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何凯正式签订合同的日子又往后延了几天，延期的那几天里乔与念没收到程遇的答复，试过打电话，但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
后来去程遇家守了两天，从白天等到黑夜，家里黑灯瞎火一个人也没有，最后她推测或许程遇已经带着鞠华出国了。
已经有了借钱的念头，她并没立马放弃，转而向之前在酒吧遇到过想捧她的人联系，但是听到借钱数额，几乎都找借口避而不见。
其中倒有两人松了口愿意借给她小几十万，但对方目的很明确，要她用身体作为代价。
乔与念实在出卖不了自己的灵魂，在最后一天回了一趟东原，亲自和吉他工坊告了别。
日子归于平静。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已经是现在这个局面，乔与念有些后悔当初去找程遇。
反正到最后厂子都会被卖，如果她那天不去找他，或许还不会被钉死在耻辱架上。
何凯把卖厂的钱一部分分给被裁员的老师傅作为遣散费，一部分给了乔与念，叮嘱她在云城全款买一个小户型。
她哪有那心思。
仍旧忙着自己的工作。
心理剧进入联排阶段，即便不需要乔与念时刻参与，一闲下来她依然跑到剧场跟着一起拉剧情。
剧团最近几次的工作餐比之前丰盛，据说是导演拉到了一个大赞助，全员跟着加了鸡腿。
“学姐，你再减就只剩骨头了。”
看着乔与念食不下咽，由信以为她在减肥。
乔与念看看由信空荡荡的餐盒，再看看自己面前，除了几根芦笋，其余未被动过。
“没有，只是早餐吃的迟，没什么胃口。”她随意扒拉了两下，温软地笑笑，“倒是你，再这样不注意身材管理当心导演把你换了。”
“怕什么，我就是来打打酱油，让我家里人看着我有事干罢了。”
“啧啧，”乔与念知道他心思没放在这里，打趣道，“还是你们这些公子哥日子好过呀。”
她把餐盒合上，“你慢慢吃，时间差不多了，医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也吃好了，一起吧，”由信也合上了餐盒，“我给我女神买的礼物到了，要去登文路拿一下，正好可以把你捎过去。”
由信最近表现良好，家里给他换了辆阿斯顿马丁，电镀紫的车衣，很符合他的骚包气质，一路上引来不少人注目。
到了医院，由信打算进去上个卫生间。
两人下了车，乔与念发现还有人看对着车子一顿拍。
护士陈澄恰巧看见乔与念从由信车上下来，凑上去挑笑问：“与念姐，你终于交男朋友啦？”
乔与念被逗笑：“那小屁孩？我学弟。”
“哦，”陈澄半信半疑，“我看着那个小帅哥和你倒是挺配的。”
“别乱点鸳鸯谱啦，”乔与念想起来正事，“昨天主任说今天有心理评估，是进来新的临终患者了吗？”
心理评估属于付费项目，由病患及家属自主选择，但平时做这个项目的人并不多，偶尔有选择做的，都是被病魔折磨到心志崩塌的临终患者。
“不是，这次是康养的老人，她那孙子应该挺有钱的，住的是VIP套间，保姆护工都配着，而且听说司机也在医院附近酒店住下随时待命，还把医院所有建议做的项目全部安排了。”
“康养的话，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谁叫人家有钱呢。”
-
医院VIP病护办公室。
乔与念盯着病患信息，不由地心跳加快。
鞠华，女，81岁，既往病史是心脏病。
入院原因是休克治疗后转院康养。
鞠这个姓本就不常见，再加上年龄性别和既往病史都符合，乔与念不得不把这位病患和程遇的奶奶联系到一起。
离评估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乔与念等不及，抄上资料就往六楼VIP病房小跑过去。
鞠华并未在病房内，但看见程遇家的郭阿姨在，乔与念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乔小姐来啦，是程总跟你说了老太太的情况，所以你过来看她吗？”
说话时郭阿姨往乔与念手上瞟了一眼，像是在揣测她为何两手空空来探病。
“没有郭阿姨，我在这家医院上班。”乔与念走到病床旁确认信息，“阿姨，鞠奶奶到底怎么了？”
“真巧啊，程总没和你说老太太的事吗？”
乔与念抿唇摇摇头。
“哎，这孩子，有什么事总是喜欢一个人扛，那天我看你去家里了，还以为他会把这事告诉你。”
郭阿姨招呼乔与念坐下，“前几天老太太晕倒了，在人民医院ICU住了好几天，这不昨天才转到这边。”
乔与念脸上挂着担忧：“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有一个多星期了，这几天大家都守在医院，好在老太太终于醒过来了。”
一个多星期……
乔与念突然想到那晚在程遇家门外见到他时，他仍穿着头一天的衣服，莫不是那个时候鞠奶奶就已经住院了。
