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万木争荣,桃蹊柳陌,已入夹钟之时,东风送暖,盈盈花香顺风而流。

    远瞧着逐渐靠近的二人,望遥左右逡巡,俯仰之间二人便已到了跟前。

    彼时与霍凛相伴游园之人只能是皇太子赵卿廷,她已然猜到了靛蓝色锦衣男子的身份。

    可瞧着望遥腆笑,颔首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谈吐温雅,声若莺时细雨。

    “免礼,免礼,你是哪个宫里的,本殿怎不曾见过你,莫不是哪位娘娘母家的女眷?”赵卿廷言语中充斥着暗示。

    闻言望遥半抬眸瞥向立于一旁隐隐含笑的霍凛,也明了其用意,忍笑应着。

    “臣女乃是官宦女眷,今日因要事受召入宫,现已无事,才来这御花园闲游,若是冲撞了殿下还请恕罪。”

    举止翩翩,可谓娉婷万种,风姿绰约。

    若非是赵卿廷已应下位霍凛与其牵线搭桥,他自己也有收入囊中之心。

    绝代佳人无人不爱。

    赵卿廷晃了晃手,表示无碍,逐道:“不知你可否许配人家啊,若不曾许配人家,你瞧本殿身边这人如何,本殿向你保证此人定是逸群之才。”

    “谢过殿下的一番好意,可臣女已许配人家,无此鸿福嫁于这位郎君了。”褚望遥唇齿含笑,违心地婉拒着赵卿廷的好意。

    只听得赵卿廷口吻坚决,“这京州城哪家的公子能与崇昱兄相比啊!只要姑娘有心,本殿可亲自上门退了那婚。”

    他好不容易在这四方的皇宫中觅得佳人怎可轻易放弃。

    望遥悠悠敛笑,“此乃陛下赐婚。”

    听到这里时,他赵卿廷便已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岂是臣女说不愿便能轻易推去的,再者而言,臣女对霍凛无不满之处。”说着褚望遥瞥向霍凛笑出声来。

    话音未落,赵卿廷的惊怒便突地响起,“好啊,霍凛你竟联合你这新妇一同玩笑我!亏我还想着为你纳一房妍姿艳质的妾室!”

    他满腹此刻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心酸,他一心为表兄寻摸妻妾,到头来自己竟成了这最大的笑话。

    霍凛眉目间流转着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

    回府后的褚望遥三天两头地便往将军府跑。

    尚书府上下都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褚望遥每日一大清早简单梳洗后就坐上明朗来接人的马车赶往将军府。

    “这褚望遥也忒没规矩了,这还未行礼成亲就频频往那将军府跑,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尚书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褚落姝坐在床榻旁与邹清茹嘀咕着。

    受了那二十杖后,邹清茹一躺便是半余月,她自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派褚落姝登那轻悠苑的门,送上了燕羽殇。

    她想着从贫苦唐州来得褚望遥得了燕羽殇定会沾沾自喜,一时得意忘形,在游春宴上招摇。

    此计若成,以后褚望遥在京州城乃至各户王侯面前的路都不会走得太顺当。

    “她若真成了整个京州城笑柄,那才让为母舒心呢……”想着褚望遥的不矜持和各种花事传遍京州,邹清茹心中就不由得一阵畅快。

    “落落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在你父亲面前留的个好印象,让你父亲把你放于那褚望遥之上。”邹清茹紧握着褚落姝的手,语调决然,目光真切。

    轻悠苑。

    褚望遥刚用完早膳就要出门,却被祝雯兰厉声叫住。

    “杳杳——”

    祝雯兰快步走上前,语重心长,口吻委婉地道:“杳杳,你近几日日出便往霍将军府邸跑,一次两次为母不说你什么,可这日日都去不免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也不想的,可在这尚书府中无处不有邹清茹的眼线,一举一动随时随刻不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

    虽说为皇后制衣称不上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儿,可对于正房的居心叵测来说定是不可让其知晓的。

    “母亲,霍凛近些日与女儿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那身上的伤也还未好彻底,女儿这才日日前去的。”

    褚望遥事事都瞒着祝雯兰,这府苑中的人心算计由她一人涉足便够了,她只想让母亲过得安稳,这便足矣。

    将军府,霍凛俯身打量着已要完工的华服。

    燕羽殇本就华美,在骄阳下更是光彩夺目,绞有金色绣线的丝线绣出了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尾羽根根分明,翩若随风而舞。

