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vers 1

    凌晨4点,高加索山上空。

    吴飞在检查身边的红外线夜视镜和便携式侦察雷达。早些时候老沙和老谢都准时在阿穆尔河边的小飞机场出现并带好个人装备集结在队伍里了。

    老沙和吴飞是以前临时搭的一个特别行动队的战友,他当过侦察兵,杂七杂八的什么都会一点儿,但因为本身太过随遇而安的个性,一直没有提干。从部队退役下来之后先自己接私活儿跑运输,反正专业技能对口,上天下地能跑能动的他都会开。前两年不知怎么的被6处特招过来,一直在东北一带活动。处里都知道他的外号叫"沙拉拉",但因为涉及到工作内容,即使再喜欢唠嗑,老沙也从没透露过具体拉的是什么。

    老谢则和吴飞拜过同一个师父,名分上算是师弟,长期待在东南亚。事实上身手还算不上是老谢最擅长的地方。这师弟从小对数字敏感,从他入门第二年起,师门的账就都归他管了。后来随着他升学,这份对数字的敏感直接转化为满分的数学成绩,在师门也是备受关照。当然,师兄弟和师父师娘的关照完全是两个方向。

    虽然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选了电子工程之类的专业,从理论转为了实际动手能力,但这算账的功夫一直没撂下。老谢的家安在南方,在舅舅的引见下加入6处,才和吴飞相互理清身份。吴飞本来就对他一个大少爷半路出家习武不太看得上眼,觉得他怕吃苦。这小子又有那么多琐碎的社会活动,有时师门里有大事小情都找不到人,就惹得他更不高兴了。本来两个人没什么交集,有矛盾也摆不到明面上。等老谢知道吴飞是6处的前辈还在自己家门口公干了很长时间却一点口风不露,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完全看不上自己,兀自生他的气,其间不知道找借口干了多少架,至今还会时不时阴阳他两句。

    "听说这次的活动经费挺高的。"老沙鼓捣了一下口袋。和以前在特别行动队时相比,这几年他的脾气愈加圆滑了,看老半天没人说话,干脆自己先起个头,"老谢你这大少爷怎么也来赚外块了?"

    "这是我想不接就能不接的吗?"老谢眯着眼一付刚睡醒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刚在M国帮当地警方捣了个电信诈骗的窝子,疫情期间只有这帮搞无本买卖的还不消停。他在警局录着笔录,天还没亮,就被上级打电话紧急赶上了飞机,路上飞了几个小时就补了几个小时的觉,"上头给了命令你能不接?但是怎么就突然改到这里了?一开始不是说在莫斯科集合吗?"

    "这肯定有原因的呗,我们反正听令行事。"老沙嘿嘿一乐,他做事习惯不去深究,尤其这种涉及到任务的,"跟着你师兄出任务是第几次啦?他这人特别靠谱吧,以前是我们队里的标兵。"

    "他?"老谢瞟了吴飞一眼,"讲起来是师兄,讲不定谁更像是外人。"

    吴飞自上了飞机后只报了目的地和预计到达时间,把任务内容用蓝牙共享后就窝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因为还有装备要检查,他需要时不时打开背包,就像座人形木雕一样,用料还得是乌木的,脸色铁青。

    老谢有些意外他师兄没回怼。他师兄可算不上是沉得住气的人,恰恰相反,一般他刺这一句早就招呼过来了。现在这情形多少有些超出预料,他不由得在心里多了一份计较。刚才他已经翻过自己的加密终端了,这次的任务内容应该不是特别难,保护两个人而已,还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潜入某个研究所看上去有些复杂,但也不是什么重兵把守的要塞,比他日常在弄的那些山纣王们好搞,还不用做追踪什么狡兔三窟的账户的准备工作。而且就他知道的研究所每年报的失窃案也不少,他们几个的身手装备总比小偷好不少。但师兄这么神色凝重他从没见过,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威胁,单靠他这几年搞反诈骗为主,动口多于动手的经验是不是应付不来,顿时他也有些紧张。

