相冲,往后姐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您可别怨我。”

    萧玉凤怒目:“反了你了?!”

    她伸手就要掐逢玉的胳膊,必须得让这丫头片子知道厉害!

    而逢玉看穿了她的把戏,挑唇往后一退,朗声一句:“宝兰!”

    不远处待命的宝兰一直留意这边的情况,深知气氛不对,立即高声应了句:“在!”

    毕竟是户外宴,人虽不如室内坐得密,可若有什么动静,三两成群的夫人小姐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主仆这一问一答,不由得吸引了一些人往这儿看。

    萧玉凤不好再对逢玉做些什么,心头恨得牙痒痒,一边也只能扭曲着笑脸,让逢玉跟她走一趟。

    逢玉又不是傻子,看了在旁边故作姿态的冯昌松一眼,手往额上一扶,佯装痛色:“女儿突感头痛,身子也不大爽利,先去歇息了。”

    说罢,她也不给两夫妻反应的机会,状似羸弱地福了个礼,马上接了一句:“多些父亲母亲体谅,女儿先告退。”

    冯昌松怎么可能就这么让逢玉跑了,他脸色阴沉,跟在逢玉身后,“跟爹爹来,爹爹带你去找医官看看!”

    说着,便要将逢玉扯走。

    逢玉脚步快,冲撞进冯仪的交际圈子,柔弱叫了声,“姐姐,父亲找你,我头痛,先走一步了。”

    冯仪回头看去,爹爹果然朝着自己走来了,她笑面相迎,“爹爹——”

    可冯昌松眼里只有要逃脱的逢玉、即将消失的富贵权势敲门砖,哪还有空顾忌嫡女。

    萧玉凤亦紧随其后,直奔逢玉而去。

    周遭的姐妹神情异样,“冯仪姐姐,怎么夫人都不理会你啊……”

    冯仪脸色一变,绝不容许自己的风头被抢、面子被下,心中难以抑制的情绪让她快要把帕子扯裂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唤了一句:“爹,娘!”

    冯、萧二人被一向引以为傲的嫡女绊住了脚。

    冯昌松气急,这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逢玉这么抵触也就罢了,怎么冯仪也变得如此不识好歹、没有眼色?!

    他气急败坏地瞥了冯仪一眼,而后又提步去追逢玉。

    萧玉凤没法走,心里着急,一时激愤难以掩盖,口吻激烈。

    “何事啊?!没看见你妹妹已经跑了吗!”

    冯仪被娘亲黑沉的脸色吓得后退了一步。

    ”……是你妹妹头痛,我们正要带她去看医官。”

    逢玉有心躲藏,净往女孩堆里扎,冯昌松自诩君子持重,辈分年龄又摆在这儿,追也没法追几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逢玉溜走,一时怒不可遏。

    ----

    “小姐,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老爷夫人?”

    宝兰关切道。

    “他们要卖女儿,”逢玉乜斜她一眼,淡然道:“你信吗?”

    宝兰惊心怵目:“小姐……”

    主仆二人早已远离了人群,麓山脚下除了菊园有名,金香池也颇得文人墨客喜爱。

    所谓:菊花影映香辉,指的就是金香池与菊园相得益彰。

    逢玉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岸,对面便是行狩的皇山,插满了黄旗,猎猎振于风中,一眼过去皆是皇家威势。

    金砖碧瓦下将养出来的,仿佛天生便高人一等,他们总有各种手段,强权威逼、金钱利诱,想要什么都尤其容易,偏偏还贪而不足。

    上辈子她逃不脱,这辈子仍然裹挟其中。

    逢玉一想到陈家当初遭强权压迫的情景,心头便恨意翻腾。

    宝兰看着逢玉阴沉的脸色,心头惴惴,小声道:“……小姐?”

    逢玉狠狠闭眼,“累了,陪我走走。”

    宝兰不敢多问,自从落水之后,自家主子性格都变了好多,原本柔柔弱弱、不敢和人大小声的姑娘,如今不光敢和姐妹对着干,连主母和家主都敢顶撞了。

    她仔细凝视着自家主子走路的步态,只觉得后背一凉,不敢再深究下去。

    湖畔微凉,风动垂柳,碧波轻漾。

    空旷又开阔的地界适合思考,逢玉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京城小官庶女,随时会被牺牲的棋子,她该如何自保,又该如何着手去查当初陈家覆灭的真相、解开她真正的心结……

    心头滞涩难通,再抬头时,身周愈发荒僻。

    逢玉正要回头,却瞧见前方有晃动的人影,三两人,也不知在这荒凉地方做些什么。

    她驻足了一会,正要转身,却突然被人喝住:“哪里来的?站了多久?!”

