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日复一日地上着六个时辰的课，日复一日地回到鸿煊殿便倒头就睡。
六天过去，新的休沐日到了。
嘉月依然天不亮就醒了，今日却没有仙侍进来喊她和映天仙君一起去学堂。
她躺了一会，方才想起来休沐日到了。
今天不用去学堂！不用上那六个时辰的课了！
休沐日万岁！
她快乐地伸个懒腰，开始睡回笼觉。
但她的快乐没持续多久。
巳时时，嘉月被敲门传话的仙侍吵醒了。
“嘉月仙子，映天仙君说请您酉时到院内考校功课，请您稍加准备。”
简直是晴天霹雳。
嘉月决定拿被子蒙上耳朵，假装没听到。
世界安静了。
又过了半刻钟，那仙侍又开始敲门。
“嘉月仙子，映天仙君说请您酉时到院内考校功课，请您稍加准备。”
嘉月于是认识到装睡是行不通的，只得应声表示知道了。
门外传来一点仙侍离开的脚步声。之后，世界才真的安静了。
她烦躁地爬起来，开始盘算，现下离酉时还有不到四个时辰。
她在仙宫学堂拢共上了六天，也就是三十六个时辰的课。用四个时辰去复习三十六个时辰的功课，真是不知从何开始准备。
莫说有些课程上课时就没听懂，就是听懂了的，很多也并没有记住。四个时辰，显然不够把课堂内容俱都梳理一遍。
最重要的是，今日映天仙君到底要考校什么？
是九重天历史，还是剑道，还是术法，还是药理……这里面剑道和药理她学得还算不错，九重天历史最为生疏。
无他，全因九重天历史那门课的仙师上课太无聊，简直像是拿着经卷在念经。
嘉月时常在课上觉得昏昏欲睡，最后以数插图中女仙的衣服上有几朵花为结束。
现在应该从哪门开始复□□感觉映天仙君很忙的样子，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不会每门都考吧？
最后嘉月选了从剑道开始。
剑道是她在仙宫学堂修习的第一门课，彼时尚有许多新鲜感，听得格外认真，又兼皓君讲得生动，她又似乎有点天赋，上手复习是最容易的。
不幸的是，等她认真复习完在学堂所学的剑道内容，彻底放下剑道经卷和灵剑融雪，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看了时间，嘉月顿感两眼一黑。
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用来看哪门？
哪门都不够。
还是用来许愿映天仙君只问剑道吧。
*
酉时。
嘉月踩着点刚出左偏殿，便看见映天仙君已经在院内坐着了。
脊背挺直，坐如大钟，跟她第一天从学堂回来所见简直一模一样。
她一面继续在心里许愿映天只问剑道，一面装作胸有成竹地走过去。
映天仙君道：“取经卷和融雪出来。先看你剑道修得如何？”
嘉月便低头从储物戒里取剑，仗着这个角度映天仙君看不到，嘴角都快飘到天上去了，感觉自己运气真好！
映天仙君的提问没什么规律。
他信手拿着嘉月的剑道经卷，像是十分随意地翻看，间或问一些其中的问题。
嘉月天资好，加上剑道算是全部复习过一遍，答得还算流畅。亲身御剑也有模有样。
“入学六天，”映天仙君道，“能有如此进步，不错。”
嘉月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她的眉眼本就生得灵动清澈，现在一笑，更是神采动人。
她不知道，映天其实很少夸人。
在修行一道上，他一向出类拔萃，比同龄的仙子仙君都强得多了。
这也是自然，他本就天赋异禀，又加上十分勤勉。二者相加，一路领先同龄人也是应当的。
但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映天仙君很难共情别人在修行中的停滞，以及由此而来的痛苦。日有所进对他来说太自然了。
也因此他很少夸人。毕竟于他而言，以自身为基准，学得好是应该的，学不好才是新闻。旁人只有跟他差得不远，或是能超过他，才能得到映天仙君的一句“不错”。
“下一门，九重天历史。”
嘉月的笑容便消失了，只能硬着头皮又拿出历史经卷来。
映天仙君接过，仍是十分随意地翻动，顺带提问。
“仙宫学堂第一位剑道仙师是？其著作有？”
这题和剑道搭边，嘉月是会的：“第一位剑道仙师是惊则仙君，开创玄天剑法，作《仙宫九剑》、《春归剑法》，故而开宗立派。”
映天仙君颔首，继续问：“药理体系何时形成？包含几大板块？”
