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这几句出自哪里,又传达了什么含义。”

    围观人群个个一脸懵,不知他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儒生成竹在胸,这几句是比较生僻的内容,不属于广泛传阅的内容,他可以说几乎大部分人文人都不曾看过,算是有些难度。

    围观之人来回逡巡,最后将视线全部集中到秦书璋身上,瞧他能否应答。

    被这么多人围着,秦书璋心跳微微加速,身上也开始发热,他面带微笑,镇定自若,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这几句出自《庄子·外物篇》说的是大儒小儒两个盗墓贼,干着一些偷鸡摸狗的下流事,嘴上还说得冠冕堂皇,讽刺一些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自己所做的与口中称颂的格格不入。”

    其他人又将目光转移到出题的儒生身上,等他评判。

    儒生眼前一亮,赞叹道:“好,不窥是天子脚下的门生,我等虞州读书人当真是难以望其项背,读书之人自要时时自省,以史为鉴,正如公子所言。”

    其他人听儒生如此夸他,才晓得这位公子不仅答出来了,还回答得相当好。

    立刻高声喝彩起来。

    秦书璋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儒生十分礼遇要将三人请进了园子里,秦书璋询问:“我们有三人要进去,难道不是要答三道题?”

    儒生笑道:“公子文采斐然,能屈尊我会春园已是莫大荣幸,剩下两题便不用作答了,算是给公子破个例。”

    秦书璋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身姿洒然,还让两位姑娘先行在前,端得一派落落君子之风。

    引得梁清霜频频看顾。

    三人两前一后走了进去。

    将随行的小厮丫鬟留在了外面暂且候着。

    为了不妨碍自己的好姐妹,梁清霜一进门才走了两步就告别了,给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临走前对沈冷金眨眨眼,什么意思不言自喻。

    不想干的人走后,秦书璋才注意到沈冷金闪闪发亮的眼睛,倾慕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叫她这样看着,整个人飘飘欲仙,通体舒畅。

    连日来积攒在胸中的郁气也一扫而空,秦书璋第一次觉得未来另一半不通文墨也挺好的,如此他岂不是可以成为她一辈子都仰慕的对象。

    四目相触,看着对方如沐春风的脸,沈冷金忍不住了偏头躲闪,只给他看半张羞恼又俏生生的脸。

    秦书璋浑身轻盈,好似要羽化登仙。

    他们做了五载夫妻,沈冷金清楚地知道如何调动对方的各种情绪。

    姑且先捧着他,捧得越高,等会摔下来才会更痛。

    此时春光明媚,和风习习,伴随着书香鸟语,文人墨客往来其间,处处都是景色。

    甫一进园子,便有好些人自发过来与秦书璋寒暄。

    自古以来都说文人相轻,那指的尚在伯仲之间的两个人,倘若一个人的文采要远超另一人,那边不是相轻而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仰慕。

    如今的秦书璋便是如此,得知他出身京都,又胸有大才,自然就引得众人争相追捧。

    沈冷金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今日来可不是让秦书璋出风头的,而是毁掉他的名声。

    前世秦书璋也来了这会春园,并且在此崭露头角,给他积攒了不少好名声,对他后来的仕途之路也是颇有助益。

    说不上是什么大有助益的事,只是锦上添花聊胜于无的小事。

    如今也无要是要忙,管它大事小事,总之先给他搞砸了再说。

    不知为何,此地的人越来越多,反倒将沈冷金给挤了出来。

    推推搡搡的,让她很不满意,她为此发脾气也是理所应当吧。

    随即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大喇喇地将面前的人推开,动作粗鲁之极。

    引得一些人都皱着眉头看着她。

    沈冷金才不理会他们,找到人群中的焦点,委屈地看着他道:“秦大哥今天明明是陪我出来玩的,怎么反把我晾在一边,只跟这些又酸又臭的文人厮混在一起。”

    这话简直是把秦书璋放在火上烤,那边他都不好得罪。

    几个读书人脸色铁青,其中一个道:“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莫要打扰我们谈论治国之道。”

    秦书璋没说话,他在权衡。

    沈冷金才不会给他机会立刻气呼呼地质问他:“秦大哥是这么想的,嫌弃我碍事,既然如此那你跟他们玩,我走就是。”

    “沈姑娘!”秦书璋唤住她。

    她转头气愤地瞪了秦书璋一眼:“我且问你,我与这些个酸文人你到底选谁?”

    秦书璋拧着眉左看右看,沉默着没有说话,沈冷金见对方没反应,赌气跺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书璋只觉得头痛,这算什么事啊!

    女人都这样难缠吗?

