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那府医名叫葛汤,原是扬州人来上京参选太医院考核,落榜后医术算得上精湛,便来了王府当差。”

    陈嬷嬷举着长单一一数着,寥寥几句话概括了葛汤其人。

    吹着两瓣胡子,在外院三五成群,每月领了俸禄在亭前喝茶赏花,名门望族最忌讳将府里的人赶出去,或是发卖。

    能在里面待了几月的,肚子里多半都装了些东西,且将侍女、小厮发卖于大家而言,更像是一个家族在走向末路穷途。

    “让他再好好查查,里头的药名叫什么,若是能,替我找些过来。”

    宋袅卸去发间朱钗,将桌上的粉色蜡烛收好,灯芯里掺了令人迷情意乱的药,且这药隐晦在只对尝过雨云的人有用。所以宋袅才会中招,而兰妃当初极有可能也因这而入了旁人计。

    宫人查不出去原因,便是去查也不会查到灯芯里面。

    陈嬷嬷:“老奴先前去找蜡烛的时候,这蜡烛数量也不多,只有七根的样子。想着在兰芷宫要住些时日,便多拿了几根回来。这些蜡烛放在库房的角落里,显然是被有心人整理过,才会放得隐秘,又显眼的地方,让人一眼便能看到。”

    屋中只有她和陈嬷嬷二人,宋袅玩着手里的偏凤簪,绘着它身上的纹路,晃动着凤凰嘴里衔得珠子。

    “兰妃死得冤枉,身边宫人无一幸免皆死于这场灾难中。能有这份心思的,多半是身边亲近之人,或从前帮助过的。”

    宋袅搁下簪子:“这事往后莫要再提,太后荒废兰芷宫,想来是不想再有人知晓此事。从前旧事不堪再提,王爷今儿留宿宫中,吹灯罢。”

    陈嬷嬷应下话,吹灯后悄声离开,屋外只有黄豆在守夜,“榴花呢,她与你一块守夜,怎的只见你一人?若有旁人而来,你站在窗下又成何体统?”

    她刚刚竟然忘关了窗户,也不知黄豆听了多少去。

    “奴婢瞧嬷嬷刚刚灭了灯,才走到窗下将兰花搬到地上,好关上窗免冷风吹到屋子里,扰王妃受凉。”

    黄豆指着地上的四季兰,陈嬷嬷走上前查看,很快打消了念头,并未多想。

    夜来风雨,长夜照无眠。

    寅时三刻,黄豆推门摸进屋中,桌上烛台还留有淡粉色的蜡迹。

    窗外雨打花枝,宋袅被夜雨声惊扰,掀开薄被,见灯火之下有晃晃人影,撩开珠帘绕过屏风。

    “红豆?”

    黄豆立刻上前扶住宋袅:“王妃可是要起夜,下了雨这会儿正是凉的时候,您先披件衣裳。”

    见宋袅半梦半醒之间,黄豆心里的恐惧顿时少了大半,原本因困晓而沉重的脑袋被这一激灵,也反应了回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罗绮小姐听说王妃得了几根好看的蜡烛,托她来看看模样,指不定心里是想照王妃的款式去做几根来。

    那蜡烛她瞧过几眼,是很漂亮,不怪罗绮小姐心里生了心思。

    宋袅轻轻推开她的手,走至外室,环顾一周,最终落在烛台上,收回视线瞥了眼窗外。

    “榴花呢,怎得不见她人。”

    黄豆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榴花身体不适,奴婢便擅作主张让她先回房歇息,王妃恕罪。”

    她把窗柩上,宋袅喜欢的兰花放在外面的地上,现在该正受着风吹雨打,等到早上,兰花也该从枝干上垂落,提前结束属于它的花期。

    “外面下了雨,衣服上都淋湿了不少。离天亮也快到了,你先回去罢,那盘兰花等明早再去看也不迟。”

    宋袅轻言两语赶走了黄豆。

    黄豆便是活络的性子,从前在相府中便四处都说得开,同几房公子、姑娘院中的侍女都聊得来几句。

    也正是这种性子,得了些好处便会认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几句无关轻重的话或行程,物品样件,通通都给宋袅抖落出去。

    红豆、绿豆、黄豆、黑豆四人是跟在她身边的一等丫鬟,几人各有自己所擅长的,带来王府是为在她身边时间久且知根知底,比起旁人都更忠心。

    只是忠心不足,一心二用太过活络只会害了她。

    宋袅将壶中茶水倒在帕子上,将烛台上残留的粉色蜡迹擦拭干净。

    尽管那颜色很淡,若真留了心思,这些蜡迹也会轻松被收入眼中。

    兰芷宫中宋袅身在明处,皇宫又是太后的地盘,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收在眼中,保不齐太后会留有疑心。

