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失败了吗？凪诚士郎躺在床上，双手举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他举着手机举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周防光希再发消息。他感到手臂有点酸了，不得已把手机放下，内心还在想光希为什么没有回消息呢？

    聊天框内，周防光希的消息比他的要早，也就是说周防光希没看到他的消息就发了吧。明明一开始就打算送他巧克力，为什么看到消息之后不回呢？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漫画和现实不兼容啊，凪诚士郎叹气。

    手机震了一下，凪诚士郎眼睛一亮，又举起手机。

    你慢慢期待喜欢的人的巧克力吧。不过我今年也有给你送，国际物流从洛杉矶直达东京，不管是提前到还是延迟到你都把它当成情人节巧克力吧。这可是我每周末跑各个餐厅唱歌弹琴赚的琴买的巧克力和快递费，你要心怀感激地收下。周防光希说。

    凪诚士郎想光希误会了他的话，但是她也可能是在装糊涂。她在面对直白的感情时最擅长转移话题和装糊涂，他对此再了解不过了。

    不过从漫画里学到的办法好像真的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突破，还可以再用一段时间。凪诚士郎对此很满意。

    那光希有什么想要的回礼吗？凪诚士郎问。

    你先收到巧克力给我返图，然后我再告诉你回礼的事，难得你不怕麻烦说要给我回礼，我一定会用一整个月好好考虑的。周防光希说。

    好哦，我会期待着的，光希的巧克力。凪诚士郎说。

    周防光希彻底已读不回了。

    40.

    凪诚士郎说，喜欢的人长得很好看，很受欢迎。

    周防光希觉得这说的是她。

    凪诚士郎说，喜欢的人有点笨笨的，做什么事情都很努力。

    周防光希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她。

    凪诚士郎说，喜欢的人不太会照顾自己，让他有点苦恼。

    周防光希有点搞不清了。

    周防光希第一百次和朋友分析这个情况：“他除了我还能有别的喜欢的人？只能是我吧？这句话就是暗示吧。”

    她划拉屏幕把她觉得关键的聊天记录给朋友看。

    朋友说：“我上去给你唱一首还是你自己上去唱一首，你觉得哪个更让你清醒一点？”

    周防光希第一百次说：“不用了，让我再想想。”

    自从凪诚士郎第一次和周防光希说了他有喜欢的人之后，隔三差五他就给周防光希说一些他和喜欢的人的事，或者是那个喜欢的人的小事。周防光希从各种信息推断这个传说中喜欢的人不说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八十和她差不多。但是关键信息——是的没错就是名字——凪诚士郎就是不说。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表现得像一个害羞男高一样！说个名字对你凪诚士郎来说有那么难吗？周防光希很生气。

    每次和凪诚士郎聊到这个话题，她就一脸冷笑，表面上装作好朋友给凪诚士郎一些建议，还跟他分析女生的心理，似乎是一副要拯救愚蠢男高的清纯初恋的样子。但她内心可不是这样，她每一次都要想这个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远隔千里的凪诚士郎难道真的有别的喜欢的人，他这么告诉她难道不怕她也在美国找一个阳光金发男约会吗？这些想法像流水一样冲刷她的心，最后都被她赌气地化为一个想法：你不说我不问，看谁能忍。

    朋友围观了周防光希心理活动具现化的全过程，对此她再次真诚地提议：“橄榄球校队的队长说想和你约会，你要不要给他一个联系方式试试？”

    周防光希想了一下。“黑头发那个？”

    “黑发有点卷，打四分卫，”朋友说，“完美的位置不是吗？长得也好看，能拿得出手。”

    周防光希确实记得这个人，在她参加的几次派对里，她见到这个队长见到过好几次，对方还请她一起跳舞，她也答应了。如朋友所说，队长长得好看，他一头黑色卷发，身材高大，体格矫健，笔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坚毅而执拗。周防光希感觉他非常有运动员的气势，跟凪诚士郎的帅气相差甚远。

    “他好看是好看，但我更喜欢狗，”周防光希和朋友比划，“萨摩耶那种，毛茸茸的，无害的，会围着你转，蹭你小腿。”

    “日本那个？”

    “是他。”

    “那么久了我都没见过他的照片，他真的好看吗？这个时代，只要稍微有点好看的人，都可以拍照修图然后变成大帅哥。他不能丑到你拿不出手吧，你不能真的眼瞎了吧宝贝？”

    “但他就是不会拍照片的类型，他从不拍自拍给我，我也没有发过自拍给他。”

    朋友的表情越来越疑惑了。“你和那个人暧昧了这么久，你一张照片都不发，你不试试用你的脸把他迷得非你不可，你在这跟我讨论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宝贝你清醒一点可以吗？”

    周防光希想她要不是知道凪诚士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要被朋友说动了，当场放下感情痛骂自己是个恋爱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然后和橄榄球队长约会，来一场青春恋爱。

    “他不是在意外貌的人，他自己也很好看，你相信我。”

    周防光希说完，连她自己都有点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想起来一件事，她和凪诚士郎遇到的那个晚上，凪诚士郎就是看她好看才同意了她的请求，这家伙分明很看脸，他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周防光希陷入沉思。

    “我上去给你唱一首吧。”朋友说。

    周防光希叹气，按住了朋友的肩膀，制止了她的行为。

    “不用了，我再想想。”她第一百零一次这样说。

    41.