    "到了,准备跳伞。"临时找来的P国飞行员干巴巴的英语从喇叭里传来。这一路上的飞行技术先不提,飞行员沉默寡言到不说是一言不发吧也叫作是默不作声。大概是听说了他们三个都不会说俄语,还刻意说英语方便他们听懂。

    "知道了。"老沙把准备好的无人机操纵手柄拿起来,等驾驶员打开后舱门就让无人机亮起灯先起飞,"开干了。"

    随着无人机的灯光下降,地面上也打出了一枚信号弹指引方向。

    无视线条件空降一直是赌命的买卖,也是这几年无人机技术进步了,才比以前多了一两分保障。但这任务刚开始就这么麻烦不由得三个人不怀疑这是对方给他们的下马威。

    话虽这么说,夜晚的雪山仍然是令人印象深刻。无人机的镜头中连绵不绝的的雪山和并不茂密的丛林让人置身于童话中冰雪女王的世界一样。如同棉絮一般的云层被尖尖的纯白瓷刀划开,在满坠着星子的深色背景下如同阻隔着人间与仙境的薄纱,遥远的灯光和行进中汽车的车灯是这片土地上唯一人类世界的的残影。老谢一直在南方待惯了,在不断下降的失重感被适应了之后,被冰冷空气吹得愈加冷静的头脑让他在寻找队友的同时,还能欣赏一下这个对他来说神秘感与新鲜感并重的陌生环境。

    怎么就接了这个任务呢?老谢看着老沙戴着手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平衡的同时,有些滑稽地摆弄着绑在身上的遥控器,调整着无人机的飞行轨迹去靠近那颗照明弹点燃的位置,心里默默地给他打了一个不及格。

    所幸他们没在空中遇到什么乱流,伞也都在适当位置打开了,即使老谢再怎么看不上老沙的技术,他的无人机也没出什么意外地把他们指引到了一个满是积雪的坡地上。

    "你好。"地面上迎接他们的是个络腮胡子,年纪不大,汉语说得嗑嗑巴巴,"是Z国来的同志吗?"

    "是,"三个人利索地割断降落伞绳,老沙负责回收无人机,老谢端着枪警戒,吴飞推高夜视镜到头上和来人对话。

    "你们好。我叫波洛科夫,这边走,我们等很久了。"那人会的汉语不多,这两句话说的熟练,也像是练了很久。他直接在前边领路,看自己说的话这几个人能听得懂,稍微有自信了一些,又加了几句:"我们听说你们昨天出发,这附近没什么标识物,我很早就在等了。"

    "你的上级说直接带我们去你们营地?"吴飞打断他,怕他听不懂汉语,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对,我收到的指令,这样的人还有两个,我要发消息回去让他们回去。"波洛科夫指着停在一边的越野吉普笑笑,"我的车就是这个,都是大山,难走,我们找了三个人一起。"

    四个人驾车来到一个山谷里。光秃笔直的白桦树包围的山地在这里留出了一片空地,一条小溪从远处的山涧里延伸过来,有一半被雪埋住,另一半也是被各种车辙和脚印碾出隐约的痕迹。鸟雀偶尔出现觅食也不敢太靠近人类的帐篷,却在夜视镜里形踪毕露。吴飞戴上夜视镜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得出这里位置易守难攻,有不少士兵在四周巡逻,还有带着马具的马匹在四下走动,营地的篝火在镜头里极其明显。隐约还有狗叫声传来,"可千万别让我遇见狗。"老沙小声嘀咕。

    待靠近营门,吴飞摘下了夜视镜。

    "Z国来的朋友! "进门就是一个穿着军便服的大胡子来握手,吴飞回握了一下,说的英语:"你好。"

    "老郭。"吴飞一眼看见跟在大胡子身后的两人,老郭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表面看着还算干净,没血迹,看样子气色也还行。

