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垫付？
她不知道是自己推了她？
江舒艺心乱如麻，但在元鸢的催促下，移动脚步，靠近她。
她伸手去接支票，快要碰到的时候，那张支票从元鸢指间滑落，轻飘飘掉到了地上。
江舒艺猛然抬头，想看看元鸢是不是在侮辱她报复她，打算践踏她的尊严。
但是元鸢细眉舒展，神色平静。
在江舒艺的记忆中，元大小姐从来不屑于隐藏情绪，因为她觉得众生不配。
不配她花力气费心思去伪装去讨好。
她与神俱来的张狂和强势，让她惹人恨惹人恼，但偏偏大家都奈何不了她。
那么，她此刻的平静，又是因为什么？
江舒艺捡起地上的支票，还给元鸢，开口试探道：“提钱多见外，我们是朋友嘛，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
元鸢蹙眉：“朋友？”
元鸢这个表情，怎么看都是疑惑不解，而不是讥诮嘲笑。
江舒艺大着胆子说：“对啊，我现在这个手机还是你送的呢，和你的是同款哦。”
元鸢撇了一眼江舒艺的手机，是最新款的华为非凡大师RS系列，售价在一万二左右。
元鸢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可惜，我的手机摔碎了，但确实和你是同一款。”
江舒艺温柔一笑：“人没事就好。”
元鸢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人是没事，不过有点后遗症。”
江舒艺提心吊胆问：“怎么了，很难治吗？”
元鸢叹了口气：“医生说撞到脑子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就比如你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失忆了？！
江舒艺心跳如擂鼓，这是什么不幸中的万幸。
江舒艺激动道：“那你还记得王振宇吗？”
元鸢狐疑看她一眼：“是谁？”
江舒艺轻咳两声，避免声音发抖，泄露情绪：“没事，一个同学，不重要。”
元鸢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舒艺的内心开始活络起来。
失忆好啊，她既然能攻略元鸢第一次，就能攻略元鸢第二次。
一模一样的试卷，再重新答一遍，原来九十分的成绩，还能刷到一百分，何乐不为？
江舒艺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就要给元鸢削苹果。
她在果篮里认真翻了一会，找到一个脆口的青苹果，看向元鸢，眉眼弯弯，弯出一道动人的弧度：“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可还记得你的喜好呢，你不喜欢吃苹果，脆口青苹果除外。”
元鸢收起刚刚江舒艺转身时，不经意泄露出的一丝戾气，垂着眸应道：“这些事佣人会做，不需要劳烦你。”
江舒艺僵了一下，手里的苹果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要不是元鸢失忆了，原本说话就是这样直接，她险些以为元鸢在嘲讽她是佣人呢。
但江舒艺毕竟是江舒艺，没有这样的厚脸皮和大心脏，也干不出连吃带拿还要背地里吐槽的事情。
她很快就回过神，继续削苹果：“没事，我这空着也是空着，刚好和你叙叙旧。”
元鸢微微一笑：“好啊。”
且让我听听，你能说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江舒艺确实在元鸢身上花了许多心思。
她要是不学金融，转行去考心理学，估计比现在还有出息几分。
江舒艺从小家庭拮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打有记忆开始，就学会在市场上杀价，练就了一身好口才。
在铺子帮父母看店卖东西时，更是学会了逢场作戏、看菜下碟。
因此，她说叙旧就真的是娓娓道来，有些细节连来往护士听了都要为之动容。
她就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将元鸢的心墙打开了一个洞。
江舒艺面带柔色，将那个削得十分均匀干净，半点皮都不剩的苹果递过去：“吃点吧，你瞧你这次劫后余生，瘦了不止一点，等明天我煲个汤来——鸽子汤行不行，你之前喝过，说比五星级酒店做的都好喝呢。”
元鸢没有接过苹果，冲着江舒艺微微颔首，姿态十分傲慢。
且这傲慢，完全没有藏一藏的意思。
江舒艺恨得牙痒痒时，听到元鸢说：“不方便吃呢，帮我切成块吧。”
江舒艺的笑再一次僵住，她真把自己当奴才丫头用啊？
但即便看不惯这资本家女儿的做派，甚至时厌恶元鸢的装模作样，她还是露出一个可掬的笑容，似是宠溺道：“好好好，为了大小姐，我义不容辞。”
江舒艺转身，强撑的笑容立马垮下来，怨恨着找到水果刀和盘子，在料理台上忙活起来。
会变脸的不止江舒艺，还有病床上的元鸢。
元鸢一错不错的看着江舒艺的背影。
这个表面温柔、善解人意的好朋友，到底有怎么样的一副蛇蝎心肠？
元鸢大可以干脆利落的报警，但这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自己不过是轻微伤，即便想办法拿到轻伤鉴定，也不过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怎么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而王振宇那个怂货，想必会立马逃离Q城。
渣男贱女，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背叛者——人人得而诛之。
就留在我身边，慢慢接受审判吧。
元鸢的视线聚焦，落在电视剧上，女主角正拿着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一字一句写下：“In carnage, I bloom like a flower in the dawn.”
