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楼，放射科室外。
“你们先坐在椅子上等待，不久会有医生出来叫你们进入检查的。”
目送诡异的纸人离开，岑元往后一瞄，后退一步，随意地坐在右排的座椅上，打量着左边的六个门上的标识。
两间磁共振室（MR室），两间CT检查室，两间DR检查.摄片。
正规的流程，正经的名字，正常的检查？
岑元对此保持怀疑态度，然后扫眼将其余人的状态收入眼底，似乎精神冲击太大，老实男蹲在地上，两个相识的青年背墙倚靠发呆，李青梨咬着下唇，时不时看向检查室门口。
哦，除了她。
同一排位置上，右边隔坐着三个位置的女人，约莫三十岁，衣着花边白衬衫，外穿修身棕色格子马甲，搭配一条棕色西装裤。
她的腰后留着蓬松的亚麻色波浪卷发，保养得很有光泽，显得更优雅知性。
此刻的她漫不经心地垂眸，把玩着戴在左手中指上的南红戒指，似乎对危险毫不在意，嘴角有着淡淡的纹路，应是常年习惯性的动作所留下的笑痕。
真是奇怪，这么显眼的女人，之前怎么做到隐藏存在感，让其它人无意忽略她的。
“听从纸人的安排进行检查，真的就安全了吗？”高个青年回过神来，发声打破沉默。
女人稍调正坐姿，抬眸说话：“还没被进去之前，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杜钰，自由工作者。因为发烧来中心医院打点滴。”
“我、我叫李青梨，是位高二学生，因为急性肠胃炎来医院。”酒窝女孩积极地接龙。
“丁磊，大四毕业生。陪我的室友曹庄杰过来看病，他是因为发烧引起偏头痛。”
开口说话的高个青年就是丁磊，而虚弱的那个男生便是曹庄杰。
老实男人也接过话：“孙伟工，普通打工人，我是因为过敏。”
“岑元，中级机械工程师，来医院为我的亲人取药。”
杜钰：“既然大家都已经说出一部分的个人信息来换取信任。接下来我要讲的信息，是关于我对目前灵异事件的大概了解。先问个问题，你们还有谁知道，十年前，中一区，江汇商务大厦坍塌造成数百人死亡的新闻。”
岑元看着其它人要么摇头，要么努力回想的样子，脑子里开始检索那年的记忆。
十年前，岑元才十岁，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可她不同与许多其它小孩，在一个学校上完一个阶段。因为小姨岑芝总是每两年就给她转一次学。
她们从东区搬家至中十区。不到一年，因为中一区的这个事故，小姨突然又为她办理转学手续，然后往西区举家迁移。
岑元性格慢热，也无所谓交不交得到朋友，只是岑芝从不说明缘由，她便自己通过网络试图寻找答案。
杜钰见无人出声回答，继续说下去：“当年最接受不了官方说法的人，就是死者家属。
其中有媒体从好几名家属的口中采访到，自己来到殡仪馆认领时，亲人的尸骨早已火化，又或者根本没有尸体和骨灰…”
孙伟工举起手插话：“我好像想起来一些，当年我与工友谈论过，有小道消息质疑，那座大厦的钢筋碎石与建立登记的建筑用料根本对不上。”
李青梨听后瞪大双眼：“尸体和楼都是伪造，说明人和楼是凭空消失的，政府还特意压下来。那我们不就是进入类似异空间的地方，然后从此就回不到原本的世界了？”
一语引起惊慌的气氛，岑元看着那几张煞白的脸，开口说话：“今天15点整，官方已经对联邦人民发出过预警，并将此异象称为维度世界降临。我猜不止我们，还有许多群众都陷入危险中，警方一定会派人前来营救。”
几人马上回想起那时的光脑震动，出事前根本来不及查看啊！
“万一警方来不及呢？万一警方不来呢？我们撑得到那时吗？我们拿什么对付那些怪物？”
曹庄杰崩溃发出四连问，再也忍不住地握起拳头砸向疼痛的脑袋，甚至想以头撞墙。
一旁的丁磊连忙一手紧箍曹庄杰，一手捂住他的嘴，低吼道：“冷静点，待会引来纸人，死的更快！”
杜钰斜睨两人，然后加快语速：“当年我也只是好奇背后的原因，我有朋友，职业是精神病医生，她接触过一类特殊的精神病人，曾提供给我两条信息。它们说必须把握时间，并杀死最高级别怪物。所以你们其中有人找到线索，必须共享…”
“咔嚓”
六道开门声同时响起，六个描绘着医生服饰的纸人，整齐划一地探出半个身子，长长的血色舌头缓慢往下延伸至下巴。
第一个门口的纸人医生把舌头平移着收回嘴里，简略模糊的眼睛，努力盯着最前面的曹庄杰：“你，第一个。”
被点名的曹庄杰，浑身止不住地抖动，全身毛孔渗出冷汗，僵硬地转头，用救助的目光望向其它人，最终停在丁磊身上。
