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前世陆棠雪身居闺阁,无爹娘教养,无眼界见识,形成了懦弱的性格,拿气焰嚣张的婢女没有半点办法。

    也正因她的退让纵容,让翠浓变得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几年后她想方设法去了陆婉盈院中伺候,仍是惜春小筑那般连吃带拿的做派,终于惹出祸事。

    陆婉盈在她屋中找到了丢失的手镯,林湘柳大怒,要将她活活打死,此时陆观荣身边的小厮陈安站了出来,替她抗下罪名。

    翠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夫人直接将她卖到了窑子。而陈安则被送去官府,按律应打三十大板,还没打完就落气了。

    所以陆棠雪才说翠浓会赢。

    上辈子她已经看到过结局,陈安愿意为翠浓做任何事情。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将翠浓带在身边?

    做了那么多年任人摆布的棋子,陆棠雪也想做一回执棋者。

    翠浓不知道大小姐的盘算,她这会儿不替自己担心了,转而忧虑起陆棠雪。

    “主子,您要下毒奴婢没意见,可一定得处理好啊。被发现的话恐怕连侯爷也保不住您。”

    陆府上下谁不知道夫人最疼这个儿子?掉根毫毛都要将府邸闹个底朝天。翠浓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陆棠雪身上,不敢让她出任何事。

    “我根本没有下毒,谁来也怪不到我头上。”

    “没有下毒?”翠浓嘴巴微张,没理解她的意思。

    陆棠雪对待同一条船上的人从不吝啬,她拍了拍榻上的被子,道:“藜芦,味苦,性寒,有杀虫、泄痢肠之效,服之吐不止,饮葱汤即止。我不过是在笔杆上抹了些汤汁防虫,何错之有?”

    况且那些残留的痕迹早被陈安擦净了,什么也不剩,就更拿不到她的把柄。

    “藜芦……”听到这个名字,翠浓恍然大悟,然后心底不住地升起寒意。

    藜芦是她买回来的,因为陆棠雪说身上痒,她专门买来驱虫。

    难道大小姐从那时已经开始布局?

    如果是这样,她的心思该是何等缜密,自己怎么玩儿得过?她以前竟然得罪过这么可怕的人?

    “您做的应该不止于此吧。”丫鬟苦笑。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陆棠雪睚眦必报,花了这么大力气对付四少爷,绝不会只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这么简单。

    陆棠雪说:“你也没必要把我想得这么坏,毛笔上我确实只涂了藜芦汁液,没做其他手脚。”

    “不过。”她话锋一转,笑意清浅。

    “医道有十八反,藜芦反参,二者相合即为毒,若四少爷最近饮用了参类熬成的汤药,我就不知道结局如何了。”

    藜芦汁中加了放大药效的东西,只一滴就能叫他好一阵痛苦。

    翠浓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看她仿若蛇蝎。

    过了会儿,她艰难开口:“这样的报复太不稳当,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少爷这次没有中毒,您就没机会再下手了。他肯定不会再用那支毛笔,也会忌惮您送过去的东西。”

    “错。”陆棠雪说,“陆观荣必定会留下那支笔。”

    “一来,上面验不出任何问题;二来,只要是棠峥喜欢的,他都想占据。陆观荣如此霸道自负,不会因为一些没被证实的事就放弃羞辱棠峥。”

    “再则,谁说我对付他的方式,只有毛笔?”

    叫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她可是学过很多啊。

    *

    陆观荣回家的时候很是低调,府中没有几个人知道,毕竟才在外人面前丢了大脸,当然不能往外宣扬。

    陆夫人和丫鬟提着一盅参汤过来,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

    “混账,怎么会什么也查不出来?再查!”

    大夫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个接一个给他磕头:“四少爷,不是我不想查,您的厨房都查遍了,实在找不到毒药啊。”

    “小爷身体这么健壮,如果不是有人下毒,难道我会突然吐出来?”那天控制不住呕吐的情形还常在脑海中浮现,陆观荣气得不行,“毛笔呢,也什么都没有?”

