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余泽徇的脸上有一瞬的愕然,“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恳切地辩解道:“可我从一开始就没答应。”

    “我知道你没答应。但你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雯金一掌拍在床帮子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将今天席夫人看上红笺,逼红笺嫁人的事情讲了一遍。说完此事,唯觉胸中一腔怒火烧到嗓子眼儿,怒声道,“我不懂这件事有什么好瞒我的,若婆母知道你从没同我说过,恐怕还要以为咱们夫妻离心呢。”

    余泽徇恼她月子里发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恼她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烦躁地在床前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走到太师椅边,一屁股坐下:“当时家中新丧,你又刚刚怀孕,我怕你多思多想,才没有告诉你。既然我根本不会收房,告诉你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今天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逼得红笺进退两难。若我早做准备,便有应对之策,这就是区别。”雯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余泽徇看她这模样,虽还不服气,但又恐她月子里生气伤身,便放下身段,哄道:“好,你别再生气。此事确是我思虑不周。”

    雯金眼神定在他脸上,炯炯有神,像是要一直看到他心里去:“你真心认错?那你拿出了个法子来,我不想让红笺这么早出去嫁人。”

    余泽徇信口说道:“你让她照旧留在身边伺候,母亲过几天便丢在脑后。”

    雯金剜他一眼:“如此敷衍,我就知你不是真心。”

    余泽徇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雯金床前,冲她两手一合:“金儿,你到底要怎样。”

    他又近几步,弯下腰和雯金对望,小声道:“我知道你与她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不想她们受委屈。可我们二人所经历的,抵不过你与她们之间的情份吗?”

    雯金眸光凌厉地看向他:“这件事,一来为红笺;二来正是为你我,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才叫不负我们之间的情份呢。”

    余泽徇看雯金仍是揪着不放,他却不想再辩,“照你这么说,错我已经犯下,也无法补救。”

    他起身向外:“我去和母亲说明,我永远不会答应这件事,好让她从此不再提。”

    雯金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听见他口中嘟嘟囔囔地抱怨:“好好的日子,偏生出这些是非来。”

    她气不打一出来,颓丧地倒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雯金生完孩子,想睡得舒服些,早上亦要贪眠。余泽徇便搬到雯金外间的那张炕床上睡。当晚,余泽徇让银雀把自己的被褥都铺到东次间的晏息处。

    雯金支起耳朵一听,知道他这是存心和自己闹别扭,但也不愿去管,谁要留你不成,翻了个身照旧睡自己的。

    后院厢房中,玉莺和红笺在一盏红烛下对坐。烛泪已滴满烛台,火焰颤颤巍巍地放出幽暗的光。

    红笺已向玉莺表明去意,玉莺柔声抚慰道:“你就踏踏实实地待着,咱们奶奶最护犊子,也不舍得让你就这样出去。”

    红笺固执地摇摇头:“我不想让奶奶为难。就算太太这一阵抛到脑后,以后看见我想起来,保不齐又要问。奶奶刚嫁进来的时候太太就不喜欢,好容易这一年才有缓和。若为了我,让她与太太生份,不值当。”

    “那你要嫁人,嫁谁?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成亲,也需慢慢地寻访啊。”

    红笺绞弄着手上的帕子:“改天我回家一趟,让我爹娘嫂子都帮我留意着。”

    玉莺看天色不早,也不想再出府回家,索性在此歇下,和红笺挤在一张床上,胡乱睡了一夜。

    两人躺下许久,玉莺以为红笺已然入梦时,突然听到她冷不丁地出声说道:“更重要的是为二爷和奶奶的关系。我若不出去嫁人,日后太太每每问起,奶奶必然迁怒二爷。”

    此话一出,玉莺也默不作声了。

    第二天,玉莺就告诉雯金,昨晚自己是如何劝红笺的,红笺又是如何坚持的。

    雯金听完心头一热,甚是感动。想来玉莺今年十五,年纪还不大,但若要嫁人,却也说得过去:“她如此诚心待我,我怎可让她胡乱找个人嫁了。你帮我回去一趟,跟童管家说,务必帮红笺物色一个相貌好,品行好,有前途的小子。”

    “是。”

    ·

    雯金出月子的时候,殿试也恰好放榜唱名。

    陆曼卿亲自来给雯金报喜:“你哥哥运气好,殿试又进了几名,位列二甲四十三名。”

    雯金观她神色,知她是嘴上谦虚,心里得意,便说道:“什么叫运气好,那也是哥哥的实力使然。”

    陆曼卿咧开嘴一笑,“有一桩喜事,雯兰妹妹又有身子了,”语气一转,又说道,“但听说…大妹夫的上峰赠了一个妾给他。”

    雯金的笑意刹那凝在脸上,冷冷说道:“甜水巷的房子是姐姐的陪嫁,这些年家用都是姐姐补贴,他还有脸纳妾?若他能升个官儿,多些俸禄,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他不上不下的,还是靠我姐姐过活,我说大姐姐应该趁早让他带着他的小妾滚出甜水巷。”

    陆曼卿听雯金说得如此痛快,也“扑哧”一笑,很快又敛住笑意:“可这日子终究是大妹妹过,我们能给她出主意,也要看她接不接受。”

    雯金无奈地承认这番话。对于雯兰,雯金总是恨铁不成钢。

    送走陆曼卿后,雯金去厢房里抱了婵姐儿回屋,让乳母歇一觉。才哄了没多会子,方锦昕就来了。

    方锦昕先看了看婵姐儿,同为母亲的她在此刻柔情似水:“真可爱,让我想起我们家妍姐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日日抱着。如今会跑会跳,想抱她,也不肯我抱了。”

    雯金笑笑,将孩子交给一边银雀:“嫂子今天来,所为何事?”

