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ower 2

    几天后,飘着细雨的马尔马拉海旁。

    和雇佣兵吴飞的老家相比,这里冬季的风简直温和的像是小孩子玩闹时拍在脸上的巴掌,不疼还有些粘粘的。

    虽然干他这一行的,一年到头回不了家是常事,就算落媳妇儿几句埋怨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是过年这几天,他发了十多条消息愣是没有接到她回一个。吴飞寻思一般媳妇儿生气是会冷战但也不会那么久,不由得有些担心。本来如果没任务他还能在海边跑跑步舒缓心情,但这两天伊斯坦布尔又有恐怖袭击的预警,警察对外国人查得格外的严,他只能在旅馆附近逛逛,和几个比较熟悉的老板聊天,顺便买些当地特产的红茶准备寄回去哄哄媳妇儿。

    这天,他那个安静的能让他怀疑是不是欠费停机了的手机终于响了,吴飞正在阳台上像动物园里下午四点半的狼一样兜着圈子,立刻窜到床边接起电话,一听,却是上司老陈。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过年你也不休息,找到我这里来?"吴飞难掩失望,但和任何一个节假日接到老板电话的打工人一样,还得仔细听他有什么吩咐,"可以啊,反正我在做的任务又让人跑丢了,得等他自己再冒头。老郭?早不干了,别惦记他的手艺了。不过你上周还在找我说人手不足想把我拉到非洲那个组里,现在说来就是去年的事情全忘了是吗?"

    "你说什么?!" 吴飞坐直了身体,"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们不是一向不主动找外援的,前两年南亚那边的事也只是顺手卖了点货。怎么会这次就这么大动作?意外?!什么意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国。"

    找了点门路,吴飞上了当晚土耳其航空的飞机直飞Z国,等飞机快下降时,一个空姐拍了拍他的肩:"先生,这是您订的免税商品。"

    "我没订过免税商品,你们弄错了吧?"吴飞皱了皱眉,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隔着口罩客气地笑了笑。

    "不会啊,11排A座,吴先生。是您吗?"空姐歪了歪头。

    "……是" 吴飞接过东西一看,是一个红色的盒子,"这是什么?"

    "我们航司的一个领带夹。"空姐也没看他的航班记录,只当他订太久忘记了。"需要我帮您收到行李架上面吗?"

    "不用了。我可以把它放座椅后背。"吴飞拆开包装。

    "好的,不打扰您了。"空姐微笑着点点头离开。

    吴飞打开盒子,的确是一个精美的领带夹。他掂了掂份量,把包装后的海绵底拆开,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黑色的U盘。

    吴飞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能并且会这样大费周章给他传递消息的来源,确定对方不是他的哪个对家,决定还是先看看U盘里是什么。他从随身背包里找出转换器,把U盘用转换器接到飞行模式的手机上,手机上出现了一个盘符,文件夹P,打开一看,是一张用俄文标注的某建筑物的平面图和一个含密码的压缩文档。他又翻找了一下免税袋的包装,确定没有找到密码,先拔下U盘,把它放到自己的口袋中。

    等飞机降落并停稳了,吴飞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顿时,几十条信息推送到手机上。他关闭了境外电话卡,从通讯录里找到总部联络员老雷的名字,打了个电话。

    "喂,老雷?我到了。对,刚下的飞机。"吴飞从行李架上取下背包,跟着下机的旅客登记完信息,被指引到另一条检疫通道,单独接受检疫和消毒后,穿上防护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过完边检之后,一个地勤打扮戴眼镜的矮个子中年男子用带着手套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满是消毒水味的车钥匙,示意他把手掌平摊向上。吴飞照做,那男人把钥匙用两根手指拿着,小心翼翼地掉在吴飞手掌心上,生怕碰到他。

    吴飞挑了挑眉,从他身边走过时故意转身,背包蹭掉了那男人的眼镜。吴飞弯下腰先一步捡起眼镜:"哥们儿,东西掉了。"