    大夫不敢讲话,害怕地摇摇头。

    “……滚!”陆观荣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在他身上狠狠踢了一脚。

    “哎呦。”大夫捂着腿叫唤了声,没敢抱怨,连滚带爬跑了出去,正好撞见林湘柳。

    “夫、夫人。”

    陆夫人露出和善的笑容,道:“梁大夫受惊了,子望身体不舒服,难免脾气暴躁,你多谅解。”说完看向身旁的婢女,“秋芸,多给梁大夫一点看诊费,他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

    “是。”秋芸从钱袋中拿出块散碎银子,交到梁大夫手中。

    “劳烦您跑一趟,奴婢送梁大夫出去吧。”

    梁大夫受宠若惊,接过银子连声道谢:“那就多谢秋芸姑娘了。”

    秋芸领着人离开,陆夫人自个儿走了进去。

    “发这么大火,是嫌知道的人还不够多,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满意?”她声音温柔,却叫陆观荣一下子收敛起来。

    “母亲。”陆观荣委委屈屈道,“儿子就是想不过去,明明这次一切都准备得很好,却莫名遭了一难。我心里难受。”

    陆夫人叹气:“你难受,我更难受。做娘的哪能不替子女着想?你想查的事我早让人查过,一无所获,就算我们怀疑陆棠雪也没有证据,更何况她也没这个本事。”

    刚刚得知此事的时候林湘柳当真觉得是陆棠雪在搞鬼,可这会儿冷静下来,便推翻了之前的设想。

    陆棠雪见识短浅,哪里明白药理?又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对子望下手?

    她安抚儿子道:“可能是你吃坏了肚子,身体都有不舒服的时候,偶尔一次也可以理解。”

    其实陆观荣也觉得不太可能是陆棠雪,但他还是将信将疑。

    莫非真是他吃错了东西?

    “好了,发生过的事不要再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后面的日子安心准备发解试。”陆夫人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笑着说,“我亲自用人参炖了鸡汤,快来喝点,这段时间你都累瘦了。”

    陆观荣打开汤盅,用瓷勺喝了口汤,勉强挤出个笑容:“真好喝,谢谢娘。”

    “好喝就多喝点。”陆夫人一脸慈爱,“喝完把那支毛笔扔了吧,虽然没查出什么问题,但那是傻子的东西,你留在身边为娘总觉得晦气。”

    “我不扔。”陆观荣撇嘴,“既然确定不是毛笔的问题,儿子就继续用下去,我要用那支笔参加科考,让陆棠峥看着我金榜题名。”

    不是都说他天才吗,他倒要看看最后谁才是胜利者。

    “你啊你,成天跟个傻子较劲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和他计较完全是自降身份。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和秦川这些人联络联络感情,日后他们可都是你仕途上的助力。”

    陆观荣笑嘻嘻地拉着林湘柳的手臂摇晃,撒娇道:“母亲就别管我啦,儿子保证会好好准备考试,再不给您丢人。”

    陆夫人拿他没辙,只能同意。

    “好吧,但是要是发现什么问题就赶紧扔掉,听到没有?如果你喜欢那种样式的笔,母亲可以给你找十支百支,不愁没有用的。”

    陆观荣眉眼阴冷,哼了声:“别的再好我也不要,我就要陆棠峥的。”

    他能踩陆棠峥一次就能踩他十次,直到将他碾为尘埃,灰飞烟灭为止。

    *

    帐内余霞散绮,明河翻雪,丝被与莺声共起伏。

    女子素白无暇的手臂在空中乱晃,似想抓住什么,一声低吟后,雪停了。

    他立刻从风雪中抽身,眼底欲望未散,但已渐渐清明。

    “殿下不再休息片刻吗?”身后那人的声音像猫儿似的,又轻又柔。

    背对着她,男人脸上一片冷寂,看不出丝毫情意。待他回眸,却已是如玉君子。

    薛喻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我还有事要办,雪儿再睡一会儿,晚上再来看你。”

    绝色的郎君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轻啄红唇。

    见他这般,女子便害羞地低下头,耳根烫得灼人。

    画面陡转。

    他看到华灯初上,女子已褪去青涩,青丝高拢,熟稔地游走于不同男人间与他们觥筹交错。他们的手自她光滑的脖颈划过,在她那张姣若春华的脸庞上停留。

    她一杯杯饮下,换来男人们满意的大笑。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相触,她仍旧望着他,却再不似最初那般情意悱恻。

    又是夜里,日复一日的红浪翻涌,恩爱缠绵。

    她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任他采撷。

    薛喻忽然自梦中惊醒,下意识探去,触到一手湿濡。

    他脸上阴晴不定,叫来热汤沐浴。宫女帮他褪去衣衫,十五岁的少年已有颀长身姿,衣冠下窄腰宽肩,当热水没过身体时,薛喻脑子里又不受控地钻出道倩影。

    他不知道梦中人是谁,却莫名想起一个名字——

    陆棠雪。

    他活了十五年,前几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知晓开始,一刻不能忘怀。

    少年阖眸,将她的名字在唇边反复呢喃,心绪难得缭乱。

新书推荐: [家教+文野]泽田团团暗黑日记 幼驯染也是高危职业 萝铃的魔力之星河永昭 学生闹翻天 神州潜龙[探险] 沈公子的秘密 但见雾空[火葬场] 含生草之与魔鬼的契约 江湖香影录 新未婚夫,恨我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