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知道的故事
宴会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但谭初一没什么办法，该去还得去。
虽然目前主业不在服装市场，但得益于谭氏是以服装业起家，谭初一礼服能选择的范围相当之大，无论是爷爷出于集邮心理收藏的众多古董礼裙，还是企业旗下设计室出品的现代礼服，她都尽可随自己心意。
她喜好简单、纯粹的东西，于是在造型师选出来的衣服里，拿起那件黑色的古董礼裙，纯粹的颜色、简单的裁剪，合人心意。
谭夫人那边已经拾掇得当，造型师给选择了一套月桂钻石首饰。一方面是契合谭夫人的银色礼裙，另一方面也便于谭初一选择适配的饰品。
少女豆蔻年华，略作点缀便已完满，正好这套首饰的耳环吊坠拆下来组合在一起，便是一个丝带与月桂互相缠绕的胸针，同套内还有一个月桂发带，都是十分适合女孩的饰品。
只是选择发带，免不了要盘弄一个适合的发型，在造型师可惜的眼神下，谭初一把天鹅绒托盘里的胸针递给造型师做最后的收尾。
将谭初一散开的长发一缕缕烫出精心设计的角度，最后小心翼翼地在谭初一胸前别上胸针，造型师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半是无奈半是兴奋。无奈于灯光下光芒外放的少女自己本身就是一颗稀世珍珠，华服珠宝于她是锦上添花；兴奋于自己长期受雇于谭家，不仅有谭初一做她的缪斯，还拥有很多可以大胆释放自己才华的机会。
软底真皮的鞋子落在地上没有一点声响，谭初一打量了下收拾完毕的自己，让造型师她们去休息后提着裙摆去找谭夫人，她坐在化妆室外的小会客厅里边看报表边等谭初一，旁边坐着的秘书手上还有一沓资料，而桌子上的茶杯热气已经看不见了。
“妈妈，”她叫谭夫人，挨着母亲身边坐下，向秘书微一点头，“Lisa姐。”
“初一，你今天很漂亮！是从叶卡捷琳娜珍藏在冬宫的油画里走出来的吗？能告诉我俄罗斯有雪精灵吗？”毕业于语言专业的年轻女性笑道，“刚才我还在和夫人说好久没看见漂亮的小初一了，没想到这会儿更漂亮初一就出现在我面前。”
把冷茶放到一边重新给Lisa和母亲倒上热茶，初一浅浅一笑，道声“谢谢夸奖”，就探头去望谭夫人手上的资料，一份项目规划书，意大利语，规划书的来源不言而喻，“米兰分公司怎么了？我记得负责人是Landy……「设计人才饱和，希望扩建市场分部」？”
“你有想法吗？”把那份千里迢迢递到手上的规划书放进谭初一的手里，谭夫人抿一口温度正好的茶水，问道。
Lisa同样将视线落到一页页翻着规划书的谭初一身上，面上浅笑的同时不免嘲笑那个远在意大利给她带来诸多麻烦的傲慢男人，他自以为一定会通过的规划书没想到现在要被未成年的继承人写上有很大可能被采纳意见的内阁批语。
他的事业、他的野心，现在完完全全地落到了一个女孩手上。哈，光是想到这个，Lisa就要笑出声。
“爷爷喜欢扮演「园丁」，”看完规划书后，谭初一说起一个与当下情况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他没事就喜欢把奶奶种的松树的枝丫修剪整齐。刚发芽的、会消耗大量养分的侧枝会被剪掉，剩下的都是长成的、只要一点点养分就可以维持一大片荫凉的老枝。”
“而且，米兰的树枝，没有给我青翠的绿叶。”谭初一这么说着，突兀地笑了一下，“两年内已经投进去一亿五千万了。”
手掌轻轻揉了揉谭初一的头，谭夫人自听见她说话开始就严肃的表情露出笑容，“嗯，很干脆，也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Lisa手上的资料，是谭夫人让Lisa去米兰分公司取回来的实际营业数据，绝对不会存在虚假与瞒报的情况。看过以后，谭夫人对米兰分公司的投入产出比有了了解，还没看米兰负责人Landy的这份规划书，谭夫人心里就已经做好决断。
一亿五千万啊，吃了这么多，结果没带来新的市场也就算了，原来的市场占有率还守不住。Landy真是个废物。
谭夫人心里感叹道，牵起谭初一的手带着她往宴会厅方向走，“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以后让文秘那边拟个通知，重新任命米兰负责人，人选等我想好之后告诉你。”
“回去享受你的假期吧，Lisa，辛苦了。”
“好的，夫人。”目送一大一小离开房间后，Lisa收拾好桌面上的资料，管家适时带她去到建筑门口，负责送她回家的司机已经等候许久。
占地颇广的庄园处处都是或深或浅的绿色，Lisa注视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绿植，想到那颗还在成长的幼树，不免对自己未来的事业期待起来。
不是刘禅那种草包，真是太好了。
*
谭初一在宴会厅站了很久。从三四点宾客开始入场，她就一直站在宴会厅里，跟在谭夫人身边和京圈里该认识的人打招呼，听着对面来来去去、似真似假的恭维话，挂着没有情绪的浅笑。