    只是……她去兰芷宫时,桌上好像是留了蜡,后面江子瑜进去被看见,必会传到太后耳中。

    一时的不经意便会留下后来的无穷后患。

    心事重重下,宋袅早没了困意。

    撑起伞到外边窗沿下,抱起被摧残得没了精气的兰花,慢慢挪到屋中。

    雨意渐停,晨光熹微。

    “荣安长公主今日回宫,邀王妃到宫中一叙,为公主接风洗尘。”

    侍女来报,宋袅正喝下最后一口热汤,命侍女做了些小食,说:“王爷留宿宫中,宫里的佳肴再好也比不上家中可口,你们去备些王爷爱吃的送去。”

    顾远祁不回来,宋袅面前功夫做得了得,叫人亲自送去以示他们夫妻关系甚似密,也好打消掉那人心里的胡思乱想。

    叫他好好看看,她宋袅对他有多上心,往后莫跟个娘子一般事在心里叫她来猜。

    红豆几人很快将事都做得办的妥当。

    “你去做几根粉色蜡烛来,届时便用这粉色蜡烛来照亮,莫说了出去。”

    等瑞雪堂用起粉色蜡烛,等黄豆将事通报出去,等太后知晓发难也不迟。

    马车停在宫门,顾远祁等在这,她下车时伸出手将爱妻扶住:“听你要进宫,一晚上没见着,想念袅袅想得紧。”

    人不对劲,往后一看,果然是江子瑜跟在后面。

    “荣安回宫,我今日进宫是为她接风洗尘,她在外游学已有半年之久,许久未见心中思念甚重,今日便想好好叙叙。”

    宋袅走在前方,手里提着食盒将其递给傅晓,“王爷昨晚未归,妾身心中亦是跟王爷一般想念,怕王爷身边没有妾身而用不惯,所以便想亲自送来。”

    傅晓抬起食盒的手又放下,打消想要看看里面是何佳肴的念头。

    “我先送你到沉香殿。”顾远祁牵上宋袅的手,扶她上了轿子走在前面。

    到金銮殿的路全凭两条腿,难为他一人出来,还要带上不少人前来围观。

    强迫的事是做不出来,无非是想要巴结的,便比如其中的江子瑜。

    闻朝阁时内阁大臣议事的地方,有谢温景在前朝,谢太后想要扶持江子瑜,两边施压下,太后的话顾承业不好过多反驳,自然而然便进了闻朝阁听政。

    不敬太后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如今皇帝年幼,摄政王这个身份还有之用处。等皇帝大了,谁有狼子野心,朝中大臣自然一眼便知。

    莫说亲父子,一个皇叔而已,听谗言起疑心杀忠臣的皇帝不在少数。摄政王的身份太高,但谢太后身为外戚干政,顾远祁只能在两年间以清君侧,免后世皇后、皇亲皆为谢家女。

    到沉香殿,女官见他们盈盈一礼:“王爷王妃,公主刚刚去长乐宫给太后行礼,王爷王妃稍作片刻,公主过会便会回来。”

    “王爷要陪妾身一起等,还是先回内阁?”宋袅站在朱红色的宫墙前,抬头一双清眸弯弯,嘴角噙着抹笑将他发间的藤花摘去,“王爷要一直站在树下吗?”

    “自然是陪你。”

    凤阳阁的门边栽了一大片紫藤,风一吹便是纷纷扬扬的紫色花海。

    江子瑜心情不错,跟着陆鹭到凤阳阁,见到顾远祁和宋袅,行礼后笑:“王爷,臣受公主和陆小侯爷邀约,到沉香殿一叙。”

    言之意下,并非无故到此,且他身上没有公务,也未耽搁什么。

    顾远祁掀了掀眼皮:“即是和公主有约,便不必在本王和王妃跟前,莫叫公主等久。”

    宫人止住话,引二人到沉香殿偏殿。

    “荣安平日与他未有交集,今儿唤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宋袅被他地话吓了一跳:“罗绮是我表妹,荣安还邀她来了呢,且他又并非只和我一人好,他从前是陆鹭的伴读,自是和陆鹭来得。”

    宋袅将他话堵回去,不过几人中唯有她已是人妇,身份上又多了一层,作为长辈和小辈一块不大妥。

    “我并非吃醋,你也莫要多想。”

    宋袅从前宁愿摒弃荣华富贵都不带看他一眼,便是如今嫁于他,在情分上终究比不了,顾远祁只好按下心中不悦。

    不能让宋袅生气了才对。

    繁育摇曳的藤花下,青年长风玉立,面色纠结带着几分歉意,凛然的气息喧嚣着生人勿近。

    宋袅睫毛微颤,眼睛半阖着,拉过青年凑到他耳边:“我既嫁于你,往后自是与你一体,从前往往皆为云烟,江子瑜不是我的良人。于我而言你才是我的良人。”

    “回去吧,朝中事务都要你主持,莫在我身上胡闹了。”

    顾远祁在旁人面前冷若冰霜不可冒犯,到她面前时,每次想说些叫自己痛快的话,说完后又忍不住去看宋袅有没有伤心。

    就比如现在,宋袅又误会他了。

    “我自是信你,只是担忧你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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