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雯金本想打发余泽徇去衙门,可看他那个着急的样子,恐怕不放心走,索性待郎中诊过,再打发他去。

    玉莺、银雀放下床帐,请郎中进来。雯金伸出一截手腕,郎中搭上帕子,微微倾身诊脉,须臾之后,郎中便站起身,一脸喜意地禀道:“恭喜少爷,府上少奶奶这是喜脉啊!如今已经有两个月。”

    这个郎中时常出入宋国公府,知道余泽徇是世子,雯金乃是宗妇。如今宗妇绵延子嗣,自然是大喜事。

    余泽徇先是呆愣住,把郎中的话在心里掂过两三遍,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喜得无可不可,口中连连喊着“啊呀啊呀”,而后一叠声让玉莺拿银子来赏郎中,又让银雀请郎中去隔壁厢房开安胎方子。他撩开床帐,坐到雯金身边,微微颤抖的双手抓起雯金的一只手,紧紧地捂在手心里,眼中亮如明星:“金儿,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雯金也才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儿,她平素不大在意月信,竟没注意月信有些时日未至。她对上余泽徇的眼,看出他眼睛里的期待和欣喜,可还没来得及回应他,那日方锦昕生育的场景兀地漫进她脑海,一丝凉气窜上后颈,她觉得心中恶心,又“哇”一声吐进床边的痰盂里。

    房中的丫鬟忙活起来,给雯金递上干净痰盂,端水漱口。余泽徇则一步不离地守在雯金身边,温柔地捋着她的背。

    待缓过这一阵,雯金重新枕回枕上,手指轻轻地勾住余泽徇的指:“我知道,于你于我,于这个家,都是大喜事。可我还是害怕…”

    余泽徇脸上笑意渐散,扶她坐起,给她身后垫上引枕,抬手为她拂开额前碎发:“都怪我,只顾着自己高兴,忘记嫂子生育那天,你是被吓到了,只恨我不能帮你分担。”

    余泽徇的宽慰也并未使雯金开颜,她撅撅嘴,叹口气,垂眸看向身上盖着的百子嬉春图的背面:“好了,你去衙门吧,不必守着我。”

    余泽徇见她怏怏不快,虽欲再劝,却不知如何开口,便替她掖好被子:“你先好好歇着,我下午早些回来陪你。”

    出了房门,余泽徇就吩咐几个大丫鬟:“银雀去岳丈家报个喜,顺带劳烦小姨多来陪一陪她姐姐。红笺去跟太太说一声。”

    席夫人一早起来就知道二儿媳身子不好,吃完早饭,想遣身边的大丫鬟去问问,红笺恰被秋分带进屋。红笺恭恭敬敬地福身请安:“太太大喜,咱们二奶奶诊出来的是喜脉。”

    席夫人手里正不急不缓地打香篆,听见这话,手下一抖,竟把这一个篆文打散,可她此时也顾不上了。她喜滋滋地站起身,两手合十,直呼:“菩萨保佑,多谢菩萨啊!”一面说,一面走向小佛堂要去烧香。

    嬷嬷和秋分赶紧一左一右搀住席夫人,秋分提醒道:“夫人,红笺姑娘还站在这儿呢。”

    此刻席夫人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她眯眼看看红笺,使春朝去打赏红笺:“快去开柜子,赏这丫头两个金锞子。你回去跟你们奶奶说,我待会儿就去看她。”

    红笺称了一声“是”,由春朝领下。

    席夫人虽然很瞧不上雯金出身,至今对余泽徇执意要娶雯金一事都耿耿于怀,可她骨子里还是重嗣子的。给菩萨上完香,就忙不迭去景云院看雯金。

    郎中刚开的安胎药已经由侍女煎好端给雯金,玉莺又端上几碟不甜腻的点心。雯金嫌坐在床上烦闷无趣,移坐到窗下的大炕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安胎药。见几个丫鬟簇拥着席夫人进来,她想蹋鞋子下炕迎一迎,被席夫人拦住,笑吟吟地说:“你好好歇着吧,你现在可是个宝贝。”

    席夫人挨着她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眼雯金,微微拧眉:“你平时吃得少,瞧这身板儿单薄的,这些日子要多吃点,补一补。什么都要吃,都别挑嘴,想当年我怀徇哥儿的时候,我也挑嘴,猫儿似的,只吃那么一点,果然后来…”

    雯金看她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赶紧点头答应:“是,婆母教训得是,我一定好好补。”

    席夫人方才住口,说起另一件事:“这些日子你先安心养胎,家事我先让你大嫂子管着。”

    本来怀孕就已经足够劳心费神,雯金也不想再把那些事儿揽在自己身上,一口答应:“嫂子是办老了事的,办得比我还好呢,交给嫂子,当然是一百个放心。”