    那男人露出了看到世界末日的慌张表情,连连摇手:"不,不要了。"转头就走,生怕吴飞追上他。

    "你确定吗?哥们儿。我看这度数可不浅啊。"吴飞在他身后大喊。话音未落,那男人撞倒了身边的垃圾桶,口罩撒了一地。他整个人趴在了口罩上。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吴飞按照手机上的信息提示和定位,上了早就停在车库的吉普车,又拨通了电话:"老雷,你们已经在等我了?这次这么着急?对,我上车了,估计进市里得2个小时。飞机延误?没,防疫检了1个小时。有隔离?知道,所以去哪里?你发个定位给我。"吴飞边说边把手机调到地图导航,放到了车内的支架上。

    循着导航,吴飞把车开进了一个招待所样子的房子里,中式装修的大堂被分成若干区域。吴飞的背包被单独处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服务员从他手中接过背包,和他确认了里面没有危险物品,便提醒他把胶卷和贵重首饰单独放在一边的托盘里。吴飞否认带着这些他用不上的东西,但那人还是一丝不苟的把注意事项逐条念完。吴飞耐着性子听完,提醒他自己的外套里有手机和有重要资料的U盘。那人点点头,又取出一个托盘,"电子产品这部分我们有专门的消毒程序,请不用担心。"

    "你是3处的吧?"吴飞试探着问。

    "哦?何以见得?"那服务员礼貌地微笑。

    "凭你们3处从上到下都是这种纯正大尾巴狼的味儿。"吴飞主观评价。

    "我以为自己现在只有消毒水味儿,当然,马上您也是了。"那服务员不客气地把吴飞推进消毒室。

    从剥防护服,量体温开始,消毒室里的一群人把他像块过检疫的猪肉一样上上下下消了个遍,又让他换上新衣服搭专门的电梯到了5楼。

    "行李正在消毒,完了之后会给您送上来。"另一个服务员把消完毒的手机和U盘装在密封袋里和2张门卡一起放在书桌上,"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拨内线0联系大堂,东西我们会放在门旁的缓冲区,请您稍后自行取用。"

    服务员离开后也带上了门,吴飞把门卡插上供电,顺便在门后带上插销。

    "不是说没必要疫情结束前不回国吗?"吴飞回头看了一眼,见房间里的电视机亮了,里面出现了老雷那张大脸。

    "有特殊情况找你出外勤。"老雷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P国紧急协调援助,老陈在电话里也不方便细说。"

    "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吴飞拉开椅子,坐下,翘起腿,"老毛子除了核危机什么时候找人帮过忙?不对,切尔诺贝利他们也自己扛了。所以这次是把北极的威震天放出来了?还是世界末日了?"

    "你如果能猜中也不会一直升不上去了。"老雷苦笑了一下,"明面上的任务是保护证人,证人有两个,一个是你的老熟人老郭。另一个……现在叫沈蟾,你可能听说过,原来大院北面3号沈教授家的大儿子。"

    "可别高看我。我一直在6处里辛辛苦苦地到处跑外勤,可没机会接触这些个贵人。"

    "老沈……情况有些特殊。沈教授和他夫人原先在西北干了很久,一直到69年才搬来大院的,就一个儿子。后来夫人得病走了,又续了一个,后来续的这个又给生了个儿子,老沈上大学那年就搬出去住了。他从小就学习好,后面去了P国留学,回来特招进了5处,文职。如果不是3年前突然离开了,现在应该是我领导那个级别了。"

    "那实际上的任务是什么?"吴飞不高兴听,硬是打断了老雷的叨叨。

    "你和P国合作过一次,依你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怂过没有?"

    "那可是早好些年外太空的老黄历了。"吴飞想了想,"讲起来,62年那次算吗?"

    "如果我说这次算复刻,就是攻守之势互易呢?"

    "是准备明面上动手?国会山那群还是台面下的人准备豁出去了?这不太像现在这个带头大哥的风格。"吴飞不解,从桌上拿出另一张门卡,在手背上玩了起来,"他们不是内斗正欢吗?怎么突然又转过头来了?"