    方锦昕一脸神秘地靠近雯金:“你知道卓必钊中了第几名?”

    雯金还没开口说话,她已经憋不住了:“三甲一百二十一名。”

    和会试时差别不大,雯金并不吃惊。

    “她今天下午就回来见公爹了,一准儿是让公爹给男人谋个好差使。”方锦昕语气讥诮。

    雯金只管和稀泥:“公爹刚打了胜仗回来,确实有这个面子。”

    “可人情总是有限的,公爹替她去同僚面前唱了一回脸皮,恐怕就不会替我们再唱一回。她多了,我们就少了。再者说,她谋个外放一走了之,京中的人情最后还要我们来还。”

    雯金知道她说得有理,但这宅院里的是是非非太多,今日在方锦昕面前数落余双霄,说不准明天这些闲话就传到余双霄耳朵里。她只能敷衍:“公爹这不是还没替她办么。若真办了,咱们再论不迟。”

    方锦昕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兴致缺缺地带丫鬟离开。出了景云院的院门,她便和贴身侍女说道:“她们有爵位傍身,不管公爹怎么分,总有一份是她们的,跑不了,哪会在乎这些。大爷说得没错,还是要爵位啊…”

    自从方锦昕生下妍姐儿,争权夺位的心思渐歇。今日看雯金漫不经心的模样,那心思又隐隐活动起来。

    ·

    余松庭或许真去帮自家女婿唱了脸皮,没几天就传来消息,卓必钊外放北直隶平山县做正七品县令。命好的进士当年即可授官,命不好的,观政三四年也无一官半职。卓必钊既放了官,又不曾去那穷山恶水之地,到底还是沾了宋国公府的光。

    雯金心不在焉地哄孩子,脑中正想着,不知自家大哥情况如何,余泽徇就从衙门回来了。

    自二人争执后,前一两天余泽徇还坚持板个脸和雯金赌气,再往后,他就开始觍着脸到雯金跟前献媚讨好。现在也是一进屋便主动跟雯金说话:“大哥拜正六品刑部山西清吏司主事,你可放心了。”

    雯金猜想这件事父亲必然也是运作过的,否则不会这么快有着落。她心中雀跃,然而对着余泽徇,只冷冰冰地回一个字“嗯”,继续低头哄孩子。

    余泽徇也不作恼,伸手在女儿身上拍了两下,说道:“你如今也出月子了,我想搬回床上睡。”

    雯金警惕地看他:“你想干嘛?”

    余泽徇嬉皮笑脸地说:“你别想多,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你不睡我身边,我不踏实。”

    雯金朝旁边一撇头:“你这么大的人,若想搬回来,我还能拦你不成。”

    余泽徇立刻挪坐到另一侧,面对雯金:“先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提前知会你。你也冷了我这些时日,奶奶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纵然心里有气,过了这么久,的确已经淡些。雯金抱着孩子站起来,一边在房里信步游走,一边懒懒地说:“你想搬就搬,不用说上这么一大车子话,显得我好像不近人情。”

    话虽然还硬邦邦的,可余泽徇听出来这是答应他了。立即扶着雯金坐下,从她臂弯中抱过婵姐儿,笑道:“你好好歇着,孩子我来哄。”

    ·

    一不留神,日子就溜进了五月间。殿试张榜之后,京中不少官爵之家都有子弟金榜题名,宴请是一个接着一个。雯金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席夫人便让她随自己出去走一走亲朋。

    雯金登上马车,已经坐在车中的席夫人一掀帘子,看见站在马车下的银雀,故意问道:“是这丫头跟着你的?那丫头可是在筹备婚事?”

    雯金明白这是在故意针对红笺一事,但如今红笺已经说亲待嫁,她也不怵:“是,红笺还说要多谢您为她做主。”

    “她要嫁人前,你带她来见见我,我给她添妆。”

    雯金应是。自从童管家接到雯金的交代之后,就留心适龄的小伙儿。上个月来见雯金,说赵家京中一酒楼的帐房先生看起来是个稳重妥帖的,上过几年的私塾,且是家中独苗,人口简单。雯金让玉莺带红笺悄悄去瞧一眼,红笺红着脸点了头。对方听说是赵家小姐跟前当差的,还识文断字,二话不说就答应。月初刚刚过大礼,不日就要定下婚期。

    这次的宴席是内阁辅臣武盛林家置办的,他儿子今年亦名列黄金榜上。武盛林是先济宁伯的学生,因此在这场宴上,雯金见到久违的李芸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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