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已觉不妙,慌乱解释:“大公子饶命,是小人错了!当时小人一刻不敢耽误到了那处府门,如以往一样要去门房送信给哑巴,谁知从角门出来一人。那人也穿着王府下人的衣服,自称小六,告诉小人说哑巴不在府内,把信交给他就成。小人不该粗心大意的,求公子责罚!”
朱旺之两腮鼓动,牙床都咬出了血来。他奔回书房,从书房的秘盒中拿出庆王府最新寄过来的信,他也没打开看。拿着信又回到案前,开始沾墨写信。
只是才写两个字,他又停住。
信能被截一次,也能被截第二次。
他边将信揉了,边想对策。
看来他要亲去一趟京中确认才行。可万一,趁他离开的间隙,钦差察觉不对,直接拿下朱家,那可就糟了。
他眼下要做两件事,一个是和庆王确认钦差的身份,必要时要挟庆王保住朱家。第二个是不能让钦差此时动朱家。
他爹暂时回不来,朱旺之脑子里不得不想起那个猪一样的庶弟。
他让人去把朱旺祖逮回来,谁知,从前一无是处唯有听话的庶弟,这回竟然喊话让他等等。
他哪能忍。当即亲自带着人去逮人。
...
陛下没想到晌午才见过,到了傍晚,朱旺祖又说要请他用晚膳。
贵妃那眼神就好像他和朱旺祖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样。
陛下很想拒绝,但这不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着想嘛。他想着多打听点消息更容易拿下庆王,于是撇下贵妃,去赴了朱旺祖的约。
朱旺之到时,朱旺祖正和陛下推杯换盏。
朱旺之向来瞧不上这个庶弟,最近又忙,他更是无心关照庶弟。
也是因为此,他压根不知道朱旺祖最近跟谁交往。
猛地推开门,他只瞥了陛下一眼,对于庶弟交往的狐朋狗友他从来不看在眼里。
随即只盯着朱旺祖,声音冷漠低沉:“家中有事,随我回去。”
朱旺祖喝了点酒,又和他的宣兄聊了点人生三两事,此时正上头,哪里肯答应。
“有什么事,嫡兄直说便是,反正交给弟弟我去做的,总不过跑个腿的小事。”他一脸欠揍摇晃着头说。
朱旺之瞪着他,抓过他衣领:“我要外出一趟,父亲与我都不在,需要你看家。随我回去,有其他事叮嘱与你。”
“叮嘱?你就这么叮嘱的?”朱旺祖指着自己的衣领,惨笑连连。
朱旺之深呼口气,放开他,又抚平他的衣服,咬牙切齿:“现在总可以了吧?”
朱旺祖阴阳怪气问:“嫡兄这不刚回来,又要去哪?你的爹也是我的爹,同一个爹这般厚此薄彼,可问过我的感受?你们可都有问过我的感受?”朱旺祖激动哭了。
朱旺之恨不得拍死这个蠢货。真真家门不幸!
他咬牙切齿:“我是去京中,不是挣大钱。”
听到“去京中”三字,陛下此时才掀眸看向朱旺之。
朱旺祖好奇问:“嫡兄去京中作甚?”
朱旺之:“不劳你费心。”
朱旺祖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又受伤了,他瞧一眼他宣兄,得意和朱旺之说:“嫡兄何不告诉弟弟,也许弟弟能帮你忙呢。”
朱旺之信他才有鬼。他阴沉着脸不说话。
朱旺祖沉了沉脸,故意高了些声道:“嫡兄可知这位是谁?”
朱旺之白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不想知道。只想快点带他回家,好交待清楚事情,今日晚就能赶往京中。
“这是奉御令出来办案的钦差大人秦大人!”
朱旺祖字字铿锵。说话时盯着朱旺之,就想看他的反应。果然,不出意料,他嫡兄的脸瞬间变了。他嘚瑟起来。
朱旺之整个人僵化,半晌才转过头去,看坐在圆桌前怡然自得酌酒的人。
刚巧,两人的视线对上。
朱旺之隐有杀意的眼对上陛下睥睨蝼蚁的眼神,朱旺之心中一跳,随即眼中杀意更浓。
他细想方才进门时,似乎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钦差大人只带了一个小厮。
朱旺祖十分愉快又向陛下介绍朱旺之。
陛下平静的脸上带起一丝笑,向朱旺之问好:“原来是旺之兄,早闻大名。”
却是接着又道:“不知旺之兄去京中有何贵干?”
朱旺之心中警铃大作,他果然猜到了。
他宣兄竟然能镇住他嫡兄,果然了不起。朱旺祖带着十分难言的心情故意冲陛下道:“日后还请宣兄多照拂我嫡兄。”
他转头又冲朱旺之道:“嫡兄,宣兄不是外人。你有何事要不然坐下和宣兄说说。他就是从京中来的,兴许宣兄能帮上忙呢?”
“是吗?那敢情好。”朱旺之说着,上前两步,在陛下对过坐下。
朱旺祖跟着坐在陛下和朱旺之中间,他兴高采烈给两人倒酒,随即发现不对劲。他嫡兄带来的下人竟然提着棍棒将桌子围了。
他当下呵斥:“一帮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还不滚出去!”