    有人说:“秦兄莫要理她,无外乎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当这是胡搅蛮缠。”

    秦书璋深有此感。

    积攒点好名声对自己以后多有裨益,至于小姑娘等会哄一哄就是了,这样想着秦书璋便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享受众人的追捧。

    时间一长才晓得这都是一群浅见寡识之辈,自己随便说上几句,大概够他们回味数天。

    虽然被人捧着时时夸赞是很舒心的事情,可这场面实在是过于无趣,兼之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沈姑娘那边也不好再晾着她。

    起身拜别虞州才子,朝着女眷聚集的地方去了。

    才走了两步,有位瘦高的男子朝秦书璋问道:“秦兄可是要找刚刚那位姑娘。”

    秦书璋骄矜地行了一礼,“正是,这位兄台可知?”

    瘦高男子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道:“我恰好从那边园子过来,看见那位姑娘正与一位男子同游。”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秦书璋的脸色,大抵是要看他的笑话。

    秦书璋心中不虞,脸上不曾表现半分。

    道过谢后,维持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朝着那男子所指的方向赶去。

    待转了两个弯,秦书璋的脸色才难看起来。

    他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锁定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秦书璋压抑住怒火,走上前去。

    “沈姑娘?”

    沈冷金转过身,连带着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也转了过来。

    一张令人生厌的笑脸,不是秦书槐是哪个。

    秦书璋眼含怒火对秦书槐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沈冷金捂着嘴巴后退一步很是惊讶道:“啊!原来你们是兄弟。”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许浮夸,沈冷金稍微收敛了些。

    “二弟你怕是不知道,我与沈姑娘已经在议亲了,过不了多久你得唤她一声嫂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与你议亲了。”

    沈冷金一把挽住秦书槐的手臂,尖细的嗓音全是不耐,甚至还有些刺耳。

    秦书璋脸色铁青,指着她:“你不知廉耻,青天白日的……”

    没有说下去,那表情那语气如同看见妻子当着他的面出·轨。

    “我干什么与你何干,你不是喜欢与那些男人厮混在一起吗?就许你找别人,不许我找吗?”

    声音甚至有些刺耳,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喜欢凑热闹大约是人的天性,没一会就围了许多人过来。

    偏偏秦书璋刚才大出风头,叫很多人印象深刻,人群开始议论起来。

    一个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个答:“不知道,好像是两男争一女。”

    “诶,那不是刚刚的京都大才子秦公子吗?”

    “那这有什么可争的,就秦公子那文采那长相,其他人那里争得过。”

    “这话你就错了,貌似秦公子落了下风。”

    有人长“嘶”一口气。

    “什么姑娘这么没眼光,秦公子都看不上。”

    沈冷金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清白,这个时候反而站出来大声道:“各位今日小女子本是受这位秦公子所邀,外出游玩,哪知他中途将我抛下与其他男人厮混,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如今还跑来挑我的错处,好叫大家评评理,孰是孰非自有公断。”

    其中一人似乎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惊喜道:“莫不是秦公子喜欢的是男人,这才将姑娘家丢下。”

    他这猜测引得更多人议论。

    秦书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想要解释徒劳无功,人的思维一旦发散,根本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只怎么惊世骇俗怎么违背人伦怎么来。

    眼看事情越来越离谱了,秦书璋只得转身狼狈离去。

    他认为今日选择来会春园乃是最大的错误。

    再也呆不下去了,他要马不停蹄地离开这个地方,一辈子也不会再来。

    而秦书槐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只静静地站在沈冷金身边,满脸纯真,真真切切地演绎了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等人群散了之后,沈冷金仰头看着秦书槐:“你……”

    怎么说比较好。

    秦书槐想起父亲的叮嘱,想了想一脸纯真:“既然我大哥喜欢男人,那你嫁我好不好?”忽

    沈冷金:“!”

    人群:“!!!”

    沈冷金毕竟还是要脸的,不想再叫人看热闹。

    刚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心中那股郁气趋势,令她便是鱼死网破也要将对方从那高头大马上生拽下来。

    现在只想快速逃离这里,眼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梁清霜携着她的兄长都叫这动静吸引来了,沈冷金脸有些发热,堵住秦书槐的嘴,嚷嚷着自己要回家。

    梁清霜才刚到这边,正急着想要打听什么热闹,一下子看见一位如璋如圭的男子,而她身边站的不正是自己的好姐妹吗。

    这才多久?梁清霜一脸困惑,看看沈冷金又看看秦书槐。

    沈冷金捂脸匆匆丢下一句“回头再跟你说”就离开了。

    围观群众意犹未尽,只是当事人都走了,也没啥热闹可看了,没多久就散开了。

    三个主要人物,沈冷金和秦书槐都是生面孔,事过即忘,偏偏秦书璋才大出风头,叫人给记住了,这件事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京都才子秦书璋的花边轶事。

    而此时秦书璋刚返回住处,脚步虚浮,头脑昏涨。

    进了屋竟不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左看右看,又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有件非常急迫的事情要做。

    不得已他只好退出客栈,重演刚刚发生的一幕。

    才走出门,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几十双眼睛,好像个个装着嘲讽,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脸色发白,只恨自己记忆力太好,不能当场忘干净,马不停蹄地回到房间收拾自己的包裹,临走前思绪回笼,颤抖着手,留了个讯,连夜就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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