在病房坐了几分钟，乔与念便听见程遇和鞠华在门外谈笑的声音传来。
乔与念起身，将病历夹正握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等待两人进门。
程遇推着鞠华的轮椅进来，鞠华看见乔与念，似乎很意外：“小念你怎么在这里，是阿遇让你来看我的吗？”
“不是的奶奶，我在这家医院上班。”
乔与念边说边走向鞠华，瞥了程遇一眼，他的模样不像刚刚还挂着笑的人，板着个脸，死气沉沉地将视线落在别处，像是刻意在回避。
她蹲在鞠华身前，“奶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着呢，能说能笑能吃能睡的，就是我说走着去中医那边做推拿，阿遇非要叫我做轮椅，”鞠华侧头看向程遇，“你这孩子，小念在这上班也不告诉我。”
程遇脸色变暖，看上去却有点刻意：“奶奶，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他将零碎的寒眸照到乔与念身上，“你来这里做什么？”
撒谎。
他之前就来过这家医院接乔与念，况且医院要做什么项目都会提前让家属签字，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这里上班，更不可能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觉得很讽刺，起身僵硬一笑：“病患和家属的心理评估由我负责，你们勾选了这个项目的。”
程遇未正眼瞧她：“时间还不到吧。”
“是，”乔与念不知自己在较什么劲，语气铿锵有力，“我才知道患者是奶奶，所以就提前过来看看她。”
“你俩愣着干嘛，”鞠华扯了扯程遇的裤腿，“快叫小念坐呀。”
程遇和乔与念一起把鞠华扶上了床，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床两侧的椅子上。
乔与念向鞠华询问了这次的病情，通过访谈去掌握患者的心理状态，也是评估的方法之一。
见她精神状态不错，乔与念放下心来。
期间程遇站起来在病房里漫无目的地踱步，能看出来他就是不想将目光放在乔与念身上。
时间差不多，乔与念拿出几张测试表，原本应该由病患自己填，但考虑到老人视力不好，乔与念遂亲自一一问答。
涉及到隐私，病房里只留了她和鞠华两人。
鞠华的测试做完，应该轮到程遇。
“程遇哥，”她温声叫他，“你们所选项目里还有一份家属的心理评估，现在可以开始吗，可以的话我们需要到外面客厅或者我办公室去做。”
“我心理没问题，”程遇走进来将视线投向她一秒，又移开，没带温度地开口，“不用做。”
乔与念莫名来气。
且不说他误会她是乱七八糟的人这一点，单说借钱这事，如果当初他直接不答应，也不至于让她燃起了希望又被重重摔碎。
她觉得程遇这种行为就像是为了耍她。
况且之前乔与念从未得罪过他，如今坐到一起了，他还甩脸给谁看。
她勉强勾勒出一个微笑：“这是你们付过费的项目。”
程遇：“不用做了。”
鞠华突然弄笑插话：“做，当然要做，怎么能不做！阿遇，你快跟小念去。”
“奶奶我——”程遇蹙眉看向鞠华，话说到一半卡了几秒，“好，我做。”
说完，程遇起身向外，余光投向乔与念，“走啊。”
两人走到病房外，程遇停了下来，语气寡淡：“不是有测试表吗？”
乔与念：“？”
“我直接把表填了就行了吧？”
“我们还需要进行一个简短的面谈。”
“不用了，”程遇扫了一眼病房内，“应付奶奶而已，我，不需要评估。”
既然他话都这样说了，只做测试题也不是不行。
而且看他这漠然的态度和这幅阴戾的模样，恐怕不是不需要评估，只是不想见她罢了。
至于吗？
不就是请他结婚请他借钱。
不结就不结，不借就不借。
犯得上这样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乔小姐，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没搞错吧，叫她乔小姐？是想生分到什么程度……
“我听见了，”乔与念把调查表塞到程遇手里，从容一笑，“您，填好后交给护士就行。”
说完，乔与念扭头就走。
程遇站在原地，心里蹿出一股无名火。
他打了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的Alan从睡梦中惊醒：“老板，有什么安排？”
“我这几天忙着没办法弄，待会儿我发个卡号给你，你走我的个人账户往里面打五百万。”
“好的老板。”
“还有，”程遇攥紧调查表的一角，“帮我买辆阿斯顿马丁，落地云城。”
“好的老板，型号和配置有要求吗？”
“随便，要最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