    "你来啦。"老郭看着他笑了笑,神色松弛了不少,"那我可总算松口气。"

    "这是我们队长吴,代号волк,以前参加过联合军演,你们应该听说过。"老郭用俄语和汉语向两边介绍, "这是这边的指挥官阿列克谢将军。他负责我们的安全,会安排人带你们到目的地。"

    阿列克谢将军是P国人,和营地中的其他人一样体格高大,深棕色的眉眼,寸头,只是胡子有些稀疏。他知道这时来的三个Z国雇佣兵都不会说俄语,也就不着急插话,让他们自己先交流一下。

    "老沙,你应该认识。老谢,我师弟,你走后新加入的,没什么特长的填线宝宝。"吴飞一一介绍,反正俄语翻译有老郭顶着,他就只说汉语,"老郭,组里原来的狙击手,可能是最好的几个之一,受伤后退休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郭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沈蟾,被我不小心牵扯进来的受害人。"

    "老沈,这都是我们自己人,你大可以放心,他们一定能帮你解决麻烦。"老郭转头向沈蟾介绍。

    "沈先生……久仰大名。"老谢脱下夜视镜,伸出手。

    老郭楞了一下,看向吴飞,见他没有反应,马上招呼: "我们进去说,念叨你们很久了。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啊……"

    几个人在营地大帐里没呆太久。

    考虑到其实吴飞他们一路上没怎么休整过,而且还要等从圣彼得堡来的通讯员伊娃,阿列克谢和他们各人喝了点酒就派人领他们去老郭他们驻扎的营帐休息。

    老郭耐着十万分的性子等各人都坐下来,最后一个守卫米哈伊尔也退出帐门了,反转脸靠着帐门直接提问:"你们谁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

    没一个人主动出声。

    "老沈, 你不是我牵扯进来的吗?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事瞒着我?"老郭直觉问题出在沈蟾身上。

    沈蟾斜靠在床头,不自在地转过头躲避众人聚焦在他脸上的视线:"我没刻意隐瞒。我想应该和这事没什么关系。我以前在南边做过一阵子事,可能和老谢他的熟人有些小生意往来。"

    "5处分部联络人,是不大的生意。"老谢本来就被先前吴飞的态度搞得有些不安,没想到这个任务处处透着诡异,准备开诚布公谈谈,"我讲话直,你哋唔好唔开心。出嚟做事,重要嘅係讲诚信。队友都互相唔坦诚,想也知道唔会成嘅。啱唔啱?"

    "啱。"吴飞一阵烦躁。老谢怼了他一路了,一着急就开始讲家乡话,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他直接问老谢:"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这事儿究竟是不是安排好的?"老沙八卦插嘴,他可太好奇了,看队长不反对,这时也捱不住了。

    "应该不会……吧。"老郭想了想,既然都没有头绪,不如从自己知道的开始说,"我不是在伊尔库茨克定居了吗?就特普通地去贝加尔湖钓鲑鱼,我岳父母一年到头能来几次啊?当然要好酒好菜招呼他们啦。搭个旅游巴士也是顺路,临时决定的…………然后我一看那箱子就贮那儿了。我手贱,我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完了我就交给老沈他看,谁知道他就给打开了,我还吓了一跳……"

    "停,你怎么知道箱子密码?"吴飞死死盯住沈蟾,等他露出破绽。

    "不知道,我真是猜的。"沈蟾委屈得不行,"你咋不问问老毛子设什么鬼密码那么容易给蒙上呢?"

    "猜的?好,我们先不提这密码你是怎么一猜一个准的。不是还有指纹吗?"老谢问。

    "指纹是二等重要性密码,优先级重启了。"沈蟾抱头,这源源不断的问题让他想起了审讯室里惨白的日光灯,"FSB问了我几百遍了,你们的资料里还是没写吗?"