    周防光希寄过去的巧克力非常幸运的在东京的情人节当天到了。凪诚士郎早上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午休的时候抽空到校门口签收了快递。

    凪诚士郎抱着快递回到教室，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是红白交错条纹图案的包装纸包得好好的巧克力，没有蝴蝶结这种额外装饰，形状也是方方正正的长方形。因为是冷链运输，拿到室外一段时间后，包装纸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明明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凪诚士郎的眉眼显而易见地柔和了，他的指尖触碰到包装纸时还能感到水雾的凉意，但他却觉得他好像捧着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脏，小小的，周防光希的心。

    他还记得他答应周防光希要给她返图，于是拿起手机对着课桌上的巧克力拍了一张，长方形的巧克力端端正正地出现在照片里。

    他拆开包装，发现长方形的是盒子，盒子里才是巧克力。那是几颗常见的圆形带菱角的巧克力，有两颗用白色的巧克力笔写了漂亮飘逸的“N”和“S”字样，完全指定，独属于凪诚士郎的巧克力。

    凪诚士郎拿起一颗，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浓郁醇厚的巧克力味充斥着口腔，可可豆的苦味在舌尖上蔓开，渐渐地有回甘。

    算不上是非常好吃的巧克力，如果要像一个美食鉴赏家一样挑错，那不合格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光是吃着这颗巧克力，凪诚士郎就能想象出周防光希在厨房里面对各种厨具和食材苦恼的样子。

    他捏起写着“S”的一那颗，对准窗外的太阳，仔细地观察起来。巧克力是简单的光滑的黑色半球形，边缘有一些缺口，恐怕是脱模的时候有了一点损伤，残留了缺口的部分在模具上，“S”倒是写得很漂亮，也不知道是在板子上练了多久，才能在巧克力也写这么好看。

    凪诚士郎想，按照周防光希那种做饭的水平，这个巧克力她做了多久呢？周防光希在做家务这件事上完全被她妈妈宠坏了，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干，一块黄油能烧一个锅。做巧克力很麻烦吧，应该比做寿喜锅麻烦，周防光希也完全不是会为了别人而为难自己的人，但是她为了做这个巧克力，在厨房里融化可可豆融化了多少次，又调温了多少次，品尝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成品又有多少次，最后才选了这几个，通过近十天的国际物流，送到他手里呢？

    一想到这个，凪诚士郎的心就怦怦跳个不停，他用手掌遮住他的脸，不想面对自己下意识产生的想法，明明周防光希那么辛苦，但是他却不可抑制地感到兴奋：原来光希这么喜欢我。

    42.

    凪诚士郎收到巧克力的时候，洛杉矶还处在13号的傍晚。因为第二天有情人节的舞会，周防光希终于开始挑选她的礼服。身为学校人气王的她自然是不缺邀约的，不过她因为凪诚士郎的缘故，总觉得不好答应别的男生在情人节的舞会上一起跳舞，平时派对上跳就跳了，这种特殊节日还是谨慎点为好。她是和她乐队的键盘手去的——性别女——对方早说了自己要穿什么裙子了，而她决定挑一套和键盘手匹配的，西服。

    小姨见她放弃礼服裙转向西服，反而更感兴趣了，把自己女儿交给丈夫照顾后，就拉着她一起逛街。小姨一边当她的参谋，一边和她说：“虽然西服很帅气，但是也不要因为不想和男孩子跳舞就选这个哦。”

    “我没有啦。”周防光希说。

    她取下一套黑色短西装外套配飘逸的阔腿裤，又拿了一条金属扣腰带，内搭选了一件硬挺的白衬衣，再系了一条夸张的长丝巾。

    “试试把丝巾换成项链，用那几条珍珠的叠戴，”小姨说，“那之前的巧克力都是给谁了呢？美国这边可不怎么送巧克力。”

    “有点奇怪，”周防光希拿项链比了比，“送给在日本的朋友了。不过我不是不想和男生跳舞，我觉得西服比裙子更酷一点。”

    “感觉胸口那块颜色太素了，明明裤子很夸张。试试波洛领结怎么样？”小姨在饰品区挑挑拣拣，“光希一直都很有主意，所以我就不说什么了，最重要的是享受青春嘛。”