有人看见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家孩子推到她们面前，嘴里说着我家孩子与谭初一年龄相近，正好交个朋友，多认识认识多走动走动。黑褐色眼睛里的贪婪却溢出，裹挟着不怀好意像洪流一样将她团团包围。
谭初一喜欢简单、纯粹，但她站在这里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欲望、虚假、不上台面的算计。她握住母亲的手，从回握的动作里汲取到快乐因子，于是心态平和地将一个又一个同龄人引到他们的所属的圈子，闲聊几句又回母亲身边。
比较不同的，是她送一对想要找个安静地方休息的姐弟（存疑）去楼上的休息室，闲聊的时候听见他们说到王也，才知道两个人是王也的发小——女孩子是金元元，男孩子是小天。
脱离宴会厅的觥筹交错，没有大人看管他们放飞自我，好奇地凑在她身边打听她和王也是否认识（特指小天），“你们家还没回来，京圈就已经把你和谭夫人的消息传遍了。我们也和小也说起过，他当时可震惊！对了，你知道王也吧？就是你们家隔壁门，我们俩是他的发小，从小穿一个裤衩长大。”
金元元嫌恶地扭过头，“咿——别把感情好描述得这么恶心，换个成语用行吗？”
“行行行，那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好姐弟行不？”
“唉，参加宴会也忒无聊……啊！不好意思！没有说你们家宴会不好的意思！只是你懂吧？”小天苦恼地用手抓着被金元元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打乱的头发，解释道，“因为来来去去、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经历过太多次，所以觉得有些乏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是说你们家不好。”
“我理解，”直白的、没经过掩饰的话语让谭初一的心情好上一些，替他们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可以看电影、唱歌，缺什么按铃叫管家就行。”
“那个、谭初一……”
“嗯？”谭初一看向金元元，她抿了一下嘴，清透的唇蜜有点晕开，“王也来了能帮我们把他带过来一下吗？或者就和他说我们在这里就行。”
“没有问题，”她干脆地应下来，“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希望别嫌弃我招待不周。”
“哪儿有的事，如果累了也可以来找我们玩啊！”
“好的，那到时候我就打扰你们了。”
说是这么说，等王也到的时候，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
谭初一站在宴会厅中心看王家一家人走过来，视线从为首的王卫国、王阿姨滑到后面的王又，最后落到王也身上。
锅盖头少年一身黑色西装，温莎结挺括，身姿挺直，像颗刚露出头的翠竹，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对上谭初一的视线，她看见他有点无奈地刮了下鼻子，一幅无可奈何的少年意气。
谭初一心里一动，想起爷爷告诉她的:谭家的继承人，男性婚娶自由，女性必须选择一个愿意接受入赘的伴侣，谁叫他们家有家产要继承又一脉单传。
她觉得，如果是王也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王也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遵照着之前和小天、金元元他们的约定，谭初一在把王也带过去的路上这么想到。脑袋里还在列着如何让王也接受她的二三事，停下来寒暄的功夫王也就遭逢大难。
怎么会有这么笨手笨脚的人。尽管明白是个难以躲避的巧合，谭初一还是在心里暗暗吐槽张家二子的笨手笨脚，难怪张父自大儿子出意外后就把精力放到小儿子身上。
手上却迅速的取下胸针别在王也胸前遮住那块不大不小的污渍。
等把人和衣服都送进去，谭初一还在想怎么刷好感的事。王也和她一样，从小到大什么都见过了，看他爸爸王卫国对他也很期待的样子，想要把人挑到自己碗里很难。
谭初一想，要怎么说服他爸爸。然后联想到自己的父亲——一个人渣，她又开始不确定自己做得这个决定是否对。
她有点喜欢王也，因为他像个暖玉做的小神仙，但是小神仙会在意这些七情六欲吗？小神仙会入红尘吗？她不确定。
“咔哒”一声，门开了，王也换好衣服站在她面前，把胸针递还给她，谭初一垂下眼接过别回原来的位置，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她偏爱简单、纯粹，不管王也态度如何，谭初一想到那天上课的惊鸿一瞥，我都要为了我的喜欢尽力争取。
她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