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意三

    “你有什么错?你是想让我怪你小时候被柳长青收养?还是想让我怪你做了我父亲的义女。可这些都不是当时的你能自主选择的不是吗?”姜鸿这一刻将心里的那些恩恩怨怨分得十分清楚,道:“实在要说错,那也是柳长青的错,与你无关。”

    姜颜听到对方说起柳长青,心猛地一沉。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柳长铭当初要的两件法器我都知道在哪里,可是我却没有拿着它们去救人。

    幻灵珠跟冥之匙这两件法器牵扯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姜颜没能在第一时间告诉姜鸿,现下就更不能跟他坦白了。

    姜鸿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给她擦掉了脸颊的泪痕,道:“行了,你别哭了,赶紧把伤养好。等这里的庆功宴结束了我们就起程回家。这些日子在木家已是诸多打搅,再待下去我可没脸了。”

    姜颜见他没再开口问些别的,猜想应该是顾西舟没有将之前他在柳氏地牢看到的一切告诉姜鸿,心里对他一时也是大写的感激。

    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所幸对方没有看到她在月亮崖上煞气冲天,满面狰狞的样子,不然好多事情根本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姜鸿不想再去面前吃席,便在姜颜房里与她跟朱赛儿一同用了早饭。期间姜鸿又与她讲了好些关于姜家最近要干的一些事情以及近几日在外面听到的对姜颜的各种褒奖。

    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去聊关于分别之后在各自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姜鸿是打心里觉得他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所经历的那些是他漫长生命里最挫败与不堪的过往,亦如当年他在中修院中被柳宾的人打到卧床不起一样。它们都是一种无法直露于人前的屈辱,他现在是姜家的家主,难以启齿是他那颗被架在众多家主之中不甘被人看低的自尊心在作祟。

    姜颜没有主动提及则是因为她明白自己时日无多,她不需要旁人的同情,也不需要旁人的帮忙,她身上的秘密注定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柳氏地牢内她刺自己的那一剑是她在给姜家人赔罪,如今她看似安安稳稳的坐在姜鸿的面前,可内心的煎熬与羞愧早已搅得她不得安生。

    哪种死法更能让她痛?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死,因为一剑穿肠太简单了,根本不足以抵掉她身上的罪孽,没饱受过折磨的罪人连地狱都不收。

    也罢,至少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姜鸿离开后,朱赛儿便去厨房煎药去了。

    姜颜合衣躺在床上,明明身上盖着被子却还是觉得有些冷。入了冬屋里寒气重,没办法,她只能下榻去衣柜中翻出件红色披风挂在身上。

    凤栖台地势高耸,先前她昏迷着没感觉,现下却是明显感觉到了这里的风吹得比别处的都要勤,也比别处的要冷。

    “底子坏了,穿再多也没用。”那个被封印在姜颜体内吃了碎梦一剑,跟着她昏睡了几日的恶灵终于也醒了。

    姜颜站在衣柜前,系着披风的两条带子,对这个声音毫不惊讶,阴阳怪气道:“你倒是醒得快。失算了,那一剑竟没刺死你。”

    一听这话,她体内的恶灵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起来:“狼心狗肺的臭丫头,前脚借我之力给自己报了血仇,后脚就对我下死手。你他妈的想死,老子可不奉陪。”

    “先前在月登山的深渊里我就跟你说过,哪日你若是敢打封印的注意,我定会在你冲破它之前就出手杀了你,难道这话被你拿去喂狗了不成?”姜颜打开了衣柜中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冥之匙,放进了自己左边的宽袖中,嘲讽道:“还有你说我只管自己报血仇,你怕是忘了柳氏那几位长老是谁让我吊的了,这可是你要收的帐。也是,你都死了两百多年了,人老了,记忆力自然也会跟着退化。”

    恶灵明显不喜欢别人说它老,不服道:“什么,老子死的时候也才十九岁而已,哪里老了?你有种放我出来,咱俩比比谁更年轻,你现在这副死了爹又没了娘的倒霉相看上去比我老多了。”

    姜颜十分微妙的“哦”了一声,道:“十九岁就死了,英年早逝,也是够惨的。不会是你生前做了不少坏事遭天谴了吧?我看柳氏那几位长老活的时间远没有你久,既然你跟人家无冤无仇,为何又要针对他们几个?难不成你当初也是他们那样的死法?”

    “要你管,我就是看不惯长命百岁的人怎么样?”恶灵像是被她问得有些烦了,火气窜老高,连说话的语气都变生硬了不少。

    “我才懒得管,你只要安分点,我们便能相安无事。你也知道我是个半死之人,你若是再敢跟我耍什么心眼,我可不会惜命。”说完,姜颜关上了衣柜的门,转身去到案边,故意拿起了搁在上面的碎梦。

    姜颜先前那剑下手太重了,导致恶灵现在一见这玩意就忍不住后背发凉,腰痛肚子痛,气道:“操,威胁我,你这个黑心的丫头又威胁我。”

    姜颜倏地拔出一半的剑锋,不耐烦道:“闭嘴,别嚷嚷了,没死就跟我去干活。”

    “干什么活?”恶灵被剑光闪了眼,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我这几日昏迷,无暇顾及,有些贪玩的家伙便跑去了外面。”姜颜见它终于老实了,又将剑放回了案上,出门去了。

    “凭什么?凭什么呀?”恶灵不满的问。

    姜颜下了门前台阶,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拉紧了些身前的披风,微微不解道:“什么凭什么?”