好室友丁磊心跳加快，也只是口干舌燥地张张嘴，回望中带着一丝爱莫能助。
纸人语气不耐烦：“再不进来我就叫护士长了。”
曹庄杰目光瞬间暗淡呆滞，面如死灰地走了进去。
第一个门刚关上，第二个门口的纸人医生就急不可耐地指着最远处的岑元，说：“那你吧，进来。”
岑元向左大跨一步，纸人指尖一顿，缓慢往左，继续指着岑元，大叫：“我不瞎！”
哦，她就测试一下，毕竟见到的所有纸人，所有的五官之中，眼睛都画得不走心，且似乎眼睛也不好使。
岑元发觉杜钰莫名地瞧着她，直至她走入第二个门内，身后的目光终于被关在门外。
门后，她低头瞧见纸人医生的黑色灯笼裤，心想这家医院的制服真独特。
纸人的裤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未等岑元坐下来，他已经坐在办公室前，自顾自地说起安排：“你需要进行的项目是心脏核磁共振检查，所以时间会比较长，大约在15-60分钟不等。如果你身上有金属物品，要先…”
岑元看了他职务牌上的名字，说：“徐医生，等一下。我想先请问您，如果我身体健康，就意味着我能出院，对吧。”
徐医生摇头：“作为我们医院里的病人，都要进行检查，今天只是其中一个项目的检查。”
岑元发现这些纸人真的在认真扮演自己的角色，无论是保安，护士还是医生。
所以它们是真人变成了纸人？还是因医院这个地方而生出来的？
结合维度这个概念，与十年前商务大厦发生的事件，前者概率比较大。
不妙的是，岑元处于被动的病人身份，想找线索的话，处处受限。
她仔细看了几遍办公室的所有物品，没有发现。
趁着换衣服的时间，她把更衣间每个地方都搜了几遍，对于所谓杀死高级别怪物的线索，一点头绪也没有。
徐医生领着岑元进入核共振机房内，圆筒状的机型和平板机床映入她的眼中。
岑元躺在躺机床的垫子上，从下往上，看到纸人扁平的脸上，拉长嘴唇线勾到眼角。不得不说纸人们做坏事的小心思都显在脸上。
她回想起杜钰的话，确实印证有时间限制这一点。纸人们不能直接动手，所以都改用小动作使坏。
岑元虽然躺着，眼睛检查着机器的每一处地方，右手不由地按着心脏，想着跳下去会发生什么后果的时候，身下床板开始往后移。
当她完全进入类似太空舱的空间里，还没适应好窄小的空间，灯光熄灭，仪器运行起来，发出剧烈振动，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钻入她的耳膜。
岑元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曾经也做过核共振，但她不得不怀疑外面那位纸人医生，是不是调大功率了？
计算着已过去45分钟，她感到脑袋头痛欲裂，耳膜不禁发出阵痛的信号，但耳边依然是不间断的鸣笛声，滴滴答答声，咚咚咚的敲门声，叮叮当当的装修声，天台大风的呼啸声…
还有类似那个“小叛徒”智能家用机器人的短路的“滋啦”声。
岑元顿时清醒，她的亲小姨生着病躺在床上昏睡，还不知道她出了门，她还要安全回到家去，看看她有没有意外情况……
*
白色大灯倏地亮起，躺板自动平移出去，岑元强忍着不适，快速伸出右手摸向机子上方的壁面，又用食指碰了碰鼻子，幸好没有出血。
打开重型厚铁门，等候岑元的徐医生：“还好吧，我们医院的设备很新，很安全的。”
岑元左手扶着脑袋经过，冷言戳穿他：“一个小时五分钟，徐医生调错数值了吧。”
纸人怪异地拧嘴：“没有那么长时间，可能是你产生错觉了。”
岑元压下嘲讽的嘴角，不语。
回到办公桌前，徐医生用右眼仔细查看打印出来的核共振图，另一只左眼沿着左脸的线条滑落至脸颊，透出更加贪婪的精光。
岑元无视头顶的恶意，低头阅读着放在桌面上的诊断报告单，上面每一项都写着正常，便开口：“徐医生，我的身体状况很健康，不需要住院吧？”
纸人的左眼移回原处，点点头：“对的，很健康，要住院四天。”
庸医，岑元心里锐评。
岑元回到走廊上，双手插衣兜，右手指摩擦着折叠的纸张，看了眼走廊的末端，然后缓慢地往前走。
根据两层楼电梯附近，所设置的住院部楼层索引，原本二十多层楼变成了七层楼。其中2楼设有手术室与放射室，最里面的六间放射室，六个人已经进入过，就是手术室…
“啪”
手术室大门应声打开，脸色白如麻纸，七窍留有浅色血痕的曹庄杰，被护士推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