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想着，跪能跪多久，顶不过半个时辰。等到陛下出场，她贵妃还不是飞上天。

    太皇太后就觉得此主仆二人在演苦情戏。她怒不可遏盯着贵妃，但凡贵妃要说一个“不”字，定饶不得她！

    元良良知道春雨担忧什么，她也担忧。不仅仅她怕晒，她眼下还有孩子。

    陛下今日下了早朝后，要请几个外地城守吃茶，不到午时，怕是出不了大明殿。想她当初坐马车都差点把小胖良儿坐死，这要跪上几个时辰，还得了。

    可，要让她说出她怀了二皇子，且不说陛下会不会给她机会生，她也会成为全后宫的靶子。

    怀胎十月，变故横生哪。太上皇时期，才得了三个皇子，她可没信心保住老二。

    说出有孕的事不行。

    要她跪当然也不行。

    玉荣姑姑身后跟着俩五大三粗的嬷嬷亲自来“请”她去殿外，元良良站着不动。玉荣姑姑退后一步，示意嬷嬷将她架出去。

    元良良见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来抓她手臂，呵斥：“大胆奴才！”

    贵妃气势十足，两嬷嬷吓得立时跪地求饶。

    玉荣姑姑瞧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颤抖着手指着贵妃，怒吼：“掌嘴！”

    玉荣姑姑冲贵妃平静道了声“贵妃得罪了”，而后不惜余力抬手一掌。

    元良良只觉左边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生疼，她站立不稳，倒进春雨怀里。

    “主子！”春雨抱着她，恨不得跟眼前这些人拼了。

    元良良抬眸和春雨对视，而后她眼一闭，头一歪，整个人挂在春雨身上。

    春雨抱着贵妃大叫：“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怎么晕倒了呀？”

    春雨紧紧搂抱着贵妃，冲上首哭求：“求太皇太后，西太后大发慈悲，饶过我家贵妃吧。贵妃身子弱，平日都是拿补药吊着命的，活到现在可不容易，再经不起折腾了呀！”

    西太后可不信贵妃，但不重要。西太后笑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您瞧这……要不然先让张院判来瞧瞧贵妃再说？”

    太皇太后刚要说话，却见贵妃一声痛苦□□后醒转了过来。

    元良良抚着后腰的肉，瞪向站在自个身前，唯一能掐得了自己的玉荣。

    玉荣神态自若。她知道就算自己是受太皇太后指使，但打了贵妃的毕竟是她这双手。她和贵妃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可逆转那种。倒不如她狠到底，贵妃死了她才能安心。

    晕倒原来是贵妃的把戏，妃嫔们唏嘘不已。

    皇后瞪着贵妃。她就说嘛，贵妃肯定是装的！她从前在陛下面前肯定也都是装的！

    西太后捂着眼，懒得再看贵妃一眼。

    “太皇太后，这……”东太后一脸震惊指着贵妃，瞧瞧贵妃，又瞧瞧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半生在后宫行走，还是第一次碰到像贵妃这般如此肆意妄行，诡计多端的女人。留在宫里就是祸害！

    太皇太后尚存一丝理智，不杀她也行。

    “贵妃想必不知错在何处，玉荣，掌嘴。贵妃何时认错，何时住手！”

    玉荣提起手掌。

    元良良捂着脸，立即道：“臣妾知错，请太皇太后饶命！”

    妃嫔们：……

    太皇太后：……

    贵妃的认错速度太快了，太皇太后一时反应不及，还是东太后小声提醒，她才横眉竖目又道：“哀家说贵妃不知！玉荣！”

    玉荣再度抬起手掌，见贵妃捂着脸，她目光严厉示意两嬷嬷。

    两嬷嬷毕竟是太皇太后的人，贵妃再大，她们也无法忤逆太皇太后。是以贵妃这回再瞪她们，她们就当没看见，推开那丫头，一人一头，利落抓住贵妃两只白玉瓷般的手臂。

    玉荣再不迟疑，挥手而下。就这瞬间，她感觉眼前飞来一物，随即额头钝痛，她失去重心，“扑通”坐倒在地上。

    看清进来的明黄身影，玉荣忙爬起来，磕头。额头的血滴滴落在绣着吉祥富贵的地毯上，怕弄脏了地毯，她忙用手接住。

    幺平第一时间将陛下掷出的扳指捡回来，擦拭干净后，收进怀里，随后在陛下身后站定。

    元良良星星眼瞧着陛下。这才哪个时辰陛下就过来了？莫不是特地为了她，放了外地城守的鸽子？

    陛下未瞧贵妃一眼，只冲太皇太后道：“贵妃言行确实胆大包天，朕绝不袒护。”

    太皇太后瞥一眼头破血流匍匐在地的玉荣，冷着脸不说话。

    陛下冷酷道：“明日起，贵妃禁足菡萏殿，罚抄经文为祁国百姓祈福，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