    "就是因为斗出岔子了。"老雷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咳了一下,煞住话头,"不过这也轮不到我们关心,我也就听了一嘴,反正有结果了过几周就会上新闻。你这次的目的地在扎波多热。"

    吴飞心下一惊,想起了U盘里的那张地图。

    "有可靠消息,有人打那边核弹的主意,具体是谁还不清楚,动手的是Azov。意图很明确,打算复刻或者升级一个切尔诺贝利事故,并且栽赃到老毛子头上。"

    "我记得那家自己库里是还有一些旧物,但不是把库存清过了吗?"

    "就是原来密码在老毛子手上的那批,明面上是没有的,实际上嘿嘿嘿,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老雷捏了捏眉头,"就因为要防他们一手,所以老毛子找人去把密码换成最新版的了。"

    "那他们打算搞恐袭?"吴飞问,"否则老毛子再怎么上头也不会去打有核电站的地儿吧?"

    "不是,他们没打算直接炸核弹,他们盯上那密码箱子了。那箱子本来在远东那边的工厂改装,完了打算空运回莫斯科,但是换密码的过程出了意外,几个Azov的败类劫了携带密码箱的飞机。飞机失事了。"

    "那密码箱现在Azov手里,在远东?"

    "那箱子已经找回来了,但是密码已经重新绑定。"老雷咳了一下,脸上又一阵哭笑不得,"改装原理据说是和特定个人信息全面绑定,无法解除,所以这会儿箱子在哪儿已经不重要了。"

    "被绑定人去扎波罗热了?"

    "被绑定人被FSB控制在莫斯科,被绑定人是沈蟾。"老雷叹气。

    "你开玩笑吧?"吴飞手上一顿,"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以为是胡诌的。"老雷咳了一嗓子,"但是这是我上司m和我面谈的,你知道m的脾气,她说的事情,不是确认到板上钉钉不可能说出口。卢比扬卡那边的协查通告我也亲眼看到了,老沈的档案都调到总部开会讨论过三次了。"

    "所以是什么结果?"

    "就是意外。"老雷又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通过的认证。对方说他们设置了重重关卡,至少需要个人信息在P国专门的资料库里有记录,虹膜与特定对象一致,声纹波形类似,但就是邪门通过了。他们还怀疑我们早有计划,笑话,我们又不是没有真家伙,还惦记这古董玩意儿?当垃圾回收都嫌不好分类好吗?装得一副很了解我们的样子,知道我们叫什么吗?门朝哪儿开吗?"

    "那现在呢?可以更改密码吗?"吴飞知道他这是工作中受了气,有情绪了,不搭理他自然就会好的。

    "你当这是手机密码还能恢复出厂设置啊?"老雷忍不住吐槽,"据他们说可以在硬件上重新生成口令或者中止密码,但是有一个前提,必须在原密码认证的基础上。"

    "所以硬件在扎波罗热?"

    "对,在一个那里的废弃电厂,核电站附近。"老雷调用了地图示意。

    "毛子为什么自己不去?"吴飞质疑。

    "斩首行动吗?毛子的风格一向是明着来都不带假动作的,当年你也没少看他们的录像吧,而且……"

    "而且什么?不是说在东面都已经升级到炮火对峙了吗?他们喜欢硬来也不是不行。"

    "而且老沈不同意,想你在他那个位置你也不能同意。密码改完了人家卸磨杀驴怎么办?"

