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流转，头顶随风散落的树叶在空中翩翩起舞，不偏不倚缓缓掉落在顾衍的眼睫，遮住了他的半眸。
他微微蹙眉，似醒非醒缓缓睁开眼睫，双眼皮的褶皱痕也变得深邃。
树叶在眼前沙沙作响着。
夏意盎然的绿梧桐遮住了半个视线与星空的暗相伴，潜进自己的眸色中。
浩瀚无垠的星空中，繁星闪烁着星芒与自己的心跳声呼应。
他的视线渐转，转眸望向白杉杉时。
白杉杉对上他的视线，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看着他眼底的眸色泛着微光，本就柔情的双眸更像是朴上了一层柔光。
难掩柔情。
白杉杉的心跳声如鼓不自觉的加快。
心里祈祷着，“他应该是睡着了吧。”
心里的独白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求求了，不要被他发现。”
指尖不经意的微蜷深陷在细沙中，抿唇屏息等待他开口。
顾衍仰头抬眼看着眼前的白杉杉。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静止起来，湖面依旧泛着属于月色的微光，他的眸中倒映着他微红的两颊。
不自觉眉眼渐弯笑了起来。
眼底里的她，与曾经的影像重合。
在四下无人的夏夜，海浪不断拍打着礁岩。
他坐在沙滩边的礁石上，手肘搭在膝盖上，又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赫然显示着03:35几个数字。
顾衍关上手机一脸无奈，低语着，“这群家伙说好的看日出，纪念高中最后一个旅行的，人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冷风不断顺着他的袖口灌进他的冲锋衣内。
他下意识的双手抱臂蜷缩着，试图将这冷风排斥在体外。
他目视着眼前依旧被黑夜笼罩着的无垠大海。
一人和海，独孤的像是场哑剧。
含着的草莓奶糖，醇厚浓郁的乳糖味肆意侵占着舌腔。
在这个孤独的夜里残留了一丝甜味。
顾衍已做好做个孤独的质数的觉悟，等日上三竿大家醒来会淡笑着说，“只是一个夜而已。”或者说，“以后还有大把时间，下次吧。”
顾衍捏着手中的糖纸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糖纸不小心滑落下脚边与周围的细沙融合，顾衍弯身去捡。
耳后传来小石子“嗒嗒嗒”滑落在坚硬石岩边碰撞时发出的响声。
他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寻声回头。
发现在暗夜里，通往海边的栈道上闪着微亮的光。
顾衍起先不以为意，直到那微亮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遁身在黑暗处的他，目光紧紧跟随光的来源，直视手机闪光灯身后的人。
随着对方拿着手机的手随着崎岖的石子路，步伐缓缓移动着。
有一瞬，她的脸被闪光灯的光照亮了半个侧脸。
被顾衍捕捉到，定定地注视着她。
蓦地。
顾衍着急忙慌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向前为她打亮了前方的崎岖不平的道路。
或许是意外，对方也是一滞。
没有想到在这个暗夜里还有人和自己一样。
杵在原地几秒以后，再次向前。
两条光源在暗夜里由远至近渐渐靠拢，相交的那一刻。
反射着的光晕在对方的脸上被都像被镀上了柔光。
两人彼此对视着。
海岸不断拍打着礁石，浪花在礁石边绽开，浪随着咸咸的海风扑进彼此的鼻腔。
顾衍口腔中的奶糖的夹心层爆开，草莓糖浆丝滑般的肆意侵占着舌尖的一尺一寸。
他分不清甜的味道是舌尖上奶糖还是向自己走来的人。
她向她走来，她身后的夜空的繁星闪烁。
好像这个夜也没有寂寥了。
她见他的第一句话，试探性的问了句，“顾衍？你也在等日出吗？”
顾衍表面冷淡的轻嗯了声，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动。
他的闪光灯打在她的脚下。
伸出手定格在暗夜中。
见白杉杉犹豫，他薄唇轻启，开口补充道，“天太黑，怕路滑。”
本就定格在空中的手微微向上抬起，像是再次邀请。
白杉杉视线落向他的掌心，思忖了一会。
再次抬眸时，她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指尖。
两人指尖相触时，顾衍只觉得像是一股微电流轻轻划过周身。
咸湿的海风吹乱了彼此的发。
石阶上还留有长年累月留下的青苔。
他一步一回头，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搀扶着她。
过了一会，他的指尖已被他温厚的掌心捂出一丝薄汗。
耳边的海浪声，和对方呼吸的声。
在暗夜里，周遭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
“小心，这里有石头，慢一点。”
顾衍踢走小碎石，小碎石沿着石阶“嗒嗒嗒”的敲击着石头滚落了下来。
直至无声，掉落在看不见的尘世间。
“顾衍，你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
耳后传来白杉杉的软糯的嗓音。
顾衍回头望向她时，两人一高一低在台阶上错位站着。
一时间，顾衍思绪错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怕现在贸然表白，她会不会错愕，会不会感到害怕。
这短短的几秒钟，顾衍想了千百种可能性。
顾衍还在整理着自己扰人的思绪，白杉杉走到顾衍身边。
仰起头看着他，“顾衍，你真是个好人。”
顾衍心里想着，心里想着傻瓜，我哪里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你知道和个男人发好人卡意味什么吗？”