    "但是为什么你在指纹库里?甚至还有声纹对吧?你也在声纹库里?"老谢紧追不舍。

    "我不在声纹库里,声纹库没对上。而且声纹库优先级只有三等,被刷新了。"沈蟾反驳,"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那一等重要性密码是什么?你又是怎么对上的?"老谢穷追不舍。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毛子是选了哪个做第一优先级的?!"沈蟾怒了,双手支撑在床上坐起来说。

    "我……我觉得第一优先级是虹膜。"老郭怯怯地举手,"我听见那个提示音好像是这么说的。"

    "哈,那你讲虹膜库怎么匹配上的?"老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沈蟾问,"你这怎么解释?这也没问题吗?!"

    "虹膜颜色我可以理解。"吴飞摸摸鼻子,"老雷和我约莫说过原来的那个候选人。那人是图瓦人血统,所以有一定机率可能是误判。"

    "那纹理呢?"老谢走到沈蟾面前,咄咄逼人地问,"还有人和你的眼睛一样吗?!"

    沈蟾突然定住了。心脏的血好像一下子泵出去,而后流到不知哪里的虚空了。好像应该是去到了四肢,可是他的手脚为什么那么冰冷?是因为帐篷有哪里漏风了吗?怎么会这么冷?为什么自己像溺水一样喘不上气了?眼前的人像模糊晃动,四周的视界压迫过来,渐渐如同黑色的隔膜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现实世界蒙上了一层薄雾,眼前每个东西的轮廓都在不真实地摇晃,一切有如虚幻而又陌生的重影。在一片嘈杂的噪声中,他听见一个怀念又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那是塞壬发自冰冷海底的甜蜜诱惑: "你的眼睛好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沈蟾抱住自己,浑身颤抖着摔倒在床上,又慢慢滑到地上,蜷成一团,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 "玛丽莲……"

    "怎么样了?"老郭问老沙,他已经在房间里转了三圈了,"醒了没?"

    "你别害死我,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核弹就爆了好吗?"老沙对老谢一通埋怨,"这还好我学过点急救知识。"

    "我哪里知道他怎么回事,诶。"老谢不服,"万一是装晕呢?"

    "装个鬼,"老沙把血压计从沈蟾手臂上取下来,"心肺复苏加一针肾上腺素,血压才刚稳住,你装个休克出来给我看看啊。"

    "好了,这是怎么回事?"吴飞问老沙。

    "我不知道他以前有什么病史啊。"老沙看看老郭,看他也一脸懵,"如果你说他之前没什么病呢,这就是心因性的。"

    "点解?小妹妹啊?吓一下就晕过去啦?"

    "不是,像这么严重的,不是因为被吓到。倒像是创伤后应激,以前老兵从战场上下来都会有点的,有个专有名词的啦。"老沙学老谢口音。

    "PTSD。"吴飞明白了,"那么说,他应该真的知道什么。"

    "什么意思?"老谢不解,"你的意思是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被绑定人?"

    "是的。"吴飞点头,"而且恐怕还因此得了PTSD。老谢,你怎么认识他的?"

    "家里人认识不是我认识,先说好啊,我自己没那么大面子的。"老谢想了一下从哪里开始说,"他是我舅舅的老友。我那个舅舅,就整天不回家的那个。"

    "我知道,老张。"

    "对,有一天突然说要带个朋友回家来给我们认识。我妈准备了好多菜,最后又没来,被我妈念了好久。我舅舅后来给我们看了他的照片,说是碰到过的最谈得来的朋友。后来说他到我们那边常驻了,我那时候还没到6处,大学又是在内地念的,很多事就不知道。19年……他带女朋友来玩,我舅舅有带他们游车河,说他女朋友很靓,两个人很登对。再后来我舅舅受伤住院,我去探病的时候听舅舅和我妈说他女朋友不在了,之后听说他也调走了。我后来正式加入的6处,在内地受训,才从别人那里知道他当过5处的联络人。之后舅舅都不讲他的事了,再之后舅舅也调走了,反正后来我再也没问过。"