    "毛子没强迫他同意?"吴飞不解,"不像他们风格啊。"

    "不能罢了。"老雷笑,"我不知道密码具体是怎么设计的,但你以为原先计划的被绑定人是谁?怎么会不留一手?听说这次的个人信息绑定指的是从基因水平开始的信息,听3处的同事说这套系统是从北面的科学院AI组的图灵测示衍生出来的,保证是一个主动配合的活人才能解开。现在好啦,毛子正在头疼呢。"

    "所以要我们这边出人?"吴飞终于厘清了这错综复杂的头绪。

    "对,因为他们的交易筹码有一条是要保证沈蟾等我方人员的安全,我们就对等交换了必须由我方人员陪同。核密码的另一重保护是持密码者心跳停止即刻生效,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实现的,但现在这重保护一定是已经生效了。据说老沈已经被那边重重监视了,我们这边沈教授两口子也被暗中保护起来了。所以安全这方面目前不用担心,他们比我们急。只是这个任务嘛……老吴你也知道我们办事的风格,你去也只是雇佣兵身份,虽然有毛子们盯着,但是那个想下黑手的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种套了一层壳又隔了一座山的任务,得全靠你自己了,我们想帮忙也只能是鞭长莫及。"

    "那既然你们都谈好了,人也给我找齐了吧。除了我还有谁?"吴飞并不想在一些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他既然已经决定接任务了,就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尤其是这种需要他解救自己人出困境的背锅任务。这种时候老雷的话只是表明了上面的态度,并不能影响最终的决定,任务就是任务。这种时候能找到他,说明他就是适合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最有希望活下来的那一个。以他喜欢迎难而上的个性,本来也不会为了还没有出现的困难退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雷笑,"老郭没打算去,如果想要说动他,得你自己上。"

    "除了他。"

    "老谢,你的师弟,m已经从东南亚把人找来了。其实你也算是m指定的,现在出外勤的大多数都在非洲,一时半会儿比你们更难协调航班。另外再多一个老沙,也是你熟人,以前飞行队的,会一点侦察。没办法再找人了,这种潜入计划本来就不能多找人。"

    "通信呢?"

    "P国的人来做,全是我们的人他们也不肯啊。说是找的专业的,以前差点被花厂招去,会英语,和一点汉语。"

    "翻译?"

    "不就老郭嘛,交给你了。"老雷揶揄,"不过讲真的,你如果能和老沈讲通让他回来帮忙的话他会是一大助力。我记得他会多国外语,车技很好,格斗成绩差但枪械精通,而且5处的大领导至今对他的化妆模仿技巧念念不忘,说他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你这么一说,他当初为什么离开?"吴飞听老雷这么说,也有了一丝好奇心。

    "这个……我真不知道,也不好说。明面上说他是自行离职的,我听说好像有个什么处分,但是翻他档案没查到纪录。据说m知道,但你也知道m能坐到这个位置嘴有多紧,她是个别人送她花也不摆出来显的主。这种事不可能让人知道的。唯一有点靠谱的传闻是说和3年前的事有关,老沈离职前,应该是被5处派到南方某地做联络官。"

    "3年前?"吴飞不确定地问,"当时全球追逃的大名单上有他吗?我没印象了。"

    "我是真不知道,但多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在南方那边外勤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工作重点早移到别处去了。你要是真有心,可以托之前的线人问问看,反正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老雷一副我和你掏心窝子你说什么也得信我的表情。

    "那还真埋了个炸弹给我。"吴飞和他打交道久了,早不吃他这一套了。

    "那倒也不是。老沈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我认识的那个是。"

    "怎么说?"

    "北楼沈教授两口子人虽然和气,但面上客客气气的,实际也心狠着呢。老沈上大学之后第一个周末就把他的东西都偷偷扔了,连牙刷毛巾都没留。就这样他都没亏待过他那个弟弟,逢年过节也来看看,虽然不住在那里了。"老雷唏嘘,咳了几声,"也就是这几年才不走动了,院里大家老是问起他,沈教授也不说。反正我不相信他能干出什么坏事。"

    "行,我知道了。"吴飞又开始玩卡片,"这次我回来的消息除了你和m还有谁知道?"