他冷淡的开口，怕会被戳破谎言。
她狐疑的对上他的视线，“意味什么？”
顾衍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意味他会是个烂人。”顿了顿，“而我不愿做感情中的烂人。”
这短短的一路，两人并肩而行。
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靠的极近。
她身上洗衣液淡淡的奶香残留在连衣裙上，在暗夜里毫无预警的肆意沁入他的鼻腔，镌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顾衍，你有想过以后吗？”
他淡淡的开口，“还没有，那你呢？”
白杉杉垂眸回应着， “我也没有想好，或许会在若干年后接管妈妈的企业。”语气顿了顿，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个想法，“也或许会有别的生活，在街边的转角开一家咖啡店，或者可以做自己。”
顾衍有一瞬的心疼，“做自己？”，小心翼翼的询问，“你很压抑吗？”
白杉杉目视着远处的大海，合上眼听着暗夜里波涛汹涌的海浪声。
摇了摇头，几秒后睁开眼再次对上了顾衍关切的眼神。
他的眉头渐拢，头顶上像是遮了块密云。
白杉杉含笑着，指尖将他的眉心舒展开，“顾衍，比起你皱眉时，我更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两人无声的沉默着。
白杉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紧紧攥起拳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顾衍眸色渐深，嘴角含着的笑意止不住，“没事。”
两人踱步到沙滩上，倚坐在冰冷磨砺的石岩上。
白杉杉扎起的马尾，不偏不倚的顶在石岩上。
顾衍看着她微微蹙眉，将头顶的香槟色皮筋渐渐拉下。
微风伴着她的发尾轻轻扬起，碎发毫无章法的被吹散。
清风有意无意的将她的发丝轻轻甩在他的脸上。
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时，带着淡淡玫瑰的香味。
顾衍身体一滞，像是有股电流酥酥麻麻的划过他的心尖。
他看着白杉杉轻轻勾起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
转眸看向他时，顾衍的心跳抑制不住的狂跳。
“白杉杉。”
“嗯？” 她狐疑的眼神对上他。
顾衍心跳如鼓，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几点了？”
白杉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机，“快4点了。”
“好。”
白杉杉望着天际，慢吞吞的补了句，“日出时间是5点20。”
顾衍望向白杉杉，看她微微抬起下颚，仰头看向天空的神情。
“如果再有些音乐就好了，像是会有一出美梦。”
他的手机里都是轻音乐，悠扬的轻音乐伴着潮起潮落的海浪声。
有种爱情里荡气回肠的既视感。
白杉杉渐渐放下了心扉，在细沙上画上了一个爱心。
转眸看向顾衍，“顾衍，那你说真的有人会爱另外个人一辈子吗？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父母都深爱着彼此，可是最后在无尽的争吵中都消耗了彼此的爱。”
顾衍视线盯着她指尖下的爱心， “我想应该会有人吧。”
“会吗？可是，永远太长了一辈子又太短了，谁能只爱一个人。”
“我想。”他的语气顿了顿，对上了白杉杉的双眸。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我会。”
他看到白杉杉浅眸中像是被篝火点燃闪烁着异样光。
这一夜，伴着无尽的暗夜。
两人彼此试探着，又同时敞开着心扉。
后来连顾衍也没有想到，年少时一语成谶。
这句话一直魂牵梦萦，在午夜梦回时顾衍也不止一次回问自己。
后来，在漫长等待的岁月里，他真的只爱她一个人。
像是等待主人回来的小狗，一直深陷在困局里，为她画地为牢。
两人在轻音乐中伴随着彼此，等待窥见的天光。
细碎的鸟叫声伴随着天际透出的一丝丝微光。
蓦然。
顾衍觉得肩头一沉。
转眸回望她时，她正靠在自己的肩头呼吸平稳，温热的呼吸扑在顾衍的脖颈。
顾衍身体一滞，怕自己轻微的举动会影响她，像座石雕一样。
看着天际渐渐透出一丝丝微光，转眸看向她时，轻如蚊声，“谢谢你，陪我看到今天的日出。”
他心想时间如果慢一点就好了，再慢一点就好了，如果就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耳边传来白杉杉低喃自语声，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
“以后你记得要找到我。”
“如果有一天我从世界上消失了，一定要站在我看的到的地方，等我来找你。”
瞬时，呼吸声又逐渐恢复了酣梦时的平静。
顾衍嘴角含着满满的笑意，目视着眼前的晨光，看来她是做了个甜梦。
直到白杉杉口中喊他的名字，“顾衍，要找到我。”
他心里一颤，渐渐都幻化成春水。
回望向她时，她微微皱眉紧闭着双眼，羽睫微微轻颤。
顾衍不敢细想，她的梦里会有他。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这场暗恋终会窥见天光。
他压抑着嗓音，“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涛声依旧，海边的海鸥扑打着羽翼逆风飞翔。
迎接着属于他们新的一天。
伴着夏日渐渐透起的天光，少年忍不住轻轻封住了她的樱唇。
吻得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