    恶灵道:“它们可以出来到处闲逛,我为什么不行?做人都像你这么没有良心的吗?当初在深渊中破石壁的功臣可是我,当时你的那些鬼火除了站在旁边干瞪眼外还干了什么有用的?”

    “加油助威。”姜颜已经走到了院中,几团游灵见到她后,便飞到她身边,围着她很是亲昵的转了转。她道:“况且它们出来顶多就是散个步,赏个景什么的。你出来会干嘛?”

    恶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杀人屠城,剥皮抽筋。”

    姜颜就知道它会说这话,低声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说完,她双手结了个印,一道红色灵光应印而生。随后她浑身上下开始隐隐浮现出黑色的雾气,将她罩在其间。院子外面的游灵们感应到了她号召,纷纷朝她这边飞来,盘旋在她头顶迟迟不肯下来。

    姜颜眉头一皱,冷声道:“玩够了,就给我快点回来,不听的话待会儿全部丢出去喂狗。”

    “狗?”姜颜体内的恶灵耳聪目明,瞬间感觉有被冒犯到,这个地方除了它会吃游灵没别人了,那个黑心肝的姜颜不是在骂它又是在骂谁,它觉得很有必要骂回去:“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姜颜百无聊赖道:“反弹。”

    恶灵说话除了姜颜外,其他活人都听不到,但是其他的游灵却听到一清二楚。见它火气大,主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实在不是撒娇卖萌的好时机,还是见好就收得了。

    于是盘旋在姜颜上方的那些游灵这便规规矩矩的入了她的红色衣袖。

    收完游灵,姜颜便隐去了身上的煞气。可她体内的恶灵却似乎火气未灭,还在喋喋不休,扰得她头晕脑胀,不喜道:“闭嘴。”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姜颜,你在同谁说话?”

    姜颜心虚回头,只见一身素白的顾西舟如芝兰玉树般负手站在廊下看着她这边。

    “他不会看见了吧?看见了多少?完了,这要怎么解释?”姜颜心里在擂鼓。

    恶灵幸灾乐祸道:“要被人当成神经病了吧,哈哈哈,我好开心哪。”

    顾西舟见她半天不出声,继续道:“外面风大,你的身体还未愈,站久了容易着凉,回屋吧。”

    “啊,噢。”姜颜惴惴不安,转身回房。

    她提着裙摆上了台阶,走到门口,扭头看了看门外站着的顾西舟,见他神色一派平和,似乎刚刚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她笑道:“顾二公子可是特地来看望我的?进来吧。”

    恶灵哼道:“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典型的不要脸。”

    顾西舟跟在姜颜后面进了屋,淡声道:“朱掌事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

    二人在屋里一张正方形的矮脚木案前蹲坐了下来。姜颜提壶给顾西舟倒完茶,道:“顾二公子,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吧?”

    顾西舟端起茶杯,像是漫不经心的瞧了眼姜颜空空的手腕,道:“无碍了。你怎么样?”

    姜颜饮了口茶,道:“好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要刺自己?”

    姜颜被他冷不楞丁一问,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想起来顾西舟是在问在地牢发生的事情,假装尴尬道:“这个说起来就有点丢脸了,总之就是不小心了,哎呀,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常使剑。我本来是追着柳氏的一名弟子入了地牢,那一剑也是刺他的,可不知为何最后竟落到了我自己身上,还被他关在了石室里。幸好你及时赶到救了我,说起来,你可是帮我了大忙了。大恩不言谢,下次我请顾二公子喝酒如何?”

    恶灵嘲讽道:“谎话连篇,说谎精都没你厉害。”

    顾西舟没看她,因为知道她没说实话,自顾自的喝着茶,冷淡道:“我不喝酒。”

    “哦,也是噢。”姜颜知道他不信,若是他还打算问,她不介意继续编瞎话来堵他的嘴。只要他不再追问,怎样都好,笑道:“那请你吃饭,去最好的酒楼吃饭怎么样?”

    顾西舟抬头看她,眸子里有逼人的光,道:“也好。”

    姜颜少见他这般凌厉的眼神,配上他俊雅的眉目,审视之味不言而喻。她搭在膝头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强装镇定,笑道:“听朱掌事说,讨伐之战后,你便得了个景陵君的称号,顾二公子好生威武,恭喜恭喜呀。”

    “你?”顾西舟知道她在欲盖弥彰,却也没拆穿,道:“虚名罢了,柳家家主跟几位长老都是你杀的,若要论功劳,你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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