    "你的行踪除了你自己和你直属上级老陈还有谁能知道?你们外勤组单线联系是铁律吧。你当你是谁,有私生粉买行程吗?!"老雷一个头两个大。

    "我当是检疫规定,流程有什么变化。"

    "你在上飞机前是要做一次核酸。不过那是航司规定,检测机构也是你自己找的不是吗?"老雷又咳了一下。

    "嗯,你说的对。"吴飞回想了一下,"没事先挂了。"

    "好。"老雷没忍住咳了一阵子,切断了通信。

    吴飞在飞机上坐久了需要活动一下,正好老雷给他念叨的消息他也需要先消化一下。按照他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做运动的习惯,他在地板上开始了一轮锻炼,俯地挺身,俯卧撑,刚准备再换一轮动作,终端上又有了个连线讯号。

    "外线xxxxxxxxxx请求接通。"

    "小云…准许接通。"吴飞的智能终端名称是他妻子的小名。这是他莫名其妙的坚持,他也没少为这事挨妻子骂。

    "老吴,你准备一下,明天来莫斯科。"屏幕没有亮,接通的是老陈的语音通话。

    "U盘是你放的?"吴飞继续仰卧起坐,"为什么不干脆点找国内的人转交?"

    "我找的这个渠道比国内的更快。别人乐意帮忙,你也要懂得接受他们的好意。而且时间来不及了,有人决定要提前动手了。"老陈反问,"我不是让你把果机换了吗?本来可以直传的。"

    "那也要有得换才行啊。疫情开始我就没回过国,中东这边你知道的,不是果就是星,你让我选什么?一样都是第二天上社会新闻的买卖我还不能用个自己喜欢的?"吴飞是很尊重自己的上级的,但这不表示他就不喜欢和他抬杠,尤其是他压力山大的时候。

    "好,你有道理。"老陈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争论,一般这种小账他都是先记着,等见面了再身体力行地教育他,这是他带出来的下属,自然知道怎么收拾他,"你现在马上问上面申请新手机,明天就过来。"

    "就那么着急?"吴飞意外。

    "你搞清楚,这是绝密级的任务。国内马上就开冬奥了,你还不趁人流量高峰赶紧出来。不然又要给魔法部的小赵添麻烦。"

    "那为什么不安排我从伊斯坦布尔直飞莫斯科?还近。"

    "你想想自己几年没回家了?"老陈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

    "什么意思?"

    "你这个行程是小云问m要来的。至于她有什么安排,我也不清楚。"

    "小云怎么了?"吴飞着急问。

    "我在,主人请说。"智能终端响了。

    "闭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那你要问她。"老陈接口,"我是来告诉你密码的,147525小写w大写X, 加号,0301。"

    "记住了。"吴飞挂断了通信。

    下午三点,吴飞在房间里打电话给前台要来了备用的笔记本。整理完相关资料后又给自己搞了杯红茶。他在外面任务久了还是适应不了咖啡,工作地点也不太容易搞到绿茶,经常不定时吃饭胃也不太好,渐渐养成了喝红茶和袋泡茶的习惯。

    招待所里的红茶毕竟不是他在伊斯坦布尔能买到的那些高级货,吴飞拆包的时候不小心,还把包装的袋子撕破了一个口子。起初他没有注意到,等泡开了才发现茶汤面上尽是散碎的红茶末,吹又吹不走,嚼到嘴里,有些陈旧的涩味。

    吴飞勉强喝了一口提振精神,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笔记本上开始看U盘里的内容。

    老陈作为吴飞的上级和常年工作伙伴,工作上的专业度绝对可靠,收集信息的能力也是如此。

    这次目标的位置,水文天气条件,外部电力供应,附近警力布置,监控,巡逻时间,人员清单一应俱全,明显是花了大力气收集的。通向废弃电厂的通道在一个研究所的地下,只是研究所和废弃电厂里面的情况并不清楚,都是一些别人口述的模糊信息,比如走两步,向下两层之类的。

    关于研究所还能写出一些散碎的信息是因为当年参与销毁核弹的各国专家都写过一些报告,算是有一些半公开的信息。而研究所之后又有一些现代化改装,这部分的信息搜集就有难度了。

    至于电厂,基本是一片空白,在研究所筹建前,电厂的地上部分已经拆毁,地下部分的资料只有非常零散的几页纸,还都是当时员工的作息时间安排,甚至还有一页不全的食堂菜单。这说明在短时间内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就只有这些了。

