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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局(二)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宁淮川的真容,神若皎皎皓月,面如冠玉,鼻梁挺拔,一双墨色眸子藏着琢磨不透的深邃,出挑的五官中,最显眼的,是鼻尖一颗撩动难安的‘美人痣’。

    赵尘玉沉浮沧海多年,除了顾柳山庄的穆晓笙,还未曾见过如此精雕玉琢的男子,而眼前这男子,倒是比穆晓笙还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她一时忘了移开眼,直到宁淮川扶她重新躺下才回过神。她四下打量了纱帐外,没什么复杂的陈设,只有地上的火盆烧得正旺。

    “多谢将军。”

    宁淮川将床角帷帐重新拉好:“山匪的事我已知晓,现正派人去寻你爹娘,你不必担心,安心养伤就好。”

    “多谢将军。”

    一连听了几个多谢,宁淮川耳根兀自红了起来,他背过身,极力压下心头几缕久违的热血,道:“不必言谢。你且歇着,我去吩咐军医煎药。”

    “多谢……”

    没等赵尘玉说完,眼前人已不见了踪影。

    待他走远,她才倏地松了一口气,帐内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檀香,清冽余香袅绕,勾着她的思绪回到了往昔。

    -

    九年前,她还是南凌乐清公主——宗政明玉。

    也是九年前,郯国为夺南凌国宝,举兵南下,二十万精兵在短短三个月便杀入南凌国都,南凌皇室宗政一族被诛杀殆尽。

    只有年仅八岁明玉,在老臣蔡相和禁军一队侍卫的保护下突出重围。

    郯国军队在南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京都横尸遍野,青砖瓦缝无处不被鲜血浸染。屠杀持续了一个月,大火也烧了整整一个月,无处可逃的南凌百姓纷纷倒在郯国铁蹄之下。

    彼时富饶恢弘,百姓和乐的南凌古国,成了人间炼狱。

    百姓尚且如此,皇亲贵胄、朝堂重臣则更是郯兵追杀的重点。领军大将放出悬赏,取南凌皇族首级者,赏金十万两。

    一时间,郯兵将士杀伐肆虐,搜遍了京都所有角落,追查在逃皇族。带着公主躲进地窖的蔡相一众无奈投了烟凉河。

    烟凉河,四大险河之首,因河面常年烟雾笼罩佛神难辨,河水常年刺骨严寒而得名,此河水流时而湍急、时而滞缓,无有规律,河中险石丛生,人若造船下河,必落得个有去无回。

    民间有话,入了烟凉河,黑白无常也不寻。郯兵追到烟凉河畔,便放弃了追捕。

    在投河众人以为自己快要西归时,河面却忽然出现几块浮木,他们抱着浮木,一路飘到了江湖第一庄--顾柳山庄。

    此庄庄主名唤穆晓笙,早年曾受过南凌皇族的恩惠,见是南凌公主流落至此,二话不说便收留了他们。

    在那里,宗政明玉更名赵尘玉。

    明玉蒙尘,心却无尘。

    经历南凌惨剧的赵尘玉一夜长大,父皇母后死时惨状、无数无辜子民的哀嚎声梦魇般烙在她心里。

    那时,年仅八岁的她毅然跪倒在蔡相面前。

    她道:“南凌国灭,苦的是南凌子民,明玉身为皇族,无颜苟且偷生。我欲复国救我百姓于水火,还请先生教我!”

    这位蔡相从前是太子太师,后来授为国相。在朝时,也只管督促皇子学业,对公主倒少有过问。

    如今国灭,却见年幼的公主竟有如此大志,不禁泗泪纵横,也跪地叹道:“南凌有乐清公主,是臣之幸,是百姓之幸!臣定当殚精竭虑,不负公主高志!”

    之后的九年,蔡相教她学识和政治,她便日日勤勉,毫不懈怠。

    庄主穆晓笙也见她天资聪颖,便收她做了个关门弟子,教了她些防身的本事。

    许是天可怜见,为复国筹谋多年的赵尘玉,终于在景元十年的的初冬,等来了那个机会。

    郯国翊国大将军宁淮川,时年二十三岁。冠礼前便立下了赫赫战功。是郯国年轻一辈中,最受郯帝秦征器重的宠臣。

    其祖上是郯国开国大将,得封藩授爵。后来,父亲与三位叔父又相继战死沙场,独子宁淮川袭爵,荣宠更甚从前。

    只是他资历尚浅,既有战功又有爵位,若再重用,难免引群臣非议。是故郯帝秦征特令他率部巡察各州军务,叫他稍加历练,回京再委以重任。

    而这样资质家世均为上乘的少年将军,性情却冷淡如水,不可向迩,时至今日也没有娶妻,家中更是人丁凋敝。

    故此,化身为苏州富商之女的赵尘玉,才在他行至云州界时使了“坠崖”一计,为的就是接近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将军,为后事行便。

    只是如今,她才迈出了第一步,就险些要了半条命。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榻上,身体的每分痛楚都真真切切折磨着她,她只好咬紧牙关来抵抗。

    她不觉想起临行前,师父穆晓笙对她说过的话。

    “尘玉,这第一步你就得用性命去搏,日后险途迢迢,你又当如何应对?”

