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偏偏那牛大继续作死:“你将老头带到右边,让洞壶判官定个罪,补一补缺漏。”

    拂尘鬼了然,贼眉兮兮暗示:“缺漏与我无甚相干,不过既然您开口,面子我一定给。毕竟您老人家指缝里稍微漏点,够我吃好一阵。”

    牛大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悦道:“我教你出气的法子,你反倒问我要好处。罢了,当我照顾晚辈,我答应你,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一份。”

    拂尘鬼带着招魂鬼诺诺连声,喜滋滋朝着右边的队伍走去。

    这时,鬼群里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新魄突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

    一鬼差过去,扫他一眼,面露嫌弃道:“你一新魂,装什么肚子疼。”

    那新魂伸出双手,一把握住鬼差的手。

    花酿看出他俩手里的推与收。

    果然,鬼差攥着手收回,清了清嗓子:“路上被邪祟袭身也是常有的,你去解决下。”

    新魂谄媚道谢,颠吧颠吧离开队伍,跑走了。

    花酿和樾白跟上去,没走几步蹿出来一鬼差,接应新魂,拽着他脚步加快,七拐八拐,专往鬼少僻静,难走的路去。

    来到一处隐秘的假山后,另一鬼差接手。

    他带着新魂走了一段,将他留在一处异常狭窄的洞口前,道:“爬过洞口见着三岔路往左,再行一段,便有人接应你。他叫沿水,除他之外,谁喊你都不要答应。过了这关,妖界广袤的天地任你闯。”

    沿水的名字着实让花酿和樾白倍感意外。

    花酿喃喃:“妖界来和我们抢鬼?”

    她其实有些心虚,若没猜错,新魂走的这条路,应是《寅之阴阳本纪》中所记载的。

    《本纪》里的线路隐秘,错综复杂,未来得及一一堵上。

    他们能逃到妖界,花酿功不可没。

    樾白面色不善,解开结界,显出真身,“想往哪里逃?”

    正密谋的二鬼突然见到浑身煞气的樾白,顿时吓软腿,抖抖索索。

    新魂虽觉樾白神色黑沉,气势悚然,还想挣扎一番:“大人,我有钱,我给大人立长生牌位,求大人放过。”

    樾白伸掌轻推,风裂石飞,碎石掀天,洞口顷刻被堵实。

    新魂和鬼差撑不住威压,扑通倒地。

    樾白五指成钩,将他们二鬼虚空提起,重重往后一甩,二鬼哇哇尖叫,乘风呼呼往远处飞去。

    二鬼正巧撞上聊天的拂尘、牛大四鬼,滚成一团,像一颗巨大的雪球,将长长的队伍,砸出宽宽的豁口。

    方才与牛大暗度陈仓的判官洞壶,大惊。

    下意识抬头,公子樾白正凉凉地看他。

    他两腿发软,跪倒在地。

    “你可知罪?”

    判官额头冒冷汗,咬牙颤声抵赖:“下官不知何罪。”

    樾白皱眉。

    花酿唏嘘,什么时候了,还嘴硬,关公面前耍大刀,公子面前耍心眼,是嫌自己凉得不够快吗。

    巨大的声响引来众人,洞壶判官主司雪里境正在内殿当值,闻声前来。

    花酿拿出一炷香,利落点燃,烟为白色,屡屡直上,不散,结成一片烟幕。

    “请看。”

    花酿和樾白方才所见,皆历历呈现。

    雪里境殿主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头请罪:“臣御下不严,有失察之罪,请公子降罪。”

    樾白沉声道:“你玩忽职守,难辞其咎,自去惩戒司领罚。”

    “公子,还未审,先定罪,是否不妥。”说话的正是多日不见,新上任的地府司掌刑罚殿主,天界仙君,云木。

    云木冲花酿微笑,花酿礼貌点头,微不可查地往樾白身后躲了两步。

    樾白脸色稍霁。

    花酿庆幸自己八百个心眼子躲过一场针尖对麦芒。

    樾白道:“他领的是失察之罪,案审之后若发现其他罪行,当然再罚。难道,我地府主事空有虚名,这点主都做不了?”

    云木连称不敢:“下官初来乍到,不知轻重,担心公子另有尺度。”

    樾白严词厉色:“尺度不由你定,也不由我定。自有地府律法,为万事度量。你身为司掌刑罚的主司,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还是说,你认为我会徇私枉法?”

    云木垂眸:“自然不敢。”

    樾白道:“此案盘根错节,交由你审,五殿主暮光协理。”

    云木俯首遵命。

    这出去不到一日,竟发现许多问题,不知幽暗的深潭中,还藏有多少意外。

    樾白回到公子府后,一直神情严肃。

    花酿担心他一时想不开:“师父,振兴地府之路虽然艰难,不能轻易放弃,一切的黑暗都是光明的征兆。”

    樾白挑眉:“你想说什么?”