    席夫人嘱托雯金要好好养胎,走动小心,问她跟前是谁伺候着,玉莺几人站出来答应。席夫人训了丫鬟们几句话,又各赏了些东西,给个甜枣,而后才离开雯金房里。

    午间银雀从赵府回来,说李氏等人是如何欣喜,还让银雀给雯金带了素日在家爱吃的东西。下午,方锦昕从席夫人那儿晓得雯金有孕,又来探看一回。雯金让人把对牌拿出来交给方锦昕,同她交代几件着急要办的事。方锦昕自接过不提。

    不过一俩日的工夫,雯金有孕的事传遍阖府,家里有头有脸的管家媳妇都来探看。才送走回事处朱总管的媳妇儿,小丫鬟又禀告魏通财家的来了,雯金想起前几天给余泽徽房里的涵巧说亲的事,着人将她请进。

    魏通财的媳妇儿上次见雯金,还是雯金刚嫁进公府那会子。现见她坐在当中的玫瑰椅上,椅上搭着秋香色的椅披。她身上穿着一件淡蓝的交颈长袄,素白的百褶裙,一张笑脸迎人,因她月份不大,肚子尚未显怀。魏通财家的先前见这位姑娘,只觉她气质凌厉,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这次再看,倒觉得她圆融不少,口还未开,笑先扬起来了。

    玉莺请魏通财家的在侧边的椅子上坐,魏通财家的推辞一回,小心翼翼地挨着椅边儿坐了,双手捧过小丫鬟递来的茶水:“姑娘,先前您给我们家说媳妇儿的事,我们一家商量了,去通州问了儿子,也在府上打听过这姑娘,都说不错。我们一家都觉着,只要女孩儿是个好的,其他的都罢了。”

    雯金知道给人说亲做媒是个容易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因此也不敢把话说满:“那个女孩儿没在我跟前当过差,好与不好的,我不敢随便开口。你既打听了,想来是不差的。”

    她略一思忖:“如今我不管事,如果你们家愿意结这门亲,我就去跟太太、大奶奶说一声,早些操办起来。”

    “如此,就有劳奶奶。”

    雯金想起张妈妈当时说过,最好不要让涵巧配一个京中的人家,便问道:“不知结婚后,小两口在哪里住?”

    魏通财家的愣了愣,结结巴巴地回道:“媳妇儿自然要随儿子住在通州。”

    雯金沉吟片刻,道:“我苏州还有个铺子,那个铺子账房年后请辞了,至今这个缺儿都没补上。你儿子这一年在通州铺子里历练不少,他可愿意去?愿意的话,就叫他在京城成亲后,带着媳妇儿往南边去。”

    魏通财家的哪里有不愿意的,她男人四十几岁也不过是个大掌柜,儿子年纪轻轻就能当上账房,可谓前途无量。她“唉哟”一声,满面春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给雯金磕头,旁边的银雀拦住。

    雯金道:“只要好好当差,比磕一百个头都强呢。”

    魏通财家的千恩万谢地去了。

    雯金让玉莺把刚才魏通财家的那些话去席夫人那里原原本本地讲一遍,席夫人使人操办起来。

    ·

    雯金是头胎,又还没有坐稳,郎中嘱咐要注意调养,夫妻两人这几天晚上歇得十分早。这天睡到半夜时,余泽徇朦朦胧胧之间听见叩门声,一下惊醒,弹坐起来。待他醒过觉,侧头看向雯金,见她背身向里,仍在熟睡。余泽徇帮她掖掖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胡乱披件衣服,摸黑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今日值夜的银雀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灯笼,身后还有一个眼生的妈妈。

    银雀侧身将那位妈妈引给余泽徇,哀丧着脸儿,颤声道:“这是赵府的妈妈,妈妈是来送信的,咱们家大夫人,没了!”

    余泽徇吃了一惊,他知道冯夫人身体不好,但没想到雯金才去看过没几日,居然就没了。赵家使人来送信,自然是为喊两人回去奔丧穿孝。他是想让雯金睡个踏实觉的,奈何孝道规矩压着人,只能吩咐银雀:“你去喊玉莺她们起来,伺候奶奶起身,另外让婆子去准备好出门的车马。”

    吩咐完就扭身回到里间,坐在床边,将雯金连同被子一起搂进怀中,低下头小声地唤着她:“醒醒,醒醒,岳家使人送信了,大太太没了!”

    雯金犹在梦中,敷衍地“嗯”一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余泽徇看她双眼紧闭,因被惊搅了好梦,两扇浓密的睫毛轻颤,一张小脸拥在红绫被中,眉头微微地皱起,煞是可怜可爱。他将雯金从被里挖出来,拿起床头一件外袍裹她身上,略高了高声儿:“快醒醒,大太太没了,你我收拾收拾,快奔岳家去吧。”

    身上没了被子,凉气一激,雯金已醒过五分来。再听余泽徇一言,整个人一激灵,瞪大眼睛,惊呼道:“什么!”

    夫妻二人起身,丫鬟们捧进洗漱的热水巾帕。雯金换上一件翠蓝小衫,白纱连裙,头上戴了几样素净银饰,奔赵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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