    “我觉得我现在就在享受青春。”周防光希说。

    她拿了一条团花纹嵌金绿猫眼石的波洛领结，半透明的椭圆形宝石，有着像蜜糖一样明亮剔透的金色，宝石弧面上有一条随光线角度而改变的光。她感觉这颗宝石很衬她的眼睛。她觉得她选饰品不是红宝石就是黄宝石，自身颜色太强烈了，导致挑选服饰时总是不自觉地也往这上面靠，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拿着所有东西去结账付款时，看到袖扣，突然想起来白宝的校服是西服款，于是有些意动。但是想想凪诚士郎也知道他不会戴袖扣，他连配套的衬衣马甲都不穿，就爱他的宽松卫衣，她送了袖扣总不能别外套上吧。

    想到这她觉得有点好笑，不管是凪诚士郎好好地穿衣服的样子，或者是他搞不懂袖扣的样子。

    她最后还是买了一对袖扣，纯银镀钯饰面嵌蓝灰色鹰眼石，摆在了她卧室里的桌子上，只要回卧室就能看到。她觉得这对袖扣让她想起凪诚士郎的眼睛。

    43.

    回家后，周防光希看到凪诚士郎给她发的消息：巧克力，很好吃。附图是她寄过去的巧克力。

    原来日本已经是第二天了，周防光希想。

    那可是我特意买的好可可豆，还做了好多次，自己尝过了好吃才给你的。我特意写了你的姓名首字母，诚士郎くん注意到了吗？周防光希说。

    有看到，光希好用心，我心怀感激地全部吃完了。凪诚士郎说。

    这还差不多，你如果敢扔掉，就会被我拉进黑名单，以后都没有巧克力了。

    不会的。光希以后也给我送。

    凪诚士郎发了他爱用的小外星人表情：哭唧唧。

    啊啊啊这个一米九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可爱。周防光希好像被自己脸上的温度烫到一样，唰地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手还紧紧地攥着手机。她感觉凪诚士郎就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头发毛茸茸的，语气也很可爱，虽然身高一米九，但是会很主动地蹭着她，就像小动物撒娇一样。想养一只小狗的愿望在她心中越发强烈起来。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还要再旁敲侧击地确定一下。

    诚士郎くん今天收到喜欢的人的巧克力了吗？之前不是和我说很期待吗？

    收到了哦。

    好，第一步达成，周防光希再接再厉。

    送的是本命巧克力吗？

    唔，我希望是本命巧克力，不过好像只是义理。

    这个很容易分出来吧。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如果擅自当作本命巧克力，会被讨厌吧。

    好像是的，太自命不凡的男生会被讨厌的。

    搞不懂，周防光希叹气。凪诚士郎这句话，指的当然可以是她，但是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她很烦恼，难道她的巧克力是本命巧克力这件事还不够明显吗，她的巧克力可是手工制作，精美包装，最重要的是，她只送给了他。

    这算什么义理巧克力，现在的义理巧克力已经进化到这么复杂了吗？

    周防光希尝到了了少女甜蜜的相思之苦，像是她尝了很多遍的巧克力。

    她摆弄着她新买回来的袖扣，袖扣在她身前的床单上滚来滚去，但因为是方形的，实际上滚不起来，都是周防光希锲而不舍地用指头弹，它们才在床单上动起来。

    鹰眼石和猫眼石不一样，猫眼石的光会根据环境的光变来变去，鹰眼石不是，它在各个角度看都是那个颜色，周防光希买的这个是蓝灰色，它在任何光线下都是蓝灰色。

    像凪诚士郎的眼睛，比她以为的还要像。

    44.

    远在日界线另一段的凪诚士郎也很苦恼。他感觉周防光希最近有些不开心，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办，问她她只说一些学校里的烦恼，按照周防光希的美高攻略程度来看，这点烦恼根本不值得她烦恼，他想周防光希肯定又有什么不想告诉他。如果他在她身边就好了，就算她什么都不想说，他也可以让她摸摸头。她很喜欢摸他的头发，因为毛茸茸的，很可爱。

    凪诚士郎知道周防光希一直喜欢可爱的东西，但是她不是喜欢自己变得可爱，或者环境变得可爱，她喜欢可爱的活物，小狗什么的。但是他现在去哪里找一只小狗呢？

    凪诚士郎想了很久，最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要怎么变得可爱呢？从下往上看的目光，小动物的即视感；刻意选择宽松的衣服，毫不费力的萌袖；句尾加上语气词，可能会像小孩子；外星人的表情包，是不是也该换一下呢？

    找到合适自拍角度对凪诚士郎来说再简单不过了，第一次给周防光希发自己的照片，他有些紧张。但是这样的他很可爱吧，光希会喜欢吧。

    周防光希问：诚士郎くん，这是在干什么呢？

    因为光希好像不开心，所以想让你开心。

    周防光希原本充满疑惑的脸却敛起了所有表情，显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局促。她的心好像有一阵电流经过，麻酥酥的，脸上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捏紧了手机，整个人的思绪都是乱七八糟的。

    这种话让人怎么回啦。周防光希脸红红的，打了字又删掉，又打字又删掉。

    很可爱，我很喜欢，开心了很多。周防光希说。

    实在太可爱了，心脏都要受不了了。这种话，还是不要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