女主角握笔的手苍白，唯有一抹血色凝于用力的指尖，和元鸢捏着遥控器的手，遥相呼应。
江舒艺切好了果盘，顺便摆了个造型，她讨好人的时候向来一丝不苟，很有天赋。
但等江舒艺重新坐会元鸢面前，她已经一心扑在电视剧上了。
江舒艺顺着元鸢饶有兴味的视线，也看了两眼电视，是一部晦涩难懂的外国片，实在不知道这么无聊的电视剧，元鸢是怎么看得津津有味的。
而接下来，不管江舒艺怎么找元鸢都不予理会，甚至连一声敷衍的“嗯”都不愿意施舍。
江舒艺认识元鸢这么久，对她的专注度也是有所了解，既然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再待下去也不会再有进展了。
江舒艺很快就识趣的告辞。
元鸢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高高在上吩咐道：“出去把门带上。”
这样盛气凌人、睥睨众人的模样，真是让人想要暴跳如雷。
江舒艺刚离开，元鸢就按铃摇人。
没有摆出硬撑出来的恣睢模样，疲惫道：“把那个果盘拿出去扔掉。”
元鸢边说话边拆纱布。
闷死了。
然而纱布刚拆了一圈，就有小护士匆匆跑进来：“元小姐，有个自称是你男朋友的人来探望您，要让她进来吗？”
小护士不懂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在玩什么，明明不严重，大部分只是擦伤，一天两千多的住院费，拿去住酒店不舒服吗？
元鸢解纱布的手一顿。
王振宇和江舒艺怎么回事？是一起来，要分开出场试探，还是碰巧前后脚来的。
元鸢沉默着将纱布重新缠回去，然后坐回到病床上：“让他进来吧。”
病房门开开关关，进来一个戴着黑色镜框眼镜的男生。
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像是大学还没毕业，脸上透着含蓄的拘谨，一双小鹿眼，藏在镜片后，让人无端觉得懵懂，那种未经历残酷岁月洗礼的情绪，无可阻挡的扑面而来。
这绝对不是王振宇。
王振宇绝对是第一眼足够惊艳的长相，而不是眼前这个男孩这样中规中矩的帅，五官都不具备足够的特色，甚至因为不够精致，让人产生些许遗憾。
好在这样的长相足够亲切，也足够真实，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元鸢想必会产生好感。
元鸢打量着他，不可避免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
这是江舒艺的试探？
男生手里捧着鲜花和果篮，先在门口站了一会，才犹犹豫豫走到元鸢面前：“元鸢，你好点了吗？”
他没有回答元鸢的话，反而关切问道。
他的眼睛这样灵动，担忧之情仿佛不是伪装，而是出于真心。
元鸢不知道他喊得是两个元还是两个鸢，只是在心底冷笑一声：江舒艺自己是奥斯卡影后，现在又送来一个奥斯卡影帝吗？
好在她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性格，于是直接不耐烦道：“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是谁？”
“我是冷意。”他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不高兴，淡然自若的气质冲淡了长相上的稚嫩。
元鸢大脑高速运转，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微微仰起头，素白纤长的脖颈折出一道弧度：“你说，你是我男朋友？”
冷意的眼底浮现一点笑意，带着一点点羞涩情谊答道：“是的。”
元鸢也牵动唇角笑了笑，不带任何情绪：“刚刚来了个人说是我朋友，现在来个人说是我男朋友，怎么，待会要不要再来个人说是我爹啊？”
“我是失忆，不是失心疯啊。”
冷意听完也不恼，慢条斯理开口：“你喜欢蓝色，喜欢垂丝海棠，吃西瓜只用勺子挖着吃，讨厌葡萄和西红柿，但是西红柿炒鸡蛋里面的西红柿除外……”
元鸢瞠目结舌，冷意说的全中。
而他所说的，全部都是细枝末节，非熟人不能得知。
元鸢这个人，在外从不吃西瓜，不管是切成块的还是切成丁的，即便是江舒艺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她也只认为自己不爱吃西瓜，得不出元鸢吃西瓜只用勺子挖着吃的结论。
冷意到底是谁？
元鸢心想：我不是假装失忆吗？难不成是真的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