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听到陛下叫自己，忙应：“是，陛下。”

    随即道：“启禀太皇太后，启禀西太后、东太后及各位娘娘，关于方贵嫔被匕首刺伤一事，经过臣这两日的详细调查，终于有了眉目。臣问过御医，方贵嫔脸上的伤口属于上深下浅，只有匕首握在受害人的自己手上，才会造成这般伤口。”

    太皇太后冷声道：“此话御医帮方贵嫔处理伤口当日为何不说，今日才说，哀家怀疑你别有用心！”

    京兆府尹“扑通”跪下：“臣不敢。”

    陛下道：“你继续。”

    京兆府尹继续道：“御医说方贵嫔的伤势不算严重，只要按时敷药，半年内伤痕可以淡去。若是贵妃在气愤当头下手，哪怕不小心，想必伤势也不至于如此清浅，那只有一种可能，方贵嫔脸上的伤是自己划的，是以手上留了分寸。”

    方贵嫔不敢置信，昨日陛下还温言细语让她别跟善妒的贵妃计较，以后会弥补她，今日怎么要论她罪？陛下信了吗？她颤着肩膀哭出声来：“陛下，太皇太后，臣妾没有……”

    陛下未瞧方贵嫔一眼。

    东太后瞧了眼中有犹疑的太皇太后一眼，和煦道：“这仅是府尹大人的猜疑，怕是做不得数。也许是贵妃下手时，方贵嫔想躲开，又完全没来得及躲开，被贵妃划伤，伤口自然不深。”

    京兆府尹埋着头道：“那方贵嫔脸上便只会有一条伤痕，而非两条。”

    东太后瞧着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才想到要说的话，却听陛下先一步道：“陈爱卿继续。”

    京兆府尹又道：“臣还派人去了方贵嫔的出生地金陵，得闻方贵嫔一些事，也查探了事情真相确认无误。方贵嫔曾在金陵家中做姑娘时伙同嫡母害死两位姨娘及两位庶弟一位庶妹……”

    “……你胡说！”方贵嫔膝行到陛下跟前，“陛下，您知道的，臣妾这般柔弱胆小，怎可能做出此等事，定是……定是府尹大人查错了……”

    “朕不知。”陛下冷冰冰吐出三个字，他瞧了眼贵妃，接着又一句，“朕与方贵嫔不熟，仅是吃过两顿饭，方贵嫔逾矩了。”

    方贵嫔震惊不已，跌坐在地，转头，又冲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沉着脸，凝视屏风后的人影：“京兆府尹！你可知谎报欺君的下场？此事，哀家定会派人去金陵详查，若不是像京兆府尹查出的这般，你该知道后果！就算陛下饶你，哀家也饶不得你！”

    京兆府尹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臣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假，任凭太皇太后处置。臣有猜到陛下和太皇太后会怀疑，为此臣还带了方贵嫔母家姨娘和庶妹作为人证前来，人就在宫门口，太皇太后可要一见？”

    方贵嫔听到此话，垂下的脸上青红交错，加上两道伤疤，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陛下打量她，心中恨极。此女胆敢搬弄是非，挑拨他与贵妃，真真不要命了！

    太皇太后命玉荣姑姑去把人接进宫。

    待玉荣姑姑离开，东太后瞧着太皇太后，又道：“此事就算为真，只能说明方贵嫔不配进宫为妃，也不能说明其它问题。”

    京兆府尹：“东太后所言极是。此事只能作为推测。但倘若确定方贵嫔做过此等恶劣之事，那也更能说明方贵嫔是能狠得下心自残，从而嫁祸贵妃。”

    听到此，不仅方贵嫔神色有异，一旁才来不久的皇后内心也一阵忐忑。没人比她更知道，方贵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虽早想好万全之策，可她内心还是难安。会不会出现意外？会不会她解释了，陛下也不会信？恐怕陛下从来对她都不曾有过信任，更何况方贵嫔还是她表妹。

    很快，玉荣姑姑将人带了上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贵嫔这回是真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太皇太后问：“方贵嫔，你可识得身后二人？”

    方贵嫔转头瞧了一眼，又飞快转过头。她想说不认得，又心知瞒不过去，只得承认：“臣妾……认得，她们是臣妾爹爹的姨娘和臣妾的庶妹。但臣妾没有做府尹大人口中所说之事，不知府尹大人何故要带姨娘和庶妹前来？”

    陛下声音威严传来：“方家姨娘，方家小姐，可有何话说？如实道来，隐瞒不报，朕定不饶恕。”

    方家姨娘和方家二小姐只见过方家府上的奴才和下人，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和方老爷交好的县丞乡绅，陡然进了宫，又陡然见到这祁国最有权势之人，心中胆寒。事实上，她们至始至终没敢抬眼看陛下正脸，方家姨娘只扫到陛下明黄色绣着龙纹的衣袍下摆，可不知为何，就是莫名害怕和惊惧。