    "你这说了一堆啥都不知道,等于啥也没说。"老沙皱眉。

    "那还有其他人知道什么吗?老沙,你不是在莫斯科这边混过一阵?"吴飞继续问。

    "我不知道啊。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离老远了,都不会相互窜门的。而且我混的飞行学校,不和这些搞学问的混一起。"

    "老郭呢?"吴飞环视了一圈。

    "得了吧。今儿个之前我都只知道他是个导游。好嘛,这一句一个大霹雳,我还没缓过劲来呢。"老郭觉得自己是所有人里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

    "好吧,那只能等他醒过来问他了。"吴飞说,"也不知道他醒过来得什么时候了。"

    "他怎么进的5处?"老郭寻思,"说不定介绍人知道点什么。"

    "介绍人是外交部的,据说他国关毕业后本来打算去外交部的,但是被5处大领导截人了。"吴飞说,"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实际介绍人和相关人员已经被问询过一遍了,甚至包括5处的老何,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不还是回到了原点嘛。"老谢向后靠在椅子上,"除非能找到他朋友之类亲近的人,否则只能等他自己说。不过我反正已经满意了,只要没人在背后搞鬼这任务我也接得安心。"

    "你担心的事我们已经查过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伊娃·罗曼诺娃,我是这次的通讯员。"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老沙见鬼似的大叫。

    "这是我的特长,也是我被选中参与这个项目的原因之一。"伊娃认真回答。这是个典型的高加索美女,北方特征的浅金色头发,蓝眼睛,皮肤白晰,身材高挑,说汉语的时候虽然没有声调,但很清晰,"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是圣彼得堡大学数学系研究生,这三届里计算机最好的那个人,这次的密码算法就是我参与开发的。"

    "你好。" 吴飞把小组成员一一介绍过来。

    "我知道你们,m已经把你们的资料传到我的终端上了。"伊娃说,"至于沈,虽然他不是和我一个系,但他从前是校园风云人物。而且他女朋友,现在是前女友了,玛丽莲学姐,是我的同导师师姐,也是我之前我们学校计算机最好的人。"

    "你知道他女朋友的事?"老谢单刀直入。

    "嗯,3年前死了。"伊娃叹了一口气,"我导师为这件事请了两个月的假,回来之后老了好多。导师对师姐视如己出,那阵子受了很大打击。听导师说她是被袭击去世了,总之很不好。师姐留下来的课题我做了2个学期才结题,而且之后的成果也被上面收走了。"

    "那你知道老沈后来怎么样了吗?"

    "完全失联了。之前国关的系主任还来我们系问过。如果不是这次FSB找上门,我也不会知道师姐之前的项目有部分是军方的课题。我师姐,怎么说呢,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会在程序里留下一些彩蛋。而且他们和医学系一个姓杜的师兄关系一直很好,也经常被师兄抽血什么的,所以他们的各种样本本来就在大学的样本库里。师姐就直接提取样本库做的模型,我接手的时候没想过去改,这样上面后加的样本库就混合了之前的样本库。这其实是上面自己的问题,谁让他们不复查代码。"

    "这样……"老郭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仍然试着问,"那能修回来吗?"

    "现在的问题是后端密码已经锁死了。"伊娃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复杂了,试图解释,"你们不要以为这是现代的那些带卫星导航精确制导的高级货,这是一批年纪比我还大的陈年旧货。现代的密码是通过进制变换随机匹配的ASCII或Unicode码,这古早的东西可不是。所有口令都是机械锁死的,如果不去手动改那个机器重置密码,天主来了也不管用。"

    "那之前的设计是怎么解决的?"老谢问。

    "之前和U国不还是一家人吗?想怎么改都行,只需要有密码。后来……以为那边全销毁了不用改了,谁知道还有漏的。这几年我们这边维护的时候发现了U国境内有一个不在名单上的旧货居然还有响应,也没办法干预了。原来的箱子还是在一堆待销毁的杂物里发现的。没出三天,暂存地就有人闯入,死了两个保安。你们Z国有句话叫家贼难防,上面怕出纰漏所以干脆找人把密码改成最新的。我导师之前接了这个项目,原先人工输入密码的过程已经被我们现在的程式替代了。但可能是原来的箱子在争抢上摔过,替代不完整,必须真人肉身去重置,才能让程序接受新的匹配对象。"

    "虽然我没有听懂哈," 老沙认真问,"那不是谁都可以去操作吗?"

