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老太妃头戴金色翟冠，身披大红金边大袖，由陈氏搀扶着跨进太后的永寿宫。

    老太妃笑着要行礼，太后赶忙让玉瓷嬷嬷将人扶起。

    太后心里揣摩老太妃的来意，表面笑道：“咱姐妹俩有时日不见了吧？哀家前几日还想着让玉瓷给襄王府送信，又怕累着老妹妹了。”

    老太妃笑成一朵花：“太后娘娘和妾身想到一块儿去了。妾身也一直想来和太后娘娘说说体己话呢，这不今日就来了。”

    太后打量老太妃身后的陈氏，老太妃赶忙说：“这是母家幺妹，太仆寺卿嫡妻陈氏。听说妾身要来看望太后，她便也想来听太后娘娘讲讲话，妾身就大着胆子带她一道来了。”

    太后点头狂喜，她最爱讲道理了，可惜陛下和他的后妃儿子们表面装得乖巧，实际心里都不耐烦得很。听到有人就爱听她说话，太后看着陈氏目光变得无比和蔼：“太仆寺卿？哀家记得瑞王有个侧妃就是太仆寺卿嫡女，莫非是陈氏所生？”

    陈氏行礼道：“是的太后。瑞王府许侧妃确妾身所出。只……”陈氏为难瞧瞧太后，又瞧瞧太妃。

    太后瞧出来，让她尽管开口。

    陈氏又道：“说来惭愧，小女昕蕊如今已不是瑞王侧妃了。小女惹怒瑞王，早已被瑞王休弃，现……已另嫁。”说到最后两个字，陈氏竟掏了帕子拭眼角。

    太后哪能瞧不出其中猫腻，不过太后不打算问“另嫁谁”，“过得如何”这等话，万一这陈氏赖上她就不妥了。只装作痛心疾首问，“瑞王何故要如此？”

    太后其实已经想起来，她之所以能记得瑞王有个侧妃是太仆寺卿之女，还是因为瑞王休弃侧妃一事当日轰动整个京都城，她才知道的。只后来又忘了，这会儿被提醒，太后就想起来了。

    陈氏又擦了擦眼角，才开口：“想必是小女昕蕊淘气了些，得罪瑞王了吧。”

    老太妃垮下脸训斥：“瑞王殿下怎是那般不讲道理之人，定是你女儿做了令殿下难容之事。”

    陈氏委屈：“大姐姐，您是见过昕蕊的，她是骄蛮任性了些，可您当时不还说女孩子就是要活泼些才好。”

    老太妃冲太后讪讪一笑：“妾身的确见过那孩子，因是家中唯一嫡女，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老太妃等着太后能说两句，岂料太后含笑望着她们硬是不出声。

    老太妃的心思，太后眼下已经看明白了，这是求她做主来了。可惜太后经过了她给自个下毒都没能害死良侧妃后，有关瑞王的事她都不是很想管。是以面对老太妃的暗示，她只作不闻。

    老太妃只好自个又开口：“听闻是昕蕊那孩子在舒妃面前多说了几句话，那孩子也着实耿直，舒妃问什么竟答什么。导致瑞王误会她要害良侧妃母子。”

    “也是妾身这妹妹没教好女儿，进瑞王后院时就该教她知分寸，谨小慎微，只一心伺候好王爷和王妃即可。这京都城谁不知道瑞王看重良侧妃，搁在手心里当宝似的，岂能随意碰得？”

    太后只知当时瑞王休了侧妃，因那侧妃犯了事。至于侧妃犯了何事，太后没过问，她知道四皇子自小知理守礼，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等事，当然除了有关他那良侧妃。

    咋听闻四皇子休弃侧妃还跟良侧妃有关，太后心情难以名状。瑞王不在，她这个太后都动不了良侧妃，如今瑞王日日守着，她还能从瑞王手里抢人不成。

    可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瑞王陷入泥沼。

    陛下膝下只四子，三皇子早夭，二皇子叛逆被囚，如今只有大皇子和四皇子。他若想成事，岂能随意妄为？

    太后面色极差，命玉荣姑姑：“即刻去把舒妃请来。”

    由于元良良忙着画制衣图，不堪忍受小胖子骚扰，便让他爹带着小胖子进宫探望舒妃。四殿下去上朝，等上完朝再来昭华宫接他。

    玉荣姑姑到昭华宫时，舒妃正陪着小胖子在画画，小胖子高兴之余回头就在舒妃脸上吧唧了一口，惹得舒妃抱着他揉搓了好一会儿。

    小胖子真的好喜欢舒妃娘娘，他想帮娘亲一起画画时，娘亲从来都不给的，他要捣乱，还会被娘亲训斥，等到晚上娘亲向爹爹告状，他又被爹爹训斥。可舒妃娘娘就不一样了，只要他入宫，舒妃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也只会陪着他一个人玩，而且是玩多久都行。