    逢玉拧眉,抬眼去看,只觉得拦住她的人好生无礼,刚想呛回去,却发现那人一袭青蝦色(灰绿)的长衫,看似无奇的装扮,腰间却佩有长刀,脚下踩的也是百纳的履鞋,瞧这气度,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练家子。

    逢玉立马敛眉福礼,谦声道:“只是头晕随意逛逛,大人莫怪,若是惊扰了大人,先陪个不是……我们这就回去。”

    她感受到了那人不善的视线,想立马溜走。

    可显然,她方才站这儿的一会,已经足够让她沾上嫌疑了。

    逢玉万分悔,只恨方才自己多事。

    在这种荒凉地方扎堆站着的,要不然就是大人物,要不然就是有人正在讨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无论哪个,都不是她一个小庶女招惹得起的。

    半押半挟地被送到那伙人脚下,逢玉只觉得万分耻辱。

    可悲的是,面对冯家夫妇她尚能呛上两句,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好歹都是冯家儿女,大不了就是家宅手段;而这伙人气势非凡,凶神恶煞,她若是敢造次……下一秒成为河中沉尸也说不准。

    逢玉根本不敢抬头,唯一能做的,只是挺着腰杆保持冷静。

    身边的宝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看那侍从腰间佩戴的长刀,便软在逢玉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恨不得长个壳缩进去。

    侍从将逢玉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又把她方才在这附近踱步驻足的事如实禀报,逢玉大气不敢出,怔怔地盯着眼前两双鞋。

    一双祥云履,一双暗金绣线腾龙纹。

    逢玉强捺住如雷的心跳,头伏得愈加深了,几乎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折就能断。

    度秒如年,莫过如是。

    她手心攒紧了汗意,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祥云履才问道:“看你年轻,哪家的小娘子?”

    “回大人,桐花巷冯家,家父冯昌松。”

    “冯昌松?”

    祥云履一笑,“他家三个女儿,你是第几个?”

    “小女子排行第二。”

    逢玉头又垂下一寸,女儿家的声音一向清甜,不管逢玉再怎么刻意压沉,还是有种娇态。

    “哦?你就是冯家二小姐。”

    祥云履莫名哼笑,“抬起头来。”

    逢玉顿首,只看着那祥云履朝她迈了一步,她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乌沉香,千金一克也难买,向来只进奉给王公贵族。

    她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可视线丝毫不敢上抬。

    她能感到那祥云履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甚至比冯昌松看自己的眼神还要□□,令她更加难以忍受。

    “……果然与画中无二。”

    祥云履很满意,脚步半旋,朝另一人拱手:“…这小姑娘我是认得的,她父亲与我也有些渊源,您看——”

    另一人显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只瞥了一眼,淡声:“随你。”

    祥云履勾了勾唇,“是。”

    他转脸向逢玉,“小姑娘,可以走了——姑娘家还是少走动、多听话的好。”

    他声音清晰温润,约莫二十多的年纪,她根本不敢猜测他的身份,只知道自己有幸捡回一条命,利落地冲两位大人行了礼,安安静静告退也就罢了。

    偏偏宝兰起身那刻腿软,一时扯住了逢玉的衣裳,那头如瀑青丝一歪,露出肩头那朵新绘的海棠。

    逢玉没觉得有什么,只扶起宝兰后退。

    可步子还没挪出多远,便被人叫住了。

    那声音莫名有种熟悉,像是深山暗暗呼啸的风,冷冽神秘,让人想要一再探听。

    “你肩头那朵花,是画的么?”

    逢玉下意识拂了拂肩头,撇了些黑发遮挡住,敛眉应道:“……是的。”

    那人竟然向逢玉逼近了!

    他步子迈得大,周遭仿佛裹挟着冷箭,令人压迫万分,逢玉拼命按捺住自己想要退后的冲动,浑身紧绷,脑海中一直在搜寻这朵花的异端。

    可她怎么也想不出头绪,不过是普通一朵海棠花,难道有什么特殊寓意?

    又或者,这人有什么怪癖,见不得别人弄脏衣裳么?

    无数念头飞过,逢玉难得有些慌乱。

    而那人径自挑开了她肩上的头发,微俯下身,端详她肩头的花样。

    强烈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逢玉从没与人这么接近过!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杜衡、松香还有紫檀百合的香味……这气味调配复杂又熟悉,一个诡异念头骤然浮现在她心中。

    当今圣上是先帝流落在外的七皇子……

    逢玉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仰,越发不敢抬头,只想离他远点、再远点。

    可那人不让分寸,一把钳住她的肩头,力道大得像是鹰爪,令她无法动弹。

    “这画法,是谁教你的?”

    他像是极尽忍耐、有万千心绪压制,胸膛中翻滚着光怪陆离的过往,从昨日绚烂迷离的梦,到今日这万分隐秘的海棠花,一切仿佛是上天给他的暗示,他偏执地不肯放过任何有关线索。

    “说!”

    他极少在生人面前失态。

    可一切事物但凡涉及阿姐,哪怕注定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他也要踏碎银镜、劈裂竹篮,把影子一片片捞起来、用蜜蜡好好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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