    "理论上有这种可能性,但不高。"伊娃说,"之前很多档案丢失了,现在没活人知道实际存放地内部的样子,之前给的档案在交完程序后我导师已经根据上面的要求销毁了。但你们手机设新密码的时候不是要先输入旧密码的吗?这套核密码的核心逻辑是一样的,必须旧密码先被取消,而这个旧密码的对象现在只有唯一一个了,就是沈。可是通过我们手上现有的程序能让他实现的功能只有销毁和引爆。考虑到U国境内可能的确已经没有配上发射器或飞行器的完整核弹了,这两个功能其实是一致的。"

    "那为什么不安排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呢?"老谢问。

    "因为U国和P国已经对峙一个多月了。"吴飞回头看了一眼老谢,"你可以在关心经济新闻的时候多看一眼国际局势。"

    "而且,"老郭把一直缠着绷带的左手举起来,"我们在莫斯科遇到了3次暗杀,24小时之内。对方想置我们于死地。这也是我们会搬到车臣来的原因。"

    "丧心病狂。"老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

    "说起来应该有几个还是你的熟人。"老郭说,"我一开始还没注意,老沈先看到告诉我的,好几个都是有纹身的,烧成灰也认识的那种。"

    "Azov。"伊娃咬唇,"师姐应该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那你们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呢?"老沙又问,"只要他活着,不就可以保证没人打核弹的主意了?"

    "他不是我国人,我说的更直接一些,现在我们关系是不错,万一有一天翻脸呢。"伊娃说。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把他软禁起来,这方面你们的手段可不少。"老沙说。

    "沈有自毁倾向了。"伊娃说,"其实是FSB在之前审问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否则以我和我师姐的关系,在我没搞清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来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他想自杀?!" 老郭惊了,"这么没心没肺不着四六的人想自杀?!我认识他可能不算久,接触的也不算多,但这一路上他可一直有说有笑的。而且他还和我约了等我伤好之后陪我回去钓鱼。"

    "卢比扬卡催眠过他?"吴飞想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盯着伊娃问。

    "……是,据说是潜意识里他已经失去人生目标了,评估结果是有盲目的自毁倾向。"

    "你能知道那么多也不单纯是学生吧。"老谢坦言。

    "这个我无可奉告。反正在这次行动中我们的利益一致。"伊娃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并不打算接受对方无意义的试探。

    "那你或者你们希望我们做什么?在他自爆之前稳住他?凭什么?我不管他之前有没有接受过心理方面的特殊训练或者治疗,你看目前他这个样子,他有在重压下完成任务的能力吗?万一他在扎波罗热的任务地点崩溃了,会死的是所有人!" 吴飞申斥。

    "对不起。"沈蟾醒转过来一阵子了,楞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没出声。

    "你不用道歉。"吴飞没看沈蟾,平静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一样工作,有些人天生不合适。我不懂你原先的领导是为什么选你入门,但很明显,你退出也许是件好事。"

    "这点我也同意,"伊娃说着打开电脑连上加密网络,"不过做决定的人不是我。而且现在实际情况就是沈必须去。我们P国人从来不会在关键问题上犹豫,更何况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行了,都知道你们核弹没保险,两个扳机了。"老沙揶揄。

    "对,"伊娃拨通了可视通讯,正眼都没给老沙一个,"而且我们习惯两个扳机一起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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