    绣面平整,针脚也挑不出错。

    花枝间是大红的牡丹,飘落于双袖之上。

    “霍将军看得如此入神,莫不是对女红也有所研究?”望遥款款而来,打趣着霍凛。

    她日里不爱施粉黛,所谓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你竟还有闲心,跟我玩笑,明日就是游春宴了,你这华服制得若是不合舅母的心意,可算是功亏一篑了。”

    “霍将军且放心,我自是有把握让皇后娘娘满意的。”

    褚望遥自信洋溢,对此华服她可算是花尽了心思,历经如此之久才定了下来。

    “你们夫妻两个又打什么鬼主意呢,竟都不曾察觉本殿进来了。”

    赵卿廷在两人叙话时,轻手轻脚地进到了屋中,没有掺言,坐在一旁的罗圈椅上,呷着刚送上来的热茶。

    “既然殿下找霍将军有事相商我便不再次过多打扰了。”褚望遥转身要走,却被霍凛拉住了胳膊。

    她揣着困惑转过头。

    霍凛凉薄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侬,“你这么急着走干嘛?他又不食人。”

    她施施然笑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位若是有什么秘事被我听了去,我可担不起这个后果。”

    褚望遥在与项皇后叙话之时,从中了解了不少关于霍凛与赵卿廷儿时糗事。

    太傅无缘无故沾满墨汁的脸,御花园池塘中莫名其妙多出的官鞋……都是他二人的杰作。

    “我们二人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事能让你听去啊,留下一起闲谈打发打发时间。”赵卿廷云淡风轻地说着,殊不知褚望遥已经忍笑了许久。

    “我听皇后娘娘说每到寒冬腊月,御花园的红梅总会遭殃,不是让人折去,就是挂着……”

    她话还未说完,原本气定神闲的霍凛就是一阵慌措,直接上手捂住了她的嘴。

    凝坐一旁的赵卿廷也惊得欲站起身,见霍凛堵住了褚望遥的嘴,他慌乱的心也逐渐平息下来。

    “舅母怎么什么都与说了。”霍凛的耳尖已经红透,言辞也变得模糊含混。

    他从未在褚望遥面前露出如此神情过。

    “看来此事是真的了?”望遥声音雀跃,见两人没有反驳之意,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得像个孩子,眼神还不禁在两人身上跳来跳去。

    “这件事,你不可说与他人。”霍凛涨红着脸,毫无力度的警告着还在发笑的褚望遥。

    “行了,你别笑了。”他说着褚望遥,可自己想到当年的糗事也抑制不住上扬地嘴角。

    褚望遥紧抿双唇,想要抑制住汹涌而来的笑意,强忍着,死咬牙关。

    终于她将最后一丝笑意也忍了回去。

    翌日,春颐园。

    殿宇巍巍,亭榭栏杆别有一番韵味。

    游春宴上,达官显贵,皇亲贵族无一不到场,尚书府的女眷也不例外。

    此次游春宴轰动了整个京州城,三品以下的大臣女眷就是托关系攀亲戚也要混进来。

    褚落姝与宫中七公主赵祎谙交好,两人携手一同进园。

    这七公主赵祎谙是舒贵妃之女,朱唇皓齿,娥娜蹁跹,今日一席苕荣色华服可谓是艳压四座,在众多女眷中尤为突出,光彩照人。

    “公主你瞧那些王侯公子哪一个的眼睛不是在朝咱们这边看。”褚落姝说着奉承的话。

    赵祎谙生来就是锦衣玉食,活在众星捧月中,养出了刁蛮的性子,对于这些奉承的话,听了后也是沾沾自喜。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俯首行礼。

    身着燕羽殇上绣金凤的项皇后在众人的拥簇中走进了春颐园。

    阳光之下,燕羽殇特有的光泽是那样的夺目,衬得人高贵不容侵犯。

    “今日本宫宴请众臣,一是犒劳诸位忠心朝廷,二为与诸位共享这颐园秀丽美景。”

    项皇后举止大方优雅尽显皇家之仪容。

    褚望遥并没有选择与项皇后一同入园,而是独身静于一边赏着院中美景。

    祝雯兰不喜人多,便没有来。

    她静静地坐于亭榭中,望着远处花团锦簇,枝叶繁密的杏花。

    身着霁青色衣裙的她并不起眼,如此低调的她却也防不住有人蓄意找茬。

    “你就是褚望遥?”是赵祎谙。

    褚落姝带着赵祎谙已经走到了跟前,褚望遥才收回思绪,将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

    她缓缓起身,“你是?”