    舒妃听闻太后召见，抱着小胖子细细安慰后，打算去找太后，只小胖子不乐意她走。舒妃瞧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家伙，无奈只好把他抱上，一起去了太后宫中。

    想必太后不至于对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穷凶极恶吧？

    太后打量被宫人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瑞王和良侧妃所生之子。

    太后听舒妃请安，瞧向舒妃，随后叫起。

    “不知太后娘娘找臣妾过来何事？”舒妃进殿看到老太妃，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转眼又看到陈氏，她心下有了眉目。

    果然太后问她陈氏之女许侧妃有无陷害良侧妃一事。舒妃斟酌着回答了太后的话，太后显然不买账。

    “舒妃这是打算为了小皇孙，包庇良侧妃？”太后面色不愉。

    舒妃忙道：“此事毕竟过去日久，臣妾是真的记不得。但许氏确是代替了四王妃常进宫陪伴臣妾，给臣妾讲了许多瑞王府的趣事。”

    正妃不进宫，侧妃进宫？这该吗？

    讲王府趣事？怕不是告状吧？

    舒妃这话，太后和老太妃包括陈氏都懂。

    有眼力见的老太妃笑着开口：“舒妃说的不错，此事的确太久了。这不今日和太后说着话，不知怎的就讲到了此事。望太后、舒妃勿怪才好。”

    舒妃当然只能客气回“不打紧”。

    都说舒妃不待见良侧妃，看来也不见得是真。陈氏瞥了眼胖乎乎的小皇子，心下暗恨，没想到老太妃进宫都拿那狐魅女没辙。

    “呜……，舒灰抱！”

    舒妃听到小胖子的哭声，吓一跳，她也顾不得太后，赶忙将小胖子抱在怀里。“乖乖，这是怎么了？”

    小胖子头歪在舒妃怀里，委屈扁着小嘴，胖乎乎手指往陈氏方向一指：“嬷嬷吓。”

    舒妃听懂，立时瞪向陈氏。好个陈氏，自个女儿犯了错，竟怪责到她小皇孙头上，简直大胆！

    舒妃哄小胖子：“不吓不吓啊，嬷嬷长得丑，咱们不跟她好。”

    太后瞧着舒妃哄娃，觉得有趣。这小胖子又分外可爱，这么可爱还不被人待见，太后心里难免心疼，瞧着陈氏的目光便不善起来。转头从桌上亲自拿了碟点心给小胖子。

    玉瓷嬷嬷从太后手里接了点心递到小胖子面前，小胖子立马破涕为笑。两只小手一手抓一个，他咬了一口，将带着牙印和口水的点心递舒妃嘴边，舒妃假装吃了，小胖子便更高兴了。

    太后夸赞：“这孩子怪孝顺的。”

    小胖子听明白有人夸自己，他也不吝啬，将另一只手的点心递出去。舒妃见状，忙抱着他到太后跟前，太后喜出望外，接过小肉手中的点心，连连点头。

    老太妃见事情不如预想，转而也夸道：“小皇子养得真好，舒妃好福气，太后好福气。只可惜瑞王府的小子少了点。”

    哪是少了点，那是就这一根独苗苗，要不然舒妃也不至于逮着小胖子一个日思夜想，夜不能寐。舒妃听到这话，也是十分感慨，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丢的还是瑞王府的脸。

    太后听闻也觉得有理，便问舒妃：“怎的瑞王妃还不见动静？”就算瑞王去得少，每月里两次，这也都快三年了。

    “御医可有说瑞王妃身体底子如何？”既然瑞王能生这小胖子，想必瑞王身体没问题。

    舒妃回：“瑞王妃的确单薄了些，这将养将养，想必过段日子就有了。”舒妃心里苦，面对太后，她还能怎么答，总不能说瑞王的不是吧。

    太后想起那面容寡淡，身形单薄的瑞王妃，眉头不由紧紧蹙起。她再回想跟狗皮膏药一般贴着瑞王的良侧妃，面色红润，凹凸有致，就跟眼前的小胖子一般无二。

    也难怪。太后叹口气，不再多言。

    老太妃笑着又道：“说来还是瑞王府后院女子少了些。瑞王休了一个，前几日又送了一个，瑞王妃且要将养些时日，离三年大选又还有半年，太后您看，不如提前往瑞王府送几个伺候着如何？”

    太后瞧向舒妃，舒妃当然没有意见，她求之不得呢。

    要不是怕四皇子不给她见小胖子，舒妃一年三趟往瑞王府后院送了。今日太后做主，四皇子也怪不到她头上，何乐不为。

    太后于是问：“舒妃可有看中哪家姑娘？”

    舒妃有皇孙万事足，已好久没操心过四皇子的事了，当然也包括帮四皇子找女人。

    太后一瞧她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瞧向老太妃。

    老太妃状似琢磨了片刻，才说：“妾身大哥有两个嫡孙女，一个年方十六，一个年方十五，都十分乖巧懂事，就不知瑞王能否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