    方家姨娘早忘了前一刻在宫门口时她们母女还幻想着到时候怎么向陛下告方如墨的罪，她们非得要搞死方如墨不可，否则等回到家中，被搞死的人就是她们母女。然而真的进了宫，方家姨娘因为太害怕，把要说的话都忘了干净。

    方二小姐见姨娘不吭声，她心里虽怕，可更怕此次被方如墨逃了去，想到多年受方如墨欺凌，想到要不是她姨娘进门的早，她和方如墨差不了两岁，恐怕活不到今日。她必须要抓住此次机会。

    方二小姐激动开口：“方贵嫔是小女嫡姐，在家中时小女和姨娘便常遭嫡母嫡姐欺凌，嫡姐一言不合便会打骂小女。家中前两年进过两位姨娘，一位佟姨娘，一位辛姨娘。佟姨娘不过是怀孕时嫌冷多问府里管事要了些炭火，就遭到嫡母毒打，导致早产血崩，佟姨娘没活过当晚，而刚出生的小弟弟也被嫡姐身边的碧桃给掐死了！”

    “还有辛姨娘！嫡母得知辛姨娘怀了双胎，处心积虑要除掉，姨娘让辛姨娘警惕嫡母嫡姐，可府里都是嫡母嫡姐说了算，嫡姐直接将人扔进了井中，谎称辛姨娘是失足落水。当时辛姨娘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孕，大夫说肚中怀的是龙凤胎！”

    方贵嫔泫然欲泣转头瞧方二小姐：“二妹妹，你究竟为何要冤枉于我？我知你心里不喜嫡母与我，可我们终究是一家子，你这般回去恐怕爹爹会伤心。”

    方二小姐听到这话，惊慌失措瞧一眼身旁的姨娘，却见姨娘同样不知所措，泪流满面。因着不敢哭出声，方家姨娘抱着袖子，眼泪鼻涕尽数淌进自个的袖管里。

    方二小姐刚刚被方如墨提醒，才想到，方如墨死了，可家中还有嫡母，只要嫡母还在，爹爹只会帮着嫡母。她们回去必然也是死路一条。

    京兆府尹何等火眼金睛，看出方贵嫔话中有话，又看出方家姨娘母女的害怕，适时道：“陛下，倘若此事为真，那方家嫡母罪孽深重，理应移交官府查办。可方家乃是段太傅连襟，方家嫡母可是皇后姨母，此事恐不妥。”

    皇后见提到自己，浑身剧颤。

    陛下道：“有何不妥。任是皇后犯了错亦是与庶民同罪。若是证据确凿，那方家嫡母死不足惜。”

    听到这话的方家姨娘母女心下一喜，方二小姐当即磕头又说：“陛下，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在金陵，也有许多人知晓。嫡姐年方十八至今未嫁，便是附近媒婆皆知嫡母嫡姐所做之事，不敢上门。陛下只要派人打听便知真假！”

    陛下眸光有一瞬落在皇后身上，皇后察觉到，压根不敢抬眼，更是战兢端坐。

    陛下问：“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京兆府尹知此话是问自己，便道：“回陛下，臣已探查清楚，此事确为真。臣这里有一份供状，述了方家嫡母与方贵嫔的条条罪状，供状上有熟知方家底细的人的签字手印。陛下若另有疑虑，臣可送一些证人前来京都。”

    陛下没有疑虑，但想必太皇太后有，陛下转头问：“太皇太后可要见见？”

    太皇太后：“不必了。”

    太皇太后是怀疑京兆府尹是陛下的人，但京兆府尹敢说如此绝对的话，签字手印也一查便知真假，那必定是真的手里有证据。

    太皇太后凝视方贵嫔，目露凶光：“方贵嫔，你可还有话解释？”

    方贵嫔心知太皇太后也对自己起了疑心，她心慌意乱想着眼下要怎么办。她在金陵名声不好，京兆府尹所说的证据确凿一定是真的。她如果承认，恐怕死路一条，而她不承认，想必他们拿她没办法。

    “陛下，太皇太后，臣妾在家中时绝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若有，就让臣妾不得好死！至于那些所谓的证人，恐怕都是想诬赖臣妾的。臣妾一直未嫁，只是未找到意中人，媒婆又接二连三上门来，臣妾与嫡母不堪其扰，便想了一些借口推辞，谁知外边传着传着竟将臣妾说得如此不堪。这都是谣言哪！”

    “陛下，臣妾自小到大，只对陛下一人动心，只心仪陛下一人，您不能轻信别人，否则臣妾死不瞑目！”

    “胆敢威胁朕？”陛下眼中明晃晃的不耐烦，只想快点解决麻烦。

    在京兆府尹追上他之前，他一度以为是贵妃的错，既是贵妃的错，他心里自有一套解决方法。被京兆府尹告知后，他才确定是方贵嫔诬赖的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