    她刚开口,迎面而来的便是褚落姝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有些发懵。

    “这是当今的七公主,你竟还不行礼!”褚落姝厉声吵嚷着。

    褚望遥迟疑地附上了自己被打得有些发烫的面颊,目光则刺向了褚落姝。

    “”现如今是找到撑腰的人了。

    为了不惹生事端,她忍下这一巴掌,恭恭敬敬地向赵祎谙行了礼。

    她本是个柔弱的性子,在唐州与母亲二人她不得不变得刚强起来,如今到了京州,她更是处处小心翼翼,却不料自己的示弱却为赢得该有的安稳。

    她刚弯下膝盖,就被赵祎谙身边的女婢按着肩膀整个人跪了下去。

    膝盖处的刺痛让她无法迅速地站起身,只能任由她等欺辱着。

    “呦,你这姐姐怎的连行礼这等小事儿都做不好。”赵祎谙垂着眸,满目讥讽“到底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真是不懂规矩。”

    “公主被她人轻易利用,不问青红皂白便来羞辱于我,这又是哪里的规矩。”褚望遥眸中犀利。

    “你不过一尚书的私生女,本公主惩处你还需守什么规矩不成——”赵祎谙从未被人如此忤逆过,立即火了。

    褚望遥斜眼向上看去正在按着自己的女婢,嘴角微勾,满是鄙夷。

    “我乃是霍凛未过门的妻子,陛下亲赐的婚约,按照辈分你应该唤我一声表嫂才是。”

    赵祎谙闻得霍凛姓名不禁重心偏移,后退了两步。

    霍凛为梁帝长姐之子,她与众皇子公主皆要唤其一声表兄,其毒辣手段她也略有耳闻。

    “公主,你可别被她唬住,她现如今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女而已,与霍将军可未曾行礼成亲啊——”褚落姝忙不迭,万分焦急道。

    她此时要是没了赵祎谙撑腰,自己欲会步入的境地将是她无从想象。

    听得此言,一直按着褚望遥肩膀的婢女也逐渐松了力气,跪在了地上,“公主,还请放奴婢一条生路,若是让霍将军知晓此事,奴婢一定会死无全尸的啊——公主——”

    身上没了人按着,褚望遥强忍着膝盖间的剧痛,摇晃着站起了身。

    见她起身已无人敢再多说什么。

    她受不住地疼痛,一屁股坐在了木墩上,她预感这双膝必是受了伤,可此时她断不可流露痛苦之相。

    她一只手放在木桌之上,一只手佯装镇定地轻敲着腿。

    “若是公主还想与在下闲谈一番的话,那在下喜不自胜,但若是公主还想继续找我的麻烦,那我也定不会忍辱负重。”她口吻尖锐。

    赵祎谙闻言,摆动着手臂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到来的赵卿廷一语打断。

    “七妹今日好大的脾气啊。”赵卿廷提高声量,微昂着头。

    赵祎谙失了刚刚的耀武扬威,慌乱行礼,“皇兄。”余光间瞥见脸黑如墨的霍凛,又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句,“表兄。”

    霍凛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快步走到了褚望遥的跟前,他瞧见褚望遥裙摆之上的两团灰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知道了个大概。

    “云珩,我可不记得有长辈向晚辈行大礼一说。”他狠剜了一眼此刻战战兢兢立于一旁的赵祎谙“如若今日不能给我一个交代,他日我定要去陛下与舅母面前讨个说法。”

    下一秒霍凛直接将坐着的褚望遥拦腰抱起,彼时被吓到得褚望遥不自觉地将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她羞于看向他处,贴在霍凛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低沉的声音此刻在霍凛听来竟有些娇媚,勾着他的心弦。

    “你若是自己能走,我便放你下来……”

    褚望遥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霍凛瞧着她这幅愤愤却不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逐话锋一转,“明朗,这个婢女欺辱主上,拖出去处理了,别在这儿扫了大家的兴致,污了这春颐园的光景。”

    他说着话,眼睛则是逐一扫过褚落姝,赵祎谙两人。

    “若七公主还没什么想说的,我便先带夫人回府了……”话音未落,霍凛便要抱着褚望遥离开。

    “等等……”

    赵祎谙仍是耐不住开了口,她知道霍凛是一个说一不二之人,他即说的出,便一定做的到,可赵祎谙并不想把此事闹到梁帝面前,如果将此事闹大,舒贵妃也将被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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