    她当时回:“那就还用这条命,搏第二回、第三回……”

    师父没再说话,只是摇着头冲她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的笑未尝不是一种诀别。

    她抬起一只白玉似的手臂,手指没入头顶的昏暗,暗自道:赵尘玉,接下来的第二步,你可要好好地走……

    -

    宁淮川走后不多久,得知主子已醒的伶儿忙不迭地跑进来,伏在她床边。

    “姑娘,你可吓死我了!”

    见伶儿哭成个泪人,赵尘玉抬手轻抚了那小姑娘的脸庞。

    她笑着安慰道:“哭什么,我不是好端端的?”

    伶儿进来前,便以要替姑娘更衣为由,将门口守卫支开。

    现已无人监视,她便收了声,换上严肃的神情,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赵尘玉微微锁起眉:“昨晚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详细点告诉我。”

    伶儿点点头,将昨晚如何来到军营向宁淮川求救,又如何向他解释主仆二人身份,如何遇到山匪却又死里逃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跟她说了一遍。

    赵尘玉细细听着,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这宁淮川,似乎不像传闻里那般难以近人,难道是栖风阁消息有误?”

    话毕她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不,栖风阁的消息不可能会错,许是我们刚刚接触,还不了解罢了。”

    她自顾自地喃喃着,未发觉身旁的伶儿早早皱起了眉:“姑娘当真觉得他好相处?我倒觉得他跟传闻里简直一模一样,姑娘是没见他昨晚生气的样子,奴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凉呢!”

    赵尘玉转过脸看她,才惊觉,这小姑娘脸上净是一阵发白,俨然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她心尖微微一痛,指尖抚了抚她紧紧锁住的眉心:“伶儿,昨晚幸好有你,你做得很好。”

    伶儿会心一笑:“姑娘哪里的话,我既决定跟随姑娘入这龙潭虎穴,又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赵尘玉也浅笑一声,郑重道:“你放心,京城布局皆已妥当,只待宁淮川上钩,若真得了翊国将军这个靠山,我定可以护你周全。”

    “姑娘待伶儿好,伶儿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说起这宁淮川,他当真按姑娘所言派人去剿匪了,只是伶儿还是担心,用这种法子引他去查云州,是不是太险了些?”

    赵尘玉含笑宽慰道:“不怕他查,就怕他不查。你放心,这次是师父亲自出面料理,我这师父平日虽吊儿郎当,但办起正事还算谨慎,否则这些年,光顾柳山庄下面那些栖风阁,就不知得出多少乱子了,又如何能稳坐江湖第一门派的?”

    她看看外头日光,又喃喃道:“想必这个时辰,师父已经送王伯他们回到顾柳山庄了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闻营外一阵躁动,赵尘玉顿时生出一种不安,遣了伶儿去打探。

    谁知伶儿刚走不久,便又听到了她的嚎哭声。

    赵尘玉心下更加惊悸,也顾不得身上三五处剧痛,掀开锦被翻身下了床,一路扶着柜子往外去。

    才到帐门口,眼前一幕却叫她发懵。

    帐外聚满了人,一队披甲而归的将士牵着马车停到了营中空地,而那马车上,摞着厚厚被染红的草席,席间卷着的,不是什么粮草军械,而是十数具尸体。

    伶儿跪到车前,哭得悲恸,赵尘玉头皮一阵发麻,嗓子眼像是堵上了热油,连一声呜咽发不出。

    王伯、王婶、小矮子……

    忽然天旋地转,赵尘玉心口刀剐般疼,双腿已无力支撑,倒在帐外。外面飘了雪,刺眼的白落到殷红草席上瞬间溶成血水,赵尘玉望着远处,意识开始模糊,只有刺骨的寒分外真切。

    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叫她,但也隐隐听不清了。

    再等她醒来时,又回到了早前睡着的暖阁,眼前还是一层严实的纱幔,将寒气挡在外面。

    她定了神,气若游丝道:“伶儿,爹娘……”

    跪在床边的伶儿此刻已换上了孝衣,眼泪早已哭干。

    “姑娘,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全家十三口,全都让那山匪杀了……”

    赵尘玉听罢,却再没了声息。

    她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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