    吴飞观察到,很明显有些关键地方的细节标注是最新加上去的。说明这个文档除了有P国的全力配合,北方研究所里应该也有人参与了。吴飞久不在国内活动,但也透过老雷这个消息源听说过北方研究所的几个重点课题。能在研究人员天天加班的日程安排里加塞进去这几个问题,已经很能看出领导对这次行动的重视了。

    正在吴飞思考行程路线时,有人敲门,他把笔电扣上,想着应该是申请的手机到了。

    "来了。"吴飞在门内喊了一声,等了5秒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全套隔离衣的小云。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苍白的脸上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吴飞: "不请我进去吗?"

    "你怎么来了?"吴飞局促地让开路,"我以为你在家里陪孩子。"

    小云走进房间,坐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有事找你。"

    "哦,好。"吴飞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关上房门往房间内慢慢走了两步, "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了。"小云指指面罩,"我都不方便。"

    "好。"吴飞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沙发旁,坐下,开始上下打量,"你瘦了……"

    "我来,是因为这个,"小云简单明了地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纸展开,放在吴飞面前的茶几上,压平,"你签一下吧,我已经签好了。"

    离婚协议书,规规整整的公文模式。干干净净,是小云一向的风格。白底黑字的一张纸,短短的几行字,写着因为双方感情破裂协议离婚。

    吴飞从头到尾看了3遍,没有伸手去取,反而抬头直视小云。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离婚?因为我觉得够了。"小云平静地说。

    "你想清楚了?孩子呢?爸妈呢?他们都知道了?"

    "你问孩子?"小云笑了一下,眨了眨眼,"你知道他几年级吗?"

    "初一。"吴飞不假思索地说。

    "初三了,孩子他爸。"小云又眨了眨眼,咽了一口口水,"有时候我会想,你究竟有没有在意过你还有个家。"

    "对不起。"

    "已经晚了,你签字吧。如果……你不签,我也可以提起诉讼离婚,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事实分居快3年了,也不会有什么阻力的。"

    "我……对不起,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吴飞说的字字艰涩。

    "3年,12次家长会,一千多天……我在一个人陪着孩子的时候我问我自己,阿飞,你在哪里?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终于有一天,我把这个问题反过来了。我问我自己,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你会有什么不一样?"小云看着吴飞的眼睛轻轻眨动,声音中透着疲惫,但始终没有掉眼泪,"答案是我终于可以不用再问我自己这些问题了,我甚至很期待这天早点到来。"

    "但你知道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才努力工作的。"吴飞仍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争取。

    "我知道,"小云轻叹了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总以为自己配不上我,希望凭自己赚钱养家,甚至不希望我继续工作。但是你为什么不设身处地想想我的想法?我大学毕业就到3处工作了,能养活我自己。结婚时我和你说过,这个家我们一起撑,结果你还是死撑着你那面子,看不到我真正需要你负担的地方。我累了,等不起你改变了。"

    "男人就是要赚钱养家,不对吗?你难道不也是看重你们家的面子?我知道你们家有钱,我不稀罕。"

    "所以我们始终没想到一起去。"小云摇头叹气,不想和他因为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再起争执,"夫妻感情确实破裂了,签字吧。"

    "我不签。"吴飞把纸扫到地上。

    小云沉默了,用右手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抬眼看了看吴飞,终于下定决心,把戒指取了下来,摆在了之前放协议书的茶几上。戒指发出清脆的响声,小云握紧了拳头,低头不再去看吴飞。

    "您好,您有东西到了。"门外服务员敲门。

    "我们……"小云摇摇头,"我们毕竟有过很美好的日子,我也不想草草走到这个结局,所以今天来当面把话说清楚。你不打算面对的话,等我律师找你吧。"说完,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吴飞追过去伸手拦住她。她看向他, "给彼此留点脸吧。"她挣脱了,侧身走了出去。

    吴飞重重坐回椅子上,仰头一动都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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