……学堂里仙师讲过这个吗？不对她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疗伤和治病，但又不确定。
见她答不上来，映天仙君抬起眼看她，依然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仍是平静的：“为何九重天历史如此生疏？”
嘉月道：“本来这些就很难记住，仙师讲课又颇无聊。”
还有，今日没有时间再看一遍了。
映天仙君的眼神又转回那卷上，心忖嘉月刚刚化形，对这九重天几乎毫无了解。
自己当年开蒙学这些时，早已听了几百年各种九重天传说，对其间人物、仙法都有耳闻，也见过不少大事件的主要人物，故而学习起来十分流畅顺利。
而对嘉月来说，或许这历史确实太过抽象了。无论是人、事还是物，大约她都对不上号，只是在经卷上看到一些名字而已。
想到此，他便道：“今日有些晚了，下次休沐时，我带你去各处行走。见了相关的人与事，想必就不难记住了，也不会觉得仙师讲课无聊。”
考完剑道和历史，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总算映天仙君叫了停，却提醒说六日后考校继续。
嘉月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问：“下次仍考这两门吗？”
映天答：“不一定。”
希望的火苗“啪”一下灭了。
回了左偏殿，嘉月浑身松弛往床上一躺，又想起明日仍需早起，仍需上六个时辰的课，便痛苦地拿枕头盖住了头。
原来化形之后的生活如此辛苦？连一日完整的休息都没有？
那为什么当时撷芳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想化形？
若有机会，她得回去告诉昔日的伙伴们，不要化形！只做花草树木，就不用上这么多课，休沐日也不用考校了。
*
次日清晨。仙宫学堂。
因着雨映天仙君同行的缘故，嘉月仍来得早，在学室中间坐了，听左右的仙子仙君聊天。
左后侧的小仙子问：“沛柔，昨日休沐，你做了什么？”
后面的沛柔答：“既然休沐，自然是睡到中午，再和小姐妹出门去撷芳院赏花。春光正好，可不能辜负。”
怎么别人的休沐日这么快乐？嘉月在心里哀叹，我也想睡到中午，我也好久没去撷芳院了，我还得去告诉他们不要化形。
左后侧的小仙子又道：“撷芳院里，现在开的什么花呀？”
“桃花，海棠，梨花，玫瑰，芍药……都有的。什么颜色都有，以瑶，你也去看嘛。”
以瑶道：“那要不看今日下午有空没，若是殿里没事，我就和仙君告个假。”
为什么她下午就能有空？嘉月实在听不下去了，掉过头来问：“你们下午没有药理课吗？”
以瑶道：“没有呀，下午没课的，为什么要上药理课？”
……因为下午她被映天仙君安排了药理课。
她还以为别的仙子也是这般，每日需要上满六个时辰的课。
原来需要上六个时辰的只是她？
以瑶感觉前面这位仙娥的神情突然变得颇哀怨，眼中盈盈似要落泪，正待细问，皓君仙君进来了。
剑道课开始。
*
因着昨日已经将前面所学全部复习过一遍，又被映天仙君亲自指点过一轮，今日嘉月的御剑格外漂亮，某些时刻甚至比怀玉更漂亮。
这次不止皓君，怀玉也发现了，这位学堂新来的小仙子，于剑道上进步颇快。虽只来了几日，使出课上所学的剑法也有些神韵。
于是课堂的间隙，怀玉转过来问她：“你叫什么？是哪宫的仙子？”
嘉月道：“我叫嘉月，是鸿煊殿的小仙。”因那日撷芳院内玉佩碎了才化形的，但怀玉似乎不爱听这件事，还是先不说了。
怀玉道：“我是撷芳院内的仙侍怀玉，若是以后得空，能找你切磋剑道吗？”
嘉月十分意外：“我听说撷芳院内春光正好，你得空竟然不去看花吗？”
怀玉道：“撷芳院景致好，日日都有花，若论赏花，不在这一时。何况我在撷芳院内当差，真要赏花也是方便的。然而剑道修行，却是需要日日精进。”
她把练剑看得比赏花重要，世上竟还有和映天仙君一样喜欢修习剑道的人！嘉月简直大生感慨，又问：“你每日都练吗？”
怀玉道：“几乎。只要得空，都会练的。”
她一定跟映天仙君很有共鸣，但跟嘉月没有。
然而与她切磋学习，或许对应付映天仙君的考校有好处。而且，嘉月也很想认识几个朋友。
更何况，说起来化形一事，或许怀玉也可算她的恩人。
嘉月便和怀玉交换了传信玉简，平日里可互相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