    皇后：陛下竟又来这套！

    嫔妃们：什么时候她们也能被陛下禁足呢？

    太皇太后也知这是陛下的推诿之辞，狐疑问：“陛下的惩罚，是否太轻巧了些？”

    陛下凤眸微垂，神情不变：“罚跪杖责恐怕会要了贵妃的命，倒不如让贵妃将功赎罪，为祁国百姓做点事。太皇太后觉得呢？”

    陛下都这样说了，太皇太后知不能拂了陛下的面子。只太皇太后觉得自己要立时答应恐有损她的威严，故打定主意再等等。

    这时，侧面走出一宫妃。

    是乔妃。

    “太皇太后，臣妾细想想，那日其实是贵妃与臣妾开的玩笑，还请太皇太后大人有大量勿跟贵妃计较。陛下为百姓着想，是百姓之福，亦是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之福，请太皇太后成全。”

    陛下回眸看去，刚好和乔妃望个正着。

    乔妃露出两个浅浅梨涡，清纯又乖巧。

    陛下皱眉。

    太皇太后点头：“说的不错。乔妃果然是乔国公嫡女，非寻常之女可比。”太皇太后斜睨贵妃一眼，又冲陛下道，“陛下既然开口了，那便依陛下的。只贵妃言行无忌，日后怕是要好好规训才是。陛下忙于国事，不若就让皇后和乔妃教教贵妃何为宫规。”

    陛下道：“待贵妃禁完足，便依太皇太后的。朕大明殿还有要事要忙，太皇太后若无其他事，朕告退了。”陛下冲上首行了一礼，转身之际，冲幺平道，“送贵妃回菡萏殿。”

    说完话，陛下自行先出了寿康宫。身后形形色色的妃嫔起身恭送。

    ...

    贵妃脸上敷了张院判开的祛肿药膏，只短时之内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左右脸对比，左脸肿起老高，连贵妃那妖娆的大眼睛都缩小了许多。

    贵妃已然感觉不到疼，还睡着了，只看到的人瞧着触目惊心。

    陛下站在床前，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元良良感觉有些痒，还以为头发丝，想要拨开，伸手抓住了陛下的手指。她睁眼。

    陛下想将手抽出，贵妃紧拽着不让。

    陛下只好任由她去。严肃提醒：“日后不许胡言乱语。”

    元良良知道陛下说的什么。她细瞧陛下脸色，看不出来，便问：“陛下可是生气了？”

    陛下凝视贵妃幽怨的脸。她卸了妆容，还涂了丑绿的药膏，哭丧着脸，跟鬼似的。但陛下不觉得丑，甚至仍觉得分外灵动有趣。

    可陛下知道不能纵容。“朕不该生气？贵妃进了宫就该学会接受一些事，想要……”

    才一句话，贵妃抱着他的手掉起金豆子来。

    元良良不想陛下看到她的丑样子，于是抱着陛下的手转向里床，陛下被拽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床榻边。

    陛下无声叹气。之后没再开口，只陪贵妃静静待着，直到贵妃再睡过去。

    第二日朝会上，陛下又接到了朝臣对贵妃的弹劾。

    贵妃和乔妃说的那些话竟然一夜之间传到了前朝。此次不仅御史台参奏，几乎大半朝臣都数落贵妃德行无状，不配做贵妃，尤其是有女儿入宫为妃的那几个大臣更是口沫横飞。

    陛下索性道：“女人善妒自古天性，尔等就能保证家中妻妾和睦互让？既然不能保证，那对贵妃也宽容些吧。”

    新臣：“陛下的事乃国事，怎能与普通臣子家相提并论？”

    老臣：“就是呀，陛下此话何意？岂能如此纵容贵妃？”

    然后接下来，朝臣们开始围怼加劝诫陛下不可太宠贵妃，那是祸国之象。

    又然后，没几日，民间竟开始传“贵妃祸国，陛下膝下只有一子，祁国危矣”之话。

    刚巧隅皇试图接洽犬戎共同进犯祁国，再加上祁国芙蓉城丢失百余女人和孩童，百姓们就觉得是宫中妖妃作乱导致。

    陛下听闻，在太和殿大发雷霆。

    群臣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恼怒，各个吓得噤若寒蝉。

    陛下是知道那个故事的，几百年前旧国最后一位陛下有位宠妃，当传出妖妃祸国后，旧国陛下不当回事，结果没两年真的灭国了。

    后世将此故事传为经典，祁国先祖很是在乎此事，只后来发现祁国几代陛下都正常，此故事也就渐渐淡去，岂料会在当今陛下齐暄身上再度重演。

    别说百姓朝臣在意，就连陛下自己都震惊，是以他才大为光火。

    你说不信那个故事吧，可旧国陛下也是因为不信才灭国的。这事怎么说？

    由于有些话不便明说，是以朝会后，几个有想法的纯臣就去大明殿私下会陛下。

    陛下听完纯臣的意见，心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