    花酿振振有词:“万物的发展皆有一定之规,可总结为五个字,起起落落落。此刻地府处于低谷,只要大家勠力同心,定能助力地府冲上顶峰,再现辉煌。”

    她小心翼翼看樾白脸色:“当然了,地府兴,您毁起来更有成就感,对您的身心也是极有利的。所以,您千万不能放弃,地府需要您。”

    樾白好笑问道:“你呢,你图什么?”

    花酿斩钉截铁:“下辈子还和我父亲哥哥投胎一处,成一家人。”

    “你想投胎,当凡人?”樾白语调低沉。

    花酿脱口而出:“当然,我本凡人,家人都是凡人,我自然还要当凡人。”

    花酿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公子大人面色沉闷,变脸太快。

    樾白又问:“你去了人间,会不会想念这里?”

    花酿不知道怎么说,好像会有点点留恋,可这里不是家。

    樾白见她沉默,又追问道:“你就没想过,地府毁了,你还能去凡间吗?”

    花酿不敢回答,她筹划着,公子毁地府,她去人间躲,几十年之后,新的地府定然建成,不耽误她再投胎。

    如此说,确实有些薄情寡义。

    花酿又沉默。

    樾白抬头看天,地府的夜空映照人间,浮光霭霭,冷浸溶月。

    “花酿,什么是家人?”

    花酿不知他何意,老实回答:“血缘相连,血脉相通,为家人。”

    樾白又问:“血缘为何重要?”

    花酿答:“有血缘的人才住在一起,有事相帮,有难共担,有喜同乐。可是,好像也不对。若夫妻二人无子女,虽无纽带相连,但他们也是家人。”

    花酿糊涂,好端端的讨论如此有深度的问题,她的修养跟不上啊。

    樾白定定看着她:“所以说,家人与血缘无甚关系。能住在一起,意趣相投,相处融洽,日日见面心生欢喜,也能称作家人。”

    花酿懵懂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香料术法练得如何了?”

    冷不丁被师父问起学业,花酿心抖了下,赶紧将自己的勤奋刻苦的形象树立起来。

    “您写的那本《温香暖玉》我已读完,正想问师父还有没有其他书册,借我拜读。”

    樾白淡淡道:“没有,新书未写,我在研究新术法。”

    花酿雀跃,学人以鱼不如学人以渔,早就想一步不离地跟着师父学习术法,外加研究香料,这不机会来了。

    花酿扯住樾白的袖子边边,“师父您带一带我,我想和您一起研究新术法。”

    樾白神情平静,眼睛里隐隐眸光暗涌。

    他嘴上勉强道:“看你表现。”

    花酿一听,是不是在点我,是不是在点我。

    她赶忙表忠心。

    樾白托长语调:“今日发现的问题,着实有些棘手,为师苦闷。是不是得出个律令规程,比如勾魂规范,引魂章程之类的,对鬼差行为加强约束。”

    花酿举手:“我来我来,愿为师父两肋插刀。”

    樾白舒展眉心,“行吧,交由你办。办好了,许你一诺。”

    花酿激动:“我就想跟着师父学调香学术法。”

    樾白假意犹豫,微微颔首。

    花酿心花怒放。

    翌日,带着纸笔,出发,采风。

    “你俩别带法力,再演一遍。”

    花酿目光炯炯,聚精会神。

    两个鬼差哭丧着脸,空手又比划了一遍。

    “所以,你等亡者魂魄离体的瞬间,挥动拂尘,灵与体分离。然后,你晃动招魂幡,打开归生道,新魂就能入地府了?”

    两鬼点头,花酿奋笔疾书。

    “你们六个两两一组,分别完成这一套动作,我看看要多长时间。”

    六个生无可恋的鬼差赤手空拳捏诀,假装法力外溢,假装生魂断灵,假装归生道打开,假装架着魂魄踏进去。

    花酿看着燃烧的时辰香,皱眉:“快的十分快,慢的属实慢,取个中间数。”

    “你们六个今日谁当差?”

    他们左右推搡。

    “既然你们互相谦让,同僚情满满,那我辛苦一下,你们三组的差事我都会跟。别唉声叹气,待我拟好入魂手册,另附一页注上你们的名字,以示感激。”

    五天三十组跟踪记录,近身观察。两大本笔记,写秃三支笔。花酿总算将勾魂、引魂、审判、新生的前两步,整理清楚了。

    从动作的幅度到时间的把控,对新魂的关怀到后续提点,意外情况的处理,特殊事项的呈报等等,保证皆有条例可寻。

    花酿虽累,但颇有斩获。她本以为事情会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没想到,对第三步审判的考究,令她吃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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