数十个下人谁都没动。
朱旺祖总算反应过来不对劲,不可思议看向朱旺之:“嫡兄这是……做什么?”
朱旺之懒得理他,只似笑非笑瞅着陛下:“这就委屈下钦差大人。等在下去了京中确认钦差大人是哪边的人后,自当放了大人。”
“挟持命官可是重罪,你不怕?”
朱旺之一声冷笑,算是答了这话。
朱家早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再挟持一个命官算什么。
陛下当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也笑了笑。“可本官不想配合你怎么办?”
朱旺之杀气腾腾道:“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大公子!”
朱旺之听到惊慌的叫声,转头。然后就看到了让他头晕目眩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又出现了十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而大刀正悬在他带来的下人脖颈上。
叫他的下人是他心腹,试图反抗。拿刀的人竟是训练有素,只见刀光一闪,一颗脑袋骨碌碌滚进桌下。颈腔里血液还未来得及喷出,就被人用一块黑布罩住,下一瞬已被人拖了出去。
这一动静发生在顷刻间,朱旺祖整个人都吓呆了。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脚上,踢了两脚没踢开,掀开桌布一瞧,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竟是一颗脑袋缠在他脚上,而那颗脑袋上的眼珠子正大睁着望着前方。
虽然陛下不怕死人脑袋,金吾卫还是按规矩向陛下告罪:“奴才知错,请公子恕罪!”
陛下挥手。
金吾卫迅速起身,动作娴熟用黑布包了头颅退下。
朱旺之不敢相信他被反杀了。环顾一圈,他心知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可要他就此妥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一跃而起,踩着朱旺祖扑向陛下。手里不知何时捏着一把匕首,尖刃直刺向陛下。
朱旺之动作太快,距离太近,关键他竟是会武的。幺平站在另一侧试图替陛下挡刀时已晚了。
尖刃已到陛下眼前,陛下却是不避不让,然后下一瞬,竟是徒手抓住了刀刃,又下一瞬,刀刃一转,竟是被架在了朱旺之自个的脖颈上。
这一幕虽在意料之内,但幺平就是很激动,陛下表演一回他激动一回。这要是让贵妃看到,指不定激动的二皇子都得早落地。啊呸!
幺平也很感慨,这主子不用他保护,真的也挺叫人无奈的。
被强按在桌上动弹不得的朱旺之瞪着眼,素来淡漠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惧。
一个榜眼文官,竟会武?
他完了。
朱家怕是到头了。
这日深夜,朱家兄弟俩被送去了县衙大牢。新任县令看到虞城守的令牌,哪敢多问,先是将人拉回大牢,严密看管,以防自杀或是被人劫走。随即又点了差役,亲自上阵去朱家。
陛下回到院子时已是后半夜。
元良良左等右等他不来,当然睡不着,索性在前院放了张美人榻,眯着眼等。这样,只要人回来,她第一时间就知道啦。
她耳朵一直竖着呢,听到动静,忽地爬起来。下一瞬被陛下拦腰抱起,往后院走。
陛下知道她会问,主动告诉她抓了朱家兄弟的事。
本来没有那么早动手的,谁让朱旺之太聪明,竟然还要去京中和庆王面对面确认。当然是朱旺之先动手的,不过就算朱旺之不动手,他今日也饶不过他们。
兄弟俩被抓,朱家上下被控制,唯有一个朱奋不在家。此次要抓他恐怕难了。
朱奋得到消息要向庆王求救,那庆王势必也知道陛下怀疑他,势必会有所动作。
可陛下还没找到朱家和庆王之间实质性的证据。从朱家找来的信证明不了,而朱家且不说肯不肯指认庆王,就算肯,他们的供词也极容易被推翻。
陛下和元良良说了明日一早要去千狮山的事,快的话当日来回,慢的话,隔日晚也一定回。
元良良心里不好受。
这怎么一出来,就遇到大案。难道说陛下真是天降的劳碌命?
“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不一定要往前冲的,躲起来偷袭也是一招。”
正所谓淹死会水的。陛下身手再好,也是凡胎□□,万一就万一了呢。她还记得他每次从哪里剿匪回来,或是出去打了架,身上总有数不清的伤痕。
“身上有伤,摸着硌手。”
陛下认真点头,表示会注意的。
陛下又反过来叮嘱她:“这两日,为夫不在,良儿就别出门了。乖乖呆在家里,可知道?”
元良良点头。就算为了不让他担心,她也会听话的。
只是隔了两个时辰,陛下便睁眼。他将贵妃的手和脚从身上挪开,怕吵醒她,蹑手蹑脚下床后直接去外屋更衣洗漱。
一列快马迎着霞光往千狮山去。
然而另有一列快马从千狮山回。
朱奋没有直接进家门,而是乔装打扮在自家门外绕了一圈,瞧见前门后门都有官差把守,他未多停留,打马离开。
他去的京都城的方向。
新任县令又岂敢招惹他,竟还抓了他两个儿子。定是那钦差所为。
这样看来,钦差不是庆王府的人。
此事他只有找庆王解决。
只是他不知,就在三天前,庆王已然得到消息,派了人赶往鹭岛探查。
庆王怀疑在鹭岛的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