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你要去阿兹卡班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金斯莱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少女，即使斯克林杰对露易丝赞不绝口，但她小白兔般的模样让金斯莱只以为她会是后勤人员，却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要去阿兹卡班。

    “嗯……想去见个人。”

    即使装得满不在乎，但露易丝微微颤抖的手还是透露了她的紧张。她想去见见西里斯，问问他波特家被害的真相。

    “那可能得实习期结束，转正后才能打报告申请吧。毕竟那里关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摄魂怪也不太好沟通，是个就算学会了守护神咒都很危险的地方。”金斯莱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一脸为难地说到。

    “转正要多久呢？”

    “傲罗办公室和其他部门不同，实习期想要转正就必须有实绩，如果被证实不适合这个工作就会被调到其他部门。”金斯莱说着又补充道，“后勤工作也能转正，只要写一两年报告就行，我最不擅长文字工作了，你来了真是帮大忙了。”

    金斯莱看来对档案里跳动的文字心有余悸，当然从办公室里胡乱摆放的文件也能看出端倪。

    “实绩吗……”露易丝并没有在意金斯莱的暗示，而是望着高耸的冰冷柜子发起了呆。

    实习傲罗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危险，包括露易丝在内的五名实习生都没有被派遣危险的任务，曾经幻想过刀光剑影的职场平淡得就像白开水，不过是每日与羽毛笔和成山的文件打交道。

    虽然也曾旁敲侧击斯克林杰何时才能跟着大部队出任务，但主任本人总是随意敷衍过去，看得出并没有打算让新人这么快投入到危险中，即使现在仍是抓捕逃跑食死徒的忙碌时期。

    这天是和平时一样再平常不过的，按部就班的一天，露易丝在下班后先去对角巷看看自家租出去的店面。魔法界最繁华的街道一如既往，石板路旁林立着五花八门的奇妙店铺，神奇动物商店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们焦躁地跳动，发出嘈杂的声响。

    原本没有招牌的草药店现在已改装成了魔法点心店，店门上挂了个粉红色的巨大招牌，装点着会跳动的七彩波板糖，门前摆放了玻璃柜子，里边全是店主亲手做的各式点心，诱人极了。店主是位戴着可笑巫师帽，和蔼的中年女巫，与露易丝交流完租房事宜后还送了她一大包点心。

    边走边吃着店长送的绵羊糖，云朵一样的糖果口感奇特，塞得嘴满满当当，露易丝品尝着甜味，突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翻倒巷的交叉口。

    同记忆中没有差别的阴暗街道绵延至视线尽头，潜藏在潮湿角落的黑暗发出淅淅索索的谈话声。

    曾经黑发的巫师从这走出，在食死徒的袭击中保护了自己，而自己也在那慌乱的夜晚，初次对傲罗这个职业有了些许憧憬。

    鬼使神差的，露易丝抱着一袋子点心迈开步子，朝翻倒巷走去。

    要成为真正的傲罗就必须拥有实绩，但斯克林杰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参与任务，想到今后要从事后勤工作，露易丝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她有许多事想做，许多目标要实现，怎么能在办公室里埋头于打字机与羊皮纸之间。

    原本的巴蒂·克劳奇司长据说工作风格非常极端，甚至授权傲罗们在追捕食死徒时使用不可饶恕咒。但在他的儿子被关入阿兹卡班后，原本作为魔法部部长的热门人选的他也被调离了法律执行司的岗位。

    如果那位部长还在位，即使如自己这样的新人，想必也会被物尽其用地派上战场对溃败的食死徒穷追猛打吧。

    露易丝不知该是遗憾还是庆幸。

    露易丝对黑巫师的知识仅限于传闻的泛泛而谈，最为了解的却是非典型食死徒斯内普，当然完全不能作为参考。黑巫师生活的环境是怎样，露易丝想先从翻倒巷开始考察。

    自己已经是一名成年巫师，并且考入了傲罗队伍，可谓巫师中的佼佼者了，就算有危险也能脱身。露易丝给自己打气，将黑色长袍的兜帽拉上遮住半边脸，握紧了口袋中的魔杖一步一步走下长满青苔的石阶。

    狭窄街道两旁零零散散站着不少穿着破旧长袍的巫师，他们弯着腰低声交谈，时不时看向走在中间的露易丝，油腻头发下露出的视线如同老鼠般锐利，就像盯着垃圾桶旁掉落的残羹冷炙。

    成为焦点的感觉十分糟糕，露易丝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尽量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进。翻倒巷的风景与对角巷截然不同，尽管街道两侧也布满了商铺，但阴沉的装修与漂浮的怪味都令人紧张。

    经过帕特奇坩埚店时，少女驻足在店外仔细打量起来，她忍不住想到某位痴迷魔药的男巫，也许可以买一个当做圣诞礼物。

    正当露易丝开始对翻倒巷的商品感兴趣时，一个人影从她身旁走过。戴着绝不是装饰眼镜的少女在擦肩而过的0.2秒间瞟见了对方的面容，尽管那人用肮脏陈旧的围巾遮住了部分脸颊，但训练有素的记忆在大脑中回放时，露易丝瞬间确定了对方是正被通缉的在逃食死徒。

    心脏猛地收紧，露易丝握着魔杖的手僵硬得不像自己，呼吸不自觉停滞。

    该先向主任报告吗？还是……

    新人傲罗吞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但她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黑巫师的背影，就像看着一个明晃晃的奶酪。

    行走的实绩就在眼前。

    露易丝缓缓转身，慢慢跟在食死徒身后，就像仍在闲逛的普通巫师。

    食死徒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左拐右拐，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条死路，推门进了一间门口满是污渍的小店，那是一家隐藏在难以发觉的角落，不起眼的酒吧。屋檐下吊着许多灰黑的小型动物头骨，就像珍珠帘子一般装饰在酒吧的门口，当露易丝进入时摇晃撞击着发出并不悦耳的沉闷响声。

    普一进门，厚重的油烟味便挤入鼻中，让露易丝兜帽下的表情有些扭曲。被兜帽遮挡的视线映入了唯有橙色火光照亮的诡异店铺，安着两只魔法义眼的老板正站在吧台内擦拭着酒杯，随意摆放的两张有着豁口的木桌旁零星坐着三四个着装怪异的巫师。总而言之，这是一家从头到脚都写着“未成年人不能入内”的糟糕店铺。

    店内仅有的几人听到响声同时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交错的目光集中在戴着兜帽的少女身上，□□地散发出不怀好意的气息。

    “要点什么？”

    店老板语气不善地问向在吧台坐下的露易丝，手上擦拭污渍杯子的动作未停，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桌面上琳琅摆放着奇怪的玻璃瓶子，里边塞满了被泡在药剂中的爬行生物尸体，按照墙壁上贴着的手写酒水单来看，这些似乎就是店铺的“特色饮料”了。

    “你推荐吧。”被奇怪的单词迷花了眼，露易丝压低了嗓音把选择权又推回给老板，不善混迹于这种场合的少女不免露出些许拘谨。

    “血腥河蟒眼酥泡酒。”酒吧老板伸出他干枯得如同寒冬的枝条般的手打了个响指，一杯红得像血液一般的，看不出配方的鸡尾酒很快便被盛上了桌子，散发出的重重铁锈味让少女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身后一直在关注露易丝的几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细节，嘲笑的声音不加掩饰地从乱七八糟的胡茬中传出。

    刚出社会的少女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端起酒杯放在唇边，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抿了抿杯沿。一股呛得离谱的腥味直冲大脑，露易丝几乎忍不住狂叫出声，但傲罗的训练强迫她将声音压回了肚子，只有一股粉色的烟从她的两边耳朵冒出。

    眼见露易丝没有中招，几位客人，包括那位潜逃的，脸埋在围巾中的食死徒，无趣地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桌子上，开始淅淅索索地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巫师话题。露易丝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在繁琐的词藻中筛选有用的信息，嘴中残留的酒水慢慢回甘，竟让少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梅林的袜子，那些魔法部猎犬总在街道上晃来晃去，令人不悦。”

    “他们甚至明目张胆地在麻瓜街道上抓人，尤其是我们这些外表的……嘻嘻，坏巫师。”

    “我可不在乎那些渣滓，哈，他们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的草包罢了。”

    只要讨论起傲罗，这些巫师们似乎有聊不完的话，当然，通常是负面的，但这对急于获取黑巫师信息的露易丝来说意义不大。她有些焦躁，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把他们统统抓去阿兹卡班。

    手中的酒就像被神降下了祝福一般饮用不完，露易丝不住地品酒，丝毫不打算加入讨论或是离开。

    也许是时间让几名客人终于放下了戒备，也许是酒精让他们的脑袋不再关注露易丝这可疑的新人，巫师们开始大声畅谈起来。

    “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聊透顶!”巫师将木桶一样的酒杯砸在桌上，胡子下露出的黑牙传递着他的愤怒，“我已经开始怀念以前可以胡闹的日子……嘿，那可真是快乐。”

    “你也只能在这过过嘴瘾了。”围着陈旧围巾的黑巫师开口了，久未开声的嗓音黏着得如同蟾蜍分泌的黏液，不断颤抖的身体让他的话语就像遭遇了地震一般充满了颤音，“你们根本不敢挑战那些猎犬，你们这群胆小鬼。”

    闻言露易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握着酒杯的手指捏紧，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的对话。

    “别瞧不起人!你这个下水道的泥巴怪!我只是……只是……”被反驳的巫师不悦地将手里的木桶杯子砸向地板，发出突兀的响声，“那你呢？你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噢，不能，你只能躲在翻倒巷里……”

    “闭嘴，你这傻瓜!”漆黑的如胡杨树根一样的魔杖直直戳向出言不逊者的鼻子，几乎把他的鼻梁戳断。

    “我……”黑巫师冲动地几乎说出些什么，但他死尸一样的双眼不规律地转动一下又把到了喉咙的话咽了回去，在露易丝热烈的余光中慢慢收回了魔杖，“算你走运……该死……”

    正等着收获更多信息的露易丝不由得失望至极，忍不住朝眼前的杯子呼了一口气。一直在吧台里拿着脏兮兮抹布擦着杯子的店老板则一直躲在阴影中观察着这奇怪的新客人。

    黑巫师将围巾提拉得更高一些，高得几乎挡住他的死鱼眼，他愤愤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令人不悦的酒吧。露易丝眼见跟踪对象就要离开，急忙将喝到一半的酒杯放在台上便想起身追赶。

    但刚一起身，一股眩晕感突如其来地窜上了大脑，直冲得她穿不习惯的低跟皮鞋崴了脚。露易丝急忙伸出手撑着她不愿触碰的油腻腻的吧台，希望通过甩一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都是徒劳。汹涌的困意涌上眼睛时，逐渐缩小的视野里只能看到酒吧的老板笑得阴险而肆意。

    糟糕